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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_分卷阅读_676

  “是您要造反,是您攻城杀人,这是事实更是结果,不管您怎么解释,这个罪责都不能推给一个为国捐躯的忠臣将士。”牧琰说的铿锵有力,大义凌然。
  “对!”杜九言道:“若事实真是如此,那么,错在桂王而非肖将军,因为他做的是本职!”
  这两人辩讼,还真是有看点,旁边有官员低声道:“刚才还认为杜九言没法辩,现在看来,她另外妙招啊。”
  “才开始而已,鹿死谁手可真是不好说。”
  “也对,接着看。总之她辩讼能力确实不凡。”
  杜九言走到王宝应身边,拿出三封信,“这是桂王留存的,肖将军在当时给桂王去的书信,我给大家读一读,至于真实与否,现在就能取了肖将军的笔记,来做鉴证。”
  “第一封!”杜九言拆开信,给大家读,“桂王爷,你攻打广西,不过是窝里横,像您这样纨绔膏粱,莫说做王爷,就是做一条狗,你也不配!”
  大家听的目瞪口呆,这封信的内容,实在令人不敢置信。
  居然写信骂堂堂桂王爷,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吃了猪脑?
  “这是这封信的第一句话,很普通。因为下面的还要恶劣。”杜九言道:“总结来说,肖将军在骂桂王,说他是纨绔膏粱,说他不学无术,说他蠢如猪,说他不如一条狗!”
  “桂王再胡闹,可圣上允了包容了,他就是桂王!区区一个守备,居然能在信中,这般骂他,桂王生气在情理之中。”
  这三封是桂王住进宗人府后,顾青山拿给她的。她当时看到的时候也很惊讶。
  因为她最担心的,就是桂王攻打镇远府的事,这件事没的辩。可是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
  她当时和天下人一样,只觉得桂王要不是真的心思深成一心造反,就是任性胡闹无法无天。可现在看来,事情远非表面所呈现的那么简单。
  “第二封,”杜九言打开第二封,念道:“桂王爷,你有胆子来打镇远府吗?你只要来了,我就能将你立刻拿下,剁成肉泥!”
  “肉泥,”杜九言点了点头,接着读第三封,“你这条狗,成天狂吠不知所谓,我看你根本就不敢来打镇远府!”
  赵煜听完,道:“拿来朕看。”
  薛按下来拿了信呈给赵煜,赵煜看完后面色阴沉,怒道:“这个肖战,简直胆大包天!”
  “墨兮,你为何从未提过此事?”
  桂王道:“没什么可提的,他让我去打他,我就去打他了。不用和一个死人计较。”
  “你,胡闹!”赵煜道:“这件事有万千解决的办法,你去打镇远府,却是最错误的。”
  桂王道:“他找死,我成全他。”
  第684章 茅道士辩(二)
  杜九言看着桂王,忽然有一丝心疼。
  他打镇远府,绝不仅仅只是受到了挑衅,他是将计就计,想弄清楚肖战的目的。
  肖战的挑衅,绝非只是他个人的行为。
  具体是谁,杜九言觉得很有可能和安山王以及怀王的事如出一撤,有人在引着桂王造反,而等他造反后,好顺理成章的将他杀了。
  桂王虽做了,但又没有做到极致,甚至于他半途而废,来邵阳追着她做县令。
  现在想想,桂王当时跟着她杠上,很值得深思。他既暂停了造反大业,又没有违背他任性胡闹不务正业的人设。
  看来,桂王还有许多秘密没有告诉她啊,杜九言很受伤,瞪了一眼桂王。
  桂王一怔,用眼神回复她,“瞪我干什么,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杜九言回瞪,“你对我有所保留,想睡觉,门都没有。”
  桂王顿时委屈地看着她。
  “咳咳……”安国公咳嗽了一声。
  “回去和你算账!”杜九言不理桂王,接着道:“不过,虽说桂王爷打镇远府,不过是一时意气,并没有造反的意思,但他确实攻打了镇远,此举严重出格,应该惩罚!”
  杜九言道:“请圣上事后打王爷三十军棍,以告天下!”
