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门佳媳_分卷阅读_152
“也行,善善你安排就是……”
小两口儿一边说着话,一边各自收拾好衣妆,便一道出了家门,到巷口才分了路。
翌日,果然季善前脚才送走周氏与沈恒,罗晨曦后脚便带着红绫和红绡到了。
一见季善便抱住她的肩膀,猛烈的摇晃起来,“季善,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我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好容易才将你给盼回了府城来,谁知道你却不让我立时来找你,非得让我什么三日后再来。本来我就快两个月没见你,已经憋得够辛苦了,结果竟然人回来了,还要让我憋,你这个薄情负心的家伙,我真是白想你,白爱你一场了!”
季善被摇得是哭笑不得,这家伙,几时变得这般戏精了,莫不是也被穿了,所以在s某咆哮帝呢?
眼见某戏精还在摇晃自己,季善实在不想被摇吐,少不得见缝插针的开口了,“说吧,想吃什么,我昨儿就买好菜了,想吃什么就给你做什么,总成了吧?”
罗晨曦这才停止了摇晃她,哼哼道:“这还差不多!不过不止今日,明日、后日、大后日我都要来,你也都得给我做好吃的,不然咱俩没完!”
季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搞这么大的阵仗,又是撒娇又是撒泼的,是要怎样呢,结果就是为了一口吃的,你可真够出息的!”
罗晨曦一脸的理直气壮,“我当然出息啊,‘民以食为天’,可见吃饭是比天还大的事儿!不过我可不是来白吃的,我带了鹿肉的,都说烤着吃好吃,可我前儿尝了尝她们烤的,又老又柴的,实在不中吃,就看季大厨你有没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了哈!”
说完吩咐红绫红绡,“你们先把食材都搬到厨房里去吧,我和善善要先说会话儿,等说完了,善善你再下厨也不迟,横竖我这会儿也不饿。不然你中午打算做什么,先告诉她们,让她们先准备着也使得,你待会儿只消掌勺就够了……对了,杨嫂子怎么不见,她比这俩丫头可都利索多了,莫不是,这次她没再随她家少爷来府城呢?”
季善忙道:“不用麻烦红绫红绡了,我本来就准备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些佐菜待会儿一边做菜,一边现准备都来得及,我们且先屋里吃茶说话儿去吧。”
待拉了罗晨曦往屋里走后,方又道:“杨嫂子替我送我娘去飘香了,她不识得路,所以就托了杨嫂子先带她几日,等熟悉后,便可以自己往返,不用人陪着了……”
“你娘?”话没说完,罗晨曦已叫道,“善善,你娘也来了府城,那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呢,我今儿也好给伯母带些礼物来啊!不过,伯母去飘香干什么,现在吃饭还早了些吧?”
季善拉着她进了屋里,又安顿她坐了,再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后,才自己也坐到了她对面,道:“此事说来就话长了,不过晨曦你也不是外人,我自然瞒谁也不能瞒你。你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我当年是被我娘捡来的,我娘自己也过门十年后,才生了一对龙凤胎,因此我们母女都过了多年非打即骂,受尽磨搓的事吗?这次我回去过年,正好就遇上……”
就把过年期间发生的事大略与罗晨曦又说了一遍,“然后我就一路带了她来府城,想着除非她自己立起来,不然我能护住她一辈子,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当然最好,可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哪日我就自身也难保了呢,那届时她若还是这般软懦卑怯的性子,可就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所以打昨儿起,她就已在飘香上工了,虽免不了辛苦,但那里人多,时间一长,指不定她就变得利索起来,人也自此立了起来呢?”
罗晨曦早已是满脸的恼怒,好容易等季善说完,立刻恨声道:“那个什么季大山与季婆子,简直就是可恶至极,这世上竟有如此狼心狗肺,没脸没皮的东西,老天爷竟也不立时收了他们去,为民除害,也真是有够不开眼的!”
