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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红楼修文物_分卷阅读_196

  此刻已经没人再敢小瞧乐凤鸣了。因为他手边的六个木匣子, 已经花去了他将近十五万两白银。在京城的药材商里, 片刻之间能就能筹齐十五万两的货款买参的药材商行,总共只有那么两三家。
  “王老板!”商人们又坐不住了。两等所有品相的参被同一人一扫而光,这些老道的药材商们仿佛见到了所有人最担心的情形:一枝参都没有。
  “老王, 你……你确定, 这参全都被人买走,我们之后还能再买回来?”王开和不得已又叫了一次暂停商议, 便有药材商急不可耐地追问王开和。
  这……明明和王开和之前说的不一样啊!大家都道所有人一条心地抵制这次拍卖, 货品就会“流拍”,流拍之后, 参自然还是会按以前的渠道卖到众人手里。可谁想得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在四九城里连名号都没人听过的“同仁堂”, 竟然出手如此阔绰,大包大揽,要将所有的参“包圆儿”?
  “老王, 你别拦着我, 我可就是想给咱们留条后路,万一,万一回头咱们手里落到一枝参都没有的境地,你叫我怎么面对那些老主顾。”一向和与王开和一个鼻孔出气的田老板这时候也坐不住了。
  “你们……你们, 既然有这个心,便也试试看吧!毕竟眼下这情形……咱们算是从权吧!”王开和到了这时也实在撑不住了,毕竟他自己也有那么多需要供应好参的主顾,直隶的外省的,若说他永济行往后一年都没有参……王开和一想着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有了王开和这句话,余下的商人们登时三五人凑做一群,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起来,盘算最后这一等三品他们究竟能出什么价格。
  少时掌柜与乐凤鸣回到藕花书屋,两人气定神闲,相谈甚欢。药材商人们却一个个焦虑万状,盯着两人。
  一时掌柜举起拍卖锤,一时藕花书屋里硝烟再起,这一回乃是真刀真枪的比试,每个人耳中听着价格的不断攀升,面上露着惴惴不安的神情,身负叫价重任的几个人不断的举起手中的牌子……唯独乐凤鸣一人对战屋子里的所有人,却依旧气定神闲,手中牌子偶尔举一举,轻松地报出一个数字。
  少时,京里的药商们都拜下阵来,不少人都转脸看向王开和,摇着头,那意思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是他们不想抢救一下,而是头寸真的凑不够了。
  王开和此刻正望着乐凤鸣,神色肃然,若有所思。
  乐凤鸣则以一人之力,分别以十万两和十三万两的价格,抢下了第一等第三品和第二品所有的参。这些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在乐凤鸣眼里,仿佛就是数字,根本不是银两似的。
  “老王……”不少药材商人想哭的心都有了。
  王开和却一伸手,对这起人说:“别着急,依我看,这次的拍卖,交割不了。”
  “怎么交割不了?内务府的参就在库房里放着,前阵子行会不还特地派人去看过的么?”
  王开和至此已经全盘想通,面上露出些喜意,道:“头寸,头寸啊!”
  “那边已经快四十万两银子花出去了,最后一品不知他还拍不拍了。但是你们想想看,在这京里,谁有这样的魄力,一两天之内能调集这么多头寸的。你能吗?你呢?反正我永济行是决计不行!”
  “你们可别忘了,这拍卖行的规矩,这拍卖的款项,是在一天之内就要缴进内库的!”王开和感觉自己总算是缓了过来。早先要求他抵制拍卖的人就说过,只要银两没有在规定的时间送到内库,内务府一个“无能”的帽子就跑不了。
  “同仁堂不过一间小药铺,又不是什么钱庄票号的。四十万两现银,就连京里最大的票号都会觉得吃力,他一个小药铺怎么做得到?”
  “可是乐老板可以借啊!许是他早有准备,早已借好了呢?”旁人还是忧心忡忡。
  “不怕!”王开和这时候终于觉得心里稳了,“我们是没这能耐,可是只要这消息一送出百花深处,立即就有人能拦住所有的钱庄票号,不许任何人给他借贷,即便已经借出的,只要借口头寸调拨不灵,不给他放款,拖过这一日,这拍卖的交易,就自然不成了!”