  桂王气的指着杜九言,这小子在公报私仇,你等着,我就算被打了军棍,一样能洞房!
  一夜七次,不在话下!
  杜九言摸了摸鼻子,假装没有看到。
  “关于此项,学生要求验证笔迹。”牧琰上前道:“其二,就算肖战挑衅,那也是私仇,桂王攻打镇远府却是国之大事,这么大的事,区区三十军棍,惩罚也太过轻巧了。”
  “更何况,谁也不知道,肖战和桂王是不是故意唱的一出双簧。好在今日这样的场合,拿出来撇清干系。”牧琰反驳道。
  真是好意思,连这种惩罚都说出来了,量刑轻的比偷拿五两银子都轻巧。
  牧琰的思路确实很清楚,鲁章之暗暗点头,难怪会被任延辉看中加以扶持。不过,反驳的再好,他的思路还是顺着九言的思路在走,并没有跳开她的引导。
  九言在主导官司控制全场的能力上,连他都要自愧不如。
  “说的好!这一轮辩驳,牧先生做的很好。”杜九言道:“但肖战是不是和桂王暗度陈仓演双簧,你要反驳就拿出证据,否则就是臆测。至于公私不分,桂王的三十军棍是轻还是重,在律法中没有此项,不如等稍后将此案辩清楚后,再由圣上酌情定夺。”
  “但,造反的罪名,绝对不成立。桂王养兵,并非是造反而是收复,攻打镇远府,也不是造反而是公报私仇,闹的太过了。该罚就得罚,但如何罚……”
  “还请圣上明辨!”杜九言道。
  赵煜将信递给薛按,薛按将让人取来的,早年肖战写的奏疏一并交给了翰林院的几位大人,他们在一边辨别了笔迹,确实是肖战的。
  “嗯。”赵煜颔首,“朕会酌情。”
  杜九言拱手行礼,道:“圣上圣明!”
  “关于茅道士研制炮药!”杜九言拱手道:“请圣上传茅道士上殿。”
  赵煜颔首。
  茅道士已经在外面殿门外候着,內侍领着他进来,他穿着一件簇新的道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还上了头油,锃亮油光,他跪拜行礼,“贫道拜见圣上。”
  “嗯。”赵煜见过茅道士,所以并不陌生,“朕问你,你一直在研制炮药,为何?”
  茅道士眼睛一亮,问道:“圣上,贫道能起来回话吗?”
  赵煜点头。
  终于轮到他站在大殿上说话了,他一定要口若悬河不能输杜九言。他要不是当了道士,他也能做个出色的讼师,打遍天下无敌手。
  “圣上,当年贫道和王爷出海,去了大小琉球,还在海上遇到了海盗!”
  “当时我们一船三十六个人,对方那些金毛大鼻子鬼,就只有十一个人。”茅道士道:“本来我们根本不怕。”
  “可是!”茅道士看着众人,鼻翼喷张一脸气怒,“可是,还不等我们靠近,对方一个炮就打过来了。”
  “当时那炮弹就离我们不过三尺远,虽没有伤到我们,可是海水几乎倒灌满了我们的船,还有七七八八的鱼在船里跳。贫道的耳朵,整整三天,都听不到别人说话的声音。”
  茅道士衣袖掩面,哽咽道:“我们一看这架势,一半对外舀水,一半划桨开帆,那逃命的境况,简直比狗不如。”
  “那些海贼追在我们屁股后头,整整追了一天,炮弹就在外面身后砰砰的炸,活下来都不是靠能力,而是靠运气啊。”茅道士大哭。
  “各位,你们是不知道当时我们的害怕和无助。”茅道士一边说,一边握着钱羽的手,又改换去握任延辉,任延辉哼了一声拂开他的手。
  茅道士也不介意,换了个人语重心长地道:“茫茫的大海,一望无边,我们连吃的喝的都没有。”
  “对方打我们,我们除了逃跑,连还手都没有!根本无法靠近,那感觉简直太窝囊了。”茅道士道:“但是,桂王爷就指天发誓,将来他一定要带着炮药,驾着船重新回去,打的那些海盗落花流水以报当年之仇。”
  “所以,”茅道士道:“贫道从海上活着回来后,就开始研发炮药。贫道为此吃了不少的苦头,连丹药都放弃了,为的就是装我大周的国力,扬大周之威武,回到海上,打死那些欺负我们的人!”