又拉了季善的手道:“善善,你这些年真是受苦了,伯母也真是受苦了,好在如今总算脱离苦海了,等我下次来时,一定要见一见伯母,给她带些礼物,再当面安慰鼓励她一下才是。”
季善早就气过了,这会儿倒是很平静,道:“这些年我和我娘虽的确吃了苦,受了委屈,但不管怎么说,如今都已经苦尽甘来了,也算是好事。至于那对可恶的母子,我相信他们肯定会有报应的,只不过如今时候未到而已,等时候到了,他们的报应自然也就到了!只是我娘如今还是很胆小,很怕见生人,听说昨儿在飘香里,除了吃饭时,一直都在后厨,连门都没出过,肯定也是不敢见你的,还是等过些日子,她胆子大些了,我再让她见你吧。”
罗晨曦就翻了个白眼儿,“伯母怎么就不敢见我了,难道是我面目可憎,不然就是洪水猛兽,会吃人不成?”
季善摆手笑道,“那倒不是,这么个漂亮的小娘子,跟洪水猛兽可半点儿边不沾。这不是你府台千金的名头太吓人,我娘这辈子见过最大的人,也就是我们镇上的里长了,乍然见到,岂能不害怕不紧张的?还是等过些日子,她胆子大些后再说吧,横竖她以后都会长住府城了,多的是机会。”
说完果断转移话题,“对了,你这些日子怎么样,我瞧你瘦了些,照理过年家家户户都吃好玩好,该胖上一圈儿才是,怎么你反倒瘦了,莫不是,令祖父祖母等人还没离去呢?”
罗晨曦呵呵,“岂止没有离去,瞧那架势,分明就是打定主意不走了!呼,这一个多月以来真是气得我够呛,好几次气到了极点时,都忍不住大逆不道的想,也是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老天爷怎么就还不收了他们去呢?”
季善见她说着已是一副怒极的样子,忙拍了拍她的手道:“别气别气,慢慢儿说,我都听着呢,说出来心里就能好受多了,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才是。”
罗晨曦吐气道:“早就气坏身体了,就前几日,还吃清凉败火,宁神静气的丸药呢!我活了这么大,就没见过那样的所谓长辈,竟然直接去我房里翻我的衣裳首饰;见我爹吃丸药,非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好好儿的也闹着要吃,结果吃得大过年的流鼻血;我大伯三叔还拉扯家里的丫头媳妇子,弄得丫头媳妇子们本来就已够委屈了,还要被我大伯母和三婶又打又骂,弄得家里鸡飞狗跳……更可恶的是,我祖母她、她还随便收别人的好处,满口打包票我爹最听她的话,只要她发了话,什么事都能给那些人办好了,把我爹气得差点儿就晕了过去!”
季善见罗晨曦眼睛都气红了,忙道:“那府台大人现在怎么样了,没事儿了吧?”
罗晨曦摇摇头,“没事儿了,当时不过就是气急攻心,眼前黑了一下而已,立刻请了大夫吃了药,已经好多了。反倒是我祖母,犯了那么大的错,竟还好意思装病,躺在床上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我爹一气之下,说要立时送了他们所有人都回去,我祖父便也跟着‘病倒了’,我爹还能怎么办?”
“难道真像之前吓唬他们的那样,辞了官,带了我四处游历去不成?他好容易才坐上了府台的位子,好容易能为更多的百姓做实事,能造福更多的百姓,也能实现自己多年的志向与抱负了,凭什么就因为一群愚蠢无知,贪婪自私的所谓亲人,就要辞去官职,就要折断自己的翅膀,让自己再也不能高飞,再也不能实现自己的志向与抱负了,——老天爷怎么就不能收了他们去呢,果真是祸害遗千年呢,只要收了他们,便可以分家,我爹便不用再被这一群只知道吸血的水蛭拖累了!”
季善忙递了帕子给罗晨曦,“别哭,别哭,事情总能想到解决的法子的。”
罗晨曦的眼泪却是越擦越多,“就跟豆腐落进了灰堆里,拍不得打不得,哪还能有解决的法子,除非他们……真的,我都想去求菩萨,早点儿收了他们两个老的去了,只要菩萨肯早点收了他们去,我折寿十年、二十年,或是有任何的报应我都心甘情愿,只要别再折磨我爹就好!他已经够苦了,自我娘去了后,除了我,还有谁会心痛他?他们可是他的亲爹娘啊,却只会逼他,只想着自他身上扒拉好处,我爹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摊上这样的所谓爹娘!”