  这个主意,令王开和感觉自己抓牢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当即给一名随从使了眼色,那随从也是机灵,立即出了百花深处传讯去了。
  “那这最后一品……”田老本板想问,这最后一品还拍不拍了。这时掌柜与乐凤鸣已经回到藕花书屋,最后这第一等第一品立即起拍。众药材商们不及商议,另外又心有余而力不足,最终让乐凤鸣以五万两,接近底价的价钱,抢到了这最后一个“便宜”。
  “恭喜乐老板,贺喜乐老板!”众人贺喜的声音里都透着酸味儿。
  乐凤鸣这时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虽说笑着回应,可是这笑露着少许忧虑,对众人说:“请原谅小可还要去调集头寸,诸位,失陪了。”说毕,匆匆转身离开百花深处。
  药材商们一下子就又都不酸了,心情舒畅地望着乐凤鸣的背影,心想:没钱,你充什么大爷呀!
  九贝子府,九阿哥很快得到了消息,有人请他出面,阻止京中所有的钱庄票号,向一家名叫“同仁堂”的药铺放款。
  九阿哥从不曾参与京城中药材行当的生意,但是他有些亲信手下、徒子徒孙,早先放出去在内务府当差。这些人三节两寿向九阿哥送礼请安来得勤快,打点这位“九爷”一点儿也不小气。早先内务府因为参的事向九阿哥问计,九阿哥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便给出了一个叫所有的药材商消极拍卖,拒绝出价的主意。
  原本看着这法子挺奏效,内务府不得不将拍卖拖延十日避免流拍,而药材商们则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半点违拗他的意思。一切顺利至极,临到头却出来了个幺蛾子。
  九阿哥当即安排,“拿我的片子,给城里所有钱庄票号,说是不许借贷,就算是以前借了也不许放款。对了,尤其是内务府拍卖时放保证金的那两家,一定是和小十六他们暗中有往来的,索性派人去他们门口守着。就这一两日,爷不许有一两银子流进内库去。”
  他的手下应下:“爷您放一百个心吧!那两家里,薛家是家主不在,我们使了人上门和那掌柜的聊天去了,正盯得死死的;还有那金家,也是一样。”
  九阿哥哼了一声,挥手放人下去,自己留在堂上,口中反复念叨了几遍那小药铺的名号:“同仁堂、同仁堂……为什么世上就有人能吃这熊心豹子胆,跑爷这儿来捋虎须?”
  这同仁堂……难道就不怕么?
  乐凤鸣向石咏坦白:“说实话,我怕什么?”
  “我们乐家往上数三代都是铃医,只到了我这一代开始炮制丸散膏丹,历代的方子都在我这脑子里装着。若是京里待不住,我就离开,天下之大,哪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这次是参,以后若是其余药材商针对同仁堂,一枝参也不卖给我们,我也照样有法子经营下去。石大人,你也知道,我同仁堂的主顾们都是苦哈哈的百姓,谁吃得起参呢?所以这次听您说起的时候,我就拿定了主意,我们同仁堂,不怕的!”
  石咏很喜欢乐凤鸣的坦诚,而且他清楚知道这乐家不仅没有被赶出京城,留在了京里,而且还留得很好,一留就是三百多年,在这期间乐家恪守良心,致力于制药治病救人,“同仁堂”之名因此而享誉海内外。
  “既是如此,乐老板,请这就随我前往内库吧!”石咏请乐凤鸣随他一道动身。
  “石大人,小人还有个问题,这次往内库缴过款之后,参可以还暂且存放在内务府库房中吗?”乐凤鸣颇不好意思,直言他如今的困难,“小人,小人店里的库房很小,今儿个拍下的参,若是要运出来的话,还得花钱在前门附近再租个库房才行!”