  茅道士说完,伏地大哭,“圣上,炮药虽已经制成,但威力依旧很小,而且海上那炮贫道还在琢磨。贫道很焦虑,恨自己能力不够,不能为国为君分忧解难啊。”
  “呜呼哀哉!”
  杜九言看着茅道士撅着的屁股,撇过头去,拼命忍住自己的笑意。
  还呜呼哀哉,简直有毛病!
  关于海上的盗贼是真的,但是研制炮药是不是真的只是回去报仇,她就不知道了。但这不重要,反正茅道士说的很好。
  今天在公堂,又不是为了剖白桂王的忠心,而是要为他的种种行径按上冠冕堂皇和令人信服的理由。
  足够真,让人相信了,才能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你的意思,你研制炮药的目的,只是回去找海贼报仇?”牧琰质问道。
  茅道士道:“当然!”
  “造反,才是你们的目的吧,有了炮药,你们岂止能在海上报仇,你们还能用这些来攻城略地,达到你们真正的,不可告人的目的。”牧琰道。
  “你放屁!”茅道士道:“有炮药有用吗?炮药研制后难道埋在你家门口?”
  “你说我研制炮药,你怎么不说我在研制炮筒呢?”茅道士道:“我们就是为了海上打仗用的。”
  牧琰被气的嘴角抖动,茅道士骂他,他只能忍着,“能在海上用,就能在攻城时用。你既然做的如此光明正大,那为何不上报朝廷,而偷偷摸摸的研制?”
  “你分明就是在扭曲事实,而强加之词。”牧琰和赵煜道:“圣上,茅道士的话一句都不能信。他到底是什么目的,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另外,研制炮药本就是朝廷的机密,任何人都不得私下里研制。”
  “这是律法明文规定,他做了,就是违律!”
  “你,”茅道士说不过,指着牧琰求救杜九言。
  杜九言拍了拍他的,道:“不气不气,茅道士乖,你已经说的很好了。”
  “嗯。”茅道士也很满意自己的发挥,“贫道也觉得很好。”
  牧琰冷笑一声,道:“是无可辩吧,因为你是信口雌黄,架谎凿空!”
  “茅道士说的很有逻辑,没觉得他是信口雌黄。”杜九言笑眯眯地道:“当年在海上,桂王等船确实遭受过海盗的炮火的袭击,回来后发誓要回去报仇,所以茅道士舍弃炼丹之本业,而开始研制炮药,这个初衷和目的是成立的。牧先生说他们意欲造反,这就是欲加之罪,毕竟现在的情况是,他说的你不信,你信不信那就不是他要做的事。”
  “至于私自研制炮药之罪,此一项桂王爷确实不对,但亦可反过来再想,桂王爷和茅道士也是为大周之国力,添砖加瓦,暗暗努力。”
  “你这简直是无稽之谈,错就错,在律法之上,杜先生认为你的辩驳成立吗?”
  “啊!”杜九言点头,一脸无奈,她冲着赵煜拱手道:“圣上,按《周律》私自研制炮药,若有伤人之行为,则按谋害罪处置,若无伤人,则按律抄没家产,充军三年!”
  “圣上,此一项还请您酌情定夺。”杜九言痛心疾首地道。
  牧琰得意地勾了勾唇角,杜九言也不过如此,这已经是她认的第二项罪名了,先是杖刑如今是充军三年……
  这个案子,还用辩讼吗?
  他已经赢了。
  赵煜蹙眉,微微颔首。
  四周里,鲁党众人捏了一把汗,这个案子才辩完第一条,杜九言就已认了两项罪了,这再往下可还有两条指控,那最后桂王还能全身而退吗?
  不过,也确实难辨,毕竟这些事并非杜撰,放在律法中,能辩成这样,已是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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