季善不再劝罗晨曦别哭了。
她看明白了,她这口气、这场哭都已经憋很久了,偏在家里不能哭,以免让罗府台知道了会更烦扰更难受;也没人可以对着哭,总不能让她对着那些所谓的“亲人”哭,对着红绡红绫等人哭吧?她的骄傲不允许她那么做。
那便只能来她这个朋友这里,只能对着她这个朋友哭,对着她这个朋友发泄心里已经憋了这么久的憋屈与怨恨了。
也就不怪她一直盼着她快点儿回府城了,早知道,她就不该让她什么三日后再来,就该让她前两日就来的。
季善只是挪到罗晨曦身边,轻轻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进自己怀里,再轻轻拍起她的肩膀来,给予她无声的安慰与支持,显然这才是她眼下最需要的。
果然罗晨曦痛快的哭了一场后,情绪好了不少,这才坐直了身子,红着鼻头哑着声音与季善道:“善善,让你见笑了,刚才一时间实在没能控制住情绪,把你的衣裳也弄脏了,回头我赔你一件儿新的啊。”
季善笑着嗔道:“看来府台小姐还是没拿我当真朋友啊,要是拿我当真朋友,才不会说这般见外的话!还要赔我衣裳,就我身上这衣裳,还是你给的料子做的呢。当然,若你实在要赔,我也只好收着,就先来个百八十件儿的吧,反正女人永远都差一件衣裳,漂亮衣裳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说得罗晨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想得倒是挺美,还百八十件儿,做梦吧,一件儿都没有了,谁让你是我好朋友呢,好朋友为彼此两肋插刀都不带皱一下眉头的,何况只是弄脏了一件儿衣裳!”
季善伸手斟了杯热茶递给她,才笑着又道:“我只听说过好兄弟为彼此两肋插刀,什么时候好朋友也得两肋插刀了?你一天天的就知道乱改乱用典故圣人言……对了,我和我相公昨儿去逛天桥下,买了几包很好吃的蜜饯,我拿些来你吃啊,据说心情不好时,吃点儿甜的东西,马上心情就能好起来了。”
说着就要起身去给罗晨曦拿蜜饯。
罗晨曦却拉住了她,“善善,你不用忙活儿了,哭了一场后,我心里已经好受多了,你就坐着,咱们继续说话儿就好了。你说,怎么我祖父祖母和你们家那个季婆子就那么可恶呢,别人家的老太爷老太太瞧着都是慈眉善目的,怎么到了他们仨这儿,就这么可恶,这么坏呢?我如今才知道,原来老人里也有坏人的!”
“不是老人里有坏人,是坏人始终是坏人,只不过如今他们是坏人变老了而已。”
季善扯唇,“好在季家那对母子虽足够坏,却没有与他们坏相匹配的本事与能力,之前便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如今我娘和我与他们都再没有任何干系,还离得这么远,就更不可能被他们恶心到了,倒还罢了。可你家的怎么办啊,老这么被他们恶心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得想出个什么一劳永逸的好法子来才是,不然才来两个月而已,你家老太太就敢收别人的好处了,时间一长,还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呢,那就岂止是拖府台大人的后腿,怕是还不定会为你们父女惹来什么灭顶之灾呢!”
罗晨曦闻言,咬牙道:“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我爹清正廉明这么多年,到哪儿做官都是一溜儿的好名声,到哪儿都要被百姓们叫一声‘青天大老爷’,绝不能被他们给白白连累了!”
季善缓缓点头,“作为会宁府辖下的一名百姓,我也不愿意看到府台大人这样一位好官,到头来不是因为本身能力不够,或是犯了错,才会被调离咱们会宁府,甚至落得不好的下场,竟是被不成器的所谓家人们给拖累了,那就真是太冤屈,太气人了!那你有什么法子没有?这事儿我觉着,你还是得先与府台大人好生商量商量才是,他连这么大个州府都能治理得井井有条,肯定有法子整治他们的,只是,他得有壮士扼腕的决心才行。”
罗晨曦恨声道:“其实我们都知道根子在哪里。只要我爹一日不续弦,不纳妾,他们便一日不会消停,总抱着非分之想,做着天上掉馅儿饼的美梦;偏我祖父祖母耳根子又软,一时偏向这个,一时偏向那个的,还见钱眼开,跟八辈子没见过银子似的,可不就弄得家里鸡飞狗跳吗?只要我爹娶了新太太,只要我爹自己有了儿子,我看他们还怎么蹦跶!”