  乐凤鸣瞬间露出本来面目,他其实真的只是个做小本生意,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习惯于计较一铢一锱的商人。
  “这简单!”石咏登时爽朗地笑出了声,他心里非常畅快,与乐凤鸣附耳,只说如此如此。乐凤鸣登时明白,一起笑道:“这下子全直隶的商人就都知道,究竟是哪种法子好了。”
  石咏便向乐凤鸣行了一礼,道:“如此,多谢乐老板高义!也盼着其余药材商人们能快些明白过来,到底哪一样才是真正利国利民利己之举。”
  乐凤鸣亦感激地向石咏还礼,道:“大人切勿客气,小人到底是感激……感激大人肯给同仁堂这样一个机会。”
  “什么?内库已经入了五分之一的款项?”九阿哥接到消息的时候惊讶极了。
  这次内务府拍卖人参,所得的总款项为四十三万两有余。五分之一,就是超过八万两了。
  然而九阿哥这里得到的消息明明是,并无任何一家钱庄票号向同仁堂借贷,连放款的都没有。
  “他难道抬去的是现银?”九阿哥跳起来问。四十三万两,那得多重啊!
  “回爷的话,不是现银,全是小额的通兑银票。各大钱庄的都有。内务府出了三个账房,正在内库清点。因其总共涉及十七间钱庄,所以内务府如今的法子是先将各家所出的银票一家家地汇总,然后直接传这些钱庄的伙计上内务府去,先验看这些银票有没有假,若是没有假的就立即要求票号通兑,将现银送入内库。如今已经有三家将银子兑完,内库那边已经入库……余下的,应该……也快了!”
  九阿哥登时跳脚:“也不是早就说了,城里所有的票号,不许有一家给那同仁堂放款的吗?”
  他的从人登时为难地道:“话是这样说,可是城中的钱庄,如今并不是在给同仁堂放款啊!他们如今是在给……在给内务府放款兑银子啊!”
  九阿哥一瞪眼,那人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九爷您千万别怪小的,当时小的还拉着宝通号的掌柜质问来着的,结果那掌柜说,银票既是真的,他们就不能不兑,若是不兑,回头消息放出去,明儿他们被挤兑,那生意就真没法儿做了……”
  九阿哥虽然跳脚,可是在商界浸淫多年,这点儿最基本的规矩,他很清楚,晓得既然银票是真,便票号钱庄便没有借口不兑。更何况,四十三万两,分散到十七家头上,每家也就两万多,要是连这点头寸都调不出来,就绝没有能力在京里开钱庄。
  “这么多小额的银票,全是三五百两的,硬生生凑出了四十三万……”九阿哥挠着头想不明白,“这么些钱,究竟是怎么来的?”
  “莫非从民间一点点借来的?”那手下小心翼翼地猜测,“毕竟如今大户人家那闲散银子出来放印子钱的不在少数,朝廷虽然三令五申不许,可是却禁不住,毕竟有利可图啊!”
  “是,是了!”九阿哥一下子明白了,“一定是这样。你,去告诉那些药材商人一声,叫他们再忍一忍,忍过十日,十日之后,市面上一定有参,又便宜又好的长白山参!”
  九阿哥的推测是,这个“同仁堂”乐凤鸣就是个投机商,这次是四处借了小额借贷,打肿脸撑胖子一口吞下了内务府发卖的参。但是这些利滚利的印子钱利息升得极快,乐家绝难支撑十天半月的,只能靠买下货了之后立即转手发卖,回笼货款,将印子钱还回去,才能维持。
  因此他命人再忍十日,就是判断这十日之内,乐家一定支持不住,不得已低价发卖人参偿债。
  九阿哥一向最喜看人输得一败涂地,既然想到这个法子,自是心痒痒地准备看好戏,自然严令城里的药材商向乐凤鸣买参。
  这下子所有缺参的药材商都找上了王开和:“王老板,您若再不允一点儿,我们这铺子就真开不下去了,老主顾都上门抱怨没有参……我如今这不仅没有参,现在连参须都没有,连泡过水晒干的都没有,这日子,您真叫我们怎么过啊!”
  王开和也烦啊,他自家老婆小妾那里存着的几枝好参都被他搜刮出来了,上头却还只让他再等十日。
  “王开和我告诉你,”也有那不客气的,指着王开和的鼻子,“十日,我就是还看着行会的面儿上,同意再捱这十日的。若是十日之后我还见不到这参的影子,您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到那时谁有参我就管谁叫爹!”
  话糙理不糙,这个性子莽的商人却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说到底,从头到尾都是这个行会的会长,永济行的王老板让他们干着干那,若是从来没有过这个行会,他们这些人,岂不都会顺利成章地该拍卖拍卖,该买参买参?