------题外话------
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大吉,2020发发发,o( ̄︶ ̄)o
第172章 有感而发
季善听罗晨曦的意思,竟是已决定要劝罗府台续弦了,忙道:“晨曦,你可千万别为了伤敌一千,结果白白自损八百。之前你不是就跟我说过,府台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生死不渝吗,那要是知道府台大人终究还是续了弦,夫人在九泉之下,得多难过;府台大人自己心里又会多难过,觉得多对不起夫人啊?且是因为不得已之下的权宜之计,府台大人才迎娶新太太的,对新太太也不公平,不是吗?你可千万要三思。”
罗晨曦苦笑起来,“善善,其实我早三思四思一百思过了。我爹舍不得委屈了我,非要招赘也给我找个方方面面都配得上我的,可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远的不说,就以孟彦长举例吧,他爹不过一个秀才而已,家里也只得一个私塾,我说句不好听的,他就算今年秋闱能中举人,就配得上我堂堂四品知府的嫡长女兼独女了吗?照样配不上。可孟彦长肯入赘吗?势必打死了都不可能,我爹若非要留我招赘,到头来会招个什么样的人,可想而知。”
“便最后终于招到了我和我爹都满意的人选,谁知道得几年后去了?三年,五年,乃至更久?照我们家那群水蛭的作妖本事,不用三年,只怕一年内,我爹便要被他们连累得身败名裂,多年清誉与前程皆毁于一旦了,如今这世上我爹就我一个真正的亲人,就我一个人真正心痛他了,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
季善想到方才罗晨曦说的罗府台父母兄弟们的作妖本事,她光听罗晨曦大概说了说,已经觉得要窒息了,何况罗晨曦和罗府台还得日日对着那群奇葩,还得忍着满肚子的火为他们收烂摊子。
偏罗府台已是功成名就,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那也的确是他的亲生爹娘,他也不可能像她那般光棍的与季大山母子脱离关系,骂起他们、整治起他们来,亦是绝不手软,——罗府台若真那么做,就真是如了他政敌们的意了!
那两害相较取其轻,还真只有续弦,才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了……
罗晨曦已又道:“若我爹迎娶了新太太,以我爹如今的地位,哪怕是续弦,新太太家世也肯定差不到哪里去,要是人再能干一些,那群水蛭就更不是对手了。我到底是小辈,有些话真不好说,有些事也真不好做,可我爹的太太、我们家的当家主母做起来,便是名正言顺了,就说如今那群水蛭都赖在我们家不走的事儿吧,我当孙女侄女的,如何好赶人的?可新太太就不一样了,一句‘她年轻,家里地方小,却又是大伯子小叔子,又在侄儿们的,也委实太不方便了’,便至少可以请我大伯三叔两家走人了,只要他们走人了,就算我祖父祖母还在,自然也翻不出花儿来了。”
季善听得缓缓点头,“这倒是,赡养父母当然是为人子女应当的,却没有连兄嫂侄儿乃至侄媳妇侄孙都一并赡养的道理,愿意养是情分,不养也是应当。只这话府台大人说不得,你也说不得,还真只有府台大人娶的新太太能说。”
罗晨曦苦笑道,“是吧,这话我要是说得,我早说了,又何至于憋到今日,差点儿把自己给憋死过去?”
顿了顿,“当然,这只是一方面我改主意希望我爹续弦了的原因。最重要的,还是我觉得我爹太苦了,希望他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他,陪伴他,希望能多个人心痛他,也希望,他能再不要为我操心,能再享天伦之乐,将来更是能儿孙满堂。我祖母千不好万不好,当初她说过的有一句话我却是一直记着的,我爹就我一个孩子,这要是万一哪日我有个什么好歹了,我爹岂不是只能去死了?当然还是得再有几个孩子,最好是多几个儿子才更稳妥。”
“那时候我祖母还一心盼着我爹续弦,虽仍有私心,但我相信她说这话时,还是真为我爹着想过的。我自己连日也在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发生了那个万一,我爹可要怎么办?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熬?若是能迎娶新太太,再生上几个孩子,至少他也能有个慰藉,能还有叫他‘爹’的人,将来也还能有亲生的儿女为他养老送终……”
季善虽至今仍未见过罗府台,却早自罗晨曦和沈恒的描述中,大概勾勒出了罗府台的形象来。
他必定是清瘦的,精干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洞悉一切的,人后却也必定是清冷的,孤寂的,时不时就会想念亡妻的。
所以将来她一定要走在沈恒之前呢,剩下的那个人实在太苦了,那只有一个人的漫长的岁月,也不知道要怎么熬,才能熬过去?
季善不由轻叹道:“府台大人应当才四十出头吧?至少也还有二三十年好活的,的确太苦了些……”
罗晨曦道:“我爹是六月里的生辰,今年六月正好满四十五岁。其实我最近也梦见过我娘几次,虽醒来后,都记不清都梦见了些什么,我娘又在梦里与我说什么了,但每次她都在哭,我却是能确定的。想来,她都是因为太心痛我爹了,所以才哭的吧?那我爹要是迎娶了新太太,有了新人陪伴我爹,将来还会再有孩子,想来我娘在九泉之下,也只会高兴,而不会觉得我爹和我是背叛了她的。”
季善沉吟道:“若是换了我,将来有朝一日先走了,剩下沈恒一个人在这世上,冷冷清清,孤单寂寞的,我应该也是希望他身边能再出现一个人陪他走完余生的。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却还得活下去,总不能就因为我先去了,就只希望沈恒日日都沉溺在伤痛与孤寂里,不愿他余生活得好了,我不但盼着他余生过得好,还盼着他能比我还在时,过得更好,方不算辜负了彼此多年的情意,——夫妻真到了后面,除了爱情,更多已是亲情,谁又能不由衷盼着自己的亲人好呢?”
罗晨曦忙道:“善善你可真是口无遮拦,你和沈案首都年纪轻轻的,说这些话做什么,也太不吉利了,让沈案首知道了,心里还不定怎生恼我呢,快‘呸’三声。”
硬逼着季善果真“呸呸呸”了三声,才继续道:“所以我才说我早三思四思一百思过了呢,我不能那么自私,就因为只想独享我爹的父爱,维护我爹和我娘的感情,便让他一个人苦熬日子,还要忍受那些个破事儿。他公务已经够忙了,他能有今日,也全是靠的自己的努力,岂能让那几粒老鼠屎,生生坏了他辛辛苦苦才熬出来的这一锅好粥!”
季善这会儿已全然赞同她了,“的确,府台大人真不能白白被那群奇葩给连累了。那你与府台大人说过你的想法了吗?你又可已有合适的人选?这种事儿,还是得有个长辈牵头才合适,哪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能管的,可令祖母……,依我说,最好还是木已成舟,才告诉你家里那群奇葩也不迟。”
省得他们坏事儿,就是要打丫们一个措手不及才好呢!
罗晨曦道:“我之前曾与我爹提过我这个想法,但我爹说让我别胡思乱想,还说家里的事他会尽快处理的,这阵子让我受委屈了。可我爹哪有法子处理啊,‘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又能怎么着呢,惟恐他那些明里暗里的政敌抓不到他的把柄吗?我今儿回去后,会再与他详谈的,总能劝得他点头,只要他答应了,人选应当还是不难的,总归一步一步来吧。”
季善点点头,“事缓则圆,尤其这还不是什么小事,就一步一步来吧。说了这么半日的话儿了,你饿了没,不然我先给你做饭去?等吃饱喝足了,心情自然也就舒畅了。府台大人也是,晚间你要走时,我给你现做几个菜,你带回去给府台大人下酒,等吃好喝好了,好生睡一觉,明儿起自然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罗晨曦笑起来,“那你还等什么,去吧,我给你打下手去……”
“别别别。”话没说完,已让季善迭声给拒了,“姑奶奶,你可别再去祸祸我家的厨房了,就等着吃就是了,我很快的,真的……红绫红绡,你们两个快进来,把这个只会帮倒忙的家伙给我看好了!”
说得红绫红绡都忍不住吃吃的笑,罗晨曦则是又气又笑,“本来我只是假意说一下要给你打下手的,实则没打算真去,你要再说,我可真去了啊!”
唬得季善忙一溜烟儿跑去了厨房里,还把厨房的门给关了,才松了一口气,她家的厨房总算可以不用遭殃,她待会儿也总算可以不用收拾残局了。
随即,便生了火,开始忙活儿起来,一边忙,一边听着外面罗晨曦的叽叽咕咕声:“善善,你开门儿啊,我别的帮不了你,但可以帮你烧火呀,你上次不还夸我如今火烧得有模有样呢?什么都让你一个人做,我这不好意思啊……季善,你给我开门儿,再不开我可撞了啊,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这样避我如蛇蝎,很伤我自尊的好不好……”
不由摇头失笑,亏得这家伙生性乐观,才能时时都这般生机勃勃的,要是换了旁人,摊上她那些破事儿,肯定早气死了,希望她这辈子都能这般的乐观才好呢!