  人都是健忘的,这时候人们都忘了当初是怎样为钱老板的遭遇感到唏嘘的,又是怎样在王开和面前赌咒立誓一切照做的。
  总之,十日为限,这十天几乎成了众人心里的魔咒。
  这同仁堂,还究竟能不能撑到第十一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呢?
  王开和命人去前门大栅栏暗中打听,得知乐凤鸣将货款缴到了内库之后,连那些人参的货都未提出来,只带了他那九匣子样参回自己店里。
  “果然是个空手套白狼的,”王开和心想。
  可是在这几天内,乐凤鸣成日在自家药方里接诊、制药,该干啥干啥,诸事井井有条,一点儿慌乱都不显。药材商人们急,乐凤鸣却一点儿都不急,仿佛他那四十三万两银子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换成了参,便搁着也不打紧。
  到了第九日头上,王开和已经实在是撑不住了,他气闷无比,自行来到福顺茶楼。茶楼上原本就聚了好些药材商人,这时候人人面露紧张,见了王开和也不招呼。王开和能理解众人的焦虑,也未往心里去……
  可就是在这时候,突然有人冲上楼板,高声道:“有参啦有参啦!”
  “真的——”
  “咱们赶紧去——”
  茶钱瞬间都抛在了桌面上,有的滚到楼板上。众人急不可耐,纷纷准备下楼。
  王开和赶紧拦了那人,问:“哪儿有参?”
  “前门,大栅栏,同仁堂……”来人答得气喘吁吁。
  王开和登时皱眉,“不是说好了咱们守诺再熬一日的吗?”
  来人话却还未说完,接道:“钱老板,钱老板在他家买到参了!”
  王开和:钱……钱老板?他回来了?
  第250章
  还未等王开和反应过来, 福顺茶楼上的人们已经带着无比的喜悦,冲下楼, 一起往正阳门过去。
  王开和本想提醒他们, 十日未至, 他们这么做是不信守承诺。可是后来一想, 老钱这都回来了,管他个屁承诺,当即跟着众人一起来到同仁堂。
  同仁堂在前门大栅栏处, 本就是个热闹地界儿, 这下子更是围得水泄不通。人堆之中,钱老板一人跳上了一张板凳, 举着一张字纸, 扯着嗓子帮众人解说:“诸位啊,这回乐老板将参都收了来, 都是为了大家好……”
  登时有人喊道:“管为了谁好, 有参就行!”
  “是呀是呀, ”钱老板笑道,“反正乐老板说了,各位要多少有多少。而且他按这次内务府拍下总价, 在各等各品之间重新分配了一回, 匀了匀,毕竟大家有一阵子竞价竞得太狠了……”
  众人一听大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大家伙儿全程安静如鸡, 听凭乐老板一人将所有的参都拍下来,岂不是便宜?不过事到如今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且竞价炒上去的那部分金额,分摊到每一等每一品也不算加了太多,做人不能太贪心不是?
  钱老板手上那张纸上,就是示意这参的单价是如何分配的。调完之后的单价人人都觉得公道,便一起喊,“就是这个价!”
  “还是乐老板好人啊!”
  钱老板笑笑:“各位都看好啦,想想自家打算进多少参,不妨都写下来,免得一会儿记混了。写好之后,先往账房那边交银子,再往乐老板那里过去领‘提货券’!”
  “提货券?”人们不解。
  “就是直接去内务府内库提货的凭证!”钱老板大声喊,“我早先已经去过内务府啦,提出货了,那边给验货,你爱怎么验怎么验!”
  既然有人已经得了参,这同仁堂门前的药材商们纷纷都放了心。
  “老钱!”人群中王开和一声高呼。
  那钱老板一见朋友,登时从椅子上爬下来,将手中的字纸随意塞到同仁堂伙计的手里,然后费劲地朝王开和挤过来,感激地握着他的双手:“老王!”
  “老钱!”
  钱老板自然是在感激王开和悄悄给他塞的那二两金子,王开和则急切地想知道钱老板的遭遇,赶紧问:“你究竟怎样了?”
  钱老板一挺身板儿,道:“自然是上头大人都查明白了,‘拖欠官银’本是子虚乌有,内务府又将扣下的房子院子铺子都发还啦!”
  感情内务府的人自己作伐,这头发作了钱老板,那头又给他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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