一时季善做好了午饭,便与罗晨曦一道坐下,大快朵颐起来。
罗晨曦先接连吃了几筷子又香又嫩的兔肉,稍微解了多日积压下来的馋后,才顾得上说话儿了,“果然还是善善你做的菜最对我的胃口,就算飘香你那个徒弟深得你真传,我吃着他做的菜,仍是没你做的好,反正总是要少那么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打今儿起,我的好日子总算又回来了!”
说着,打开自己带来的精致的小酒壶,给季善和自己斟起酒来,“这光有好菜,没有好酒怎么成?这是我爹前儿新得的什么葡萄酒,我吃着觉得还行,就给我爹都卷走了,今儿都带了来,咱们慢慢儿喝啊,我试过了,这酒度数低,不上头的,善善你尝尝。”
季善就接过她递上的酒杯闻了一下,倒是与她那个时代的葡萄酒从色泽到味道,都差不离了,不由笑道:“嗯,闻着还挺不错的,想来喝着也一样。来,咱俩走一个,祝新的一年里,咱们都平安顺遂,心想事成。”
罗晨曦笑着与她碰了一下杯,“好,新的一年,我们都要平安顺遂,心想事成。”
待一口喝尽了杯中的酒,又动手添起来,才继续笑道:“这酒听说装在水晶杯子里才好看,我今儿来得急,忘了带水晶杯子了,只能明儿带来了。”
季善摆手笑道:“就咱们两个,也没有外人,那么讲究做什么,就算水晶杯子装着好看些,也不过就是喝的个心情而已,酒的味道又不会发生任何的改变。就跟你方才说,我徒弟做的菜,吃着怎么都没我做的吃着好是一样的道理,都是你的心理作用罢了。”
罗晨曦吃了一口菜,“可能是吧。不过我真觉着你做的菜更好吃,你徒弟且差得远,这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
“这还不是呢,分明就是你爱屋及乌嘛。不过你说不是就不是吧,你既觉得我做的更好,就多吃一点儿……来,尝尝这个鱼头,是以我回老家过年前泡下的鲜辣椒打底蒸的,特别的鲜香……好吃吧?好吃就行。”
“善善你也吃,别只顾着给我夹……我再给你倒一杯酒啊……”
两人且吃且聊着,不一时便都有六七分饱了,罗晨曦这才盛了一碗酸笋鸡皮汤,慢慢的喝起来,一面与季善道:“我方才都一直在想,怎么世上就那么多奇葩呢,就真没有什么法子,能治得了他们不成?你说人活在这世上,干嘛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和看法呢,要是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该多好?那我肯定第一件事,便是把我家里那群水蛭都赶出去,让他们滚,滚得越远越好,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季善失笑,“要真是任何人都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世上岂不得要乱了套?有规矩才成方圆,我们既活在这世间,自然也要遵守该遵守的法规纪律。不过对付奇葩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什么法子,善善你快说!”话没说完,已让罗晨曦双眼发亮的给打断了。
季善道:“那就是把自己变成最大的奇葩,让其他人都退避你三舍,你不就清净了?”
罗晨曦就翻了个白眼儿,“切,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好法子呢,原来就是贫嘴,我懒得理你!我也不能就为了对付奇葩,便把自己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吧,那我宁愿忍受奇葩的愚蠢与丑恶……哎,要是我娘还活着,该有多好啊?”
“是啊,要是罗夫人还活着,你这几年该多幸福。不过那样的话,你可能早就已经嫁了人,或是在准备嫁人了,我们也压根儿没机会认识了。”
“这倒是,这便是有所得就要有所失,有所失便势必会有所得吧?”
姐妹两个把一壶葡萄酒都喝光了,又歪到榻上小憩了一觉起来,待吃过红绫做的酒酿荷包蛋后,眼见天色已不早了,罗晨曦才辞了季善,带着红绫红绡回去了。
余下季善又回到屋里歇了一会儿,沈恒回来了。
见季善两颊红红的,凑近一闻,还能闻见淡淡的酒气,笑道:“善善,你和罗小姐还喝酒了呢?小酌几杯无妨,多了却伤身,明儿可不能再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