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门佳媳_分卷阅读_170
季善这下还能说什么,只能苦笑着弱声道:“你们放心,我这会儿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再寻死了,所以尽管安心忙你们自己的去吧,我真的想一个人静静……”
叶大掌柜与周氏对视一眼,叶大掌柜便道:“行,那我待会儿就回店里去了,就留周妹子在家照顾太太。至于打发人去追沈老爷沈太太之事,听说官府已经派了人快马去追了,我不放心,又托了镖局的人,也快马加鞭追了去,人多一些,回头路上好歹也能有个照应,想来要不了几日,就能把人追回来了。”
季善片刻才道:“我婆婆她就相公一个亲生的儿子,当初本来也是失而复得,就更显珍贵了,尤其他还那么的贴心,那么的出息,谁知道还是、还是……她要是知道了噩耗,还不定会悲痛成什么样儿呢……”
自己固然苦,可比起路氏来,显然还是路氏更苦啊!
叶大掌柜叹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活着的人再痛惜再难过,除了接受,还能怎么着呢?所以太太更得坚强起来才是,沈太太可还等着你宽慰呢。”
季善把眼泪逼了回去,才低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见我公婆了,明明他们走时,儿子都还好好儿的,还说把儿子交给我照顾,他们再放心不过了,谁知道我就是这样给他们照顾的,直接把人都给照顾得不在了……”
叶大掌柜忙道:“太太千万别这么说,发生这样的事是谁也料不到,谁也不想的,又怎么怪得太太呢?”
周氏也哽声道:“是啊,当时善善你又不在现场,又怎么怪得你……好了,我先扶你起来洗把脸,再扶你去床上躺着吧,地上湿气重,时间长了身体该吃不消了。”
一边说,一边扶了季善起来到床上坐下,又拧帕子给她擦了脸和手,安顿她躺下盖好后,方与叶大掌柜道:“大掌柜,您且先回店里忙去吧,善善就交给我便是。您放心,后边儿我就算实在撑不住想睡了,也会睁着一只眼睛睡,绝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的!”
叶大掌柜见她满脸的坚定,点头道:“那就辛苦周妹子了,我回去后安顿一下家里,争取晚间让我大儿媳过来与你轮班,她年轻,肯定比她娘撑得住。”
季善忙道:“您老不用让大奶奶来了,我说了不会再犯傻,就一定不会的……”
可惜叶大掌柜与周氏都是充耳不闻,自顾说定后,叶大掌柜便离开了,店里大家伙儿势必都正等得心急如焚,他得快点儿回去,让大家安心才是。
余下周氏见季善满脸的疲惫,脖子下一圈触目惊心的红痕,心疼的低问道:“脖子还疼吗?要不要吃点儿什么东西?”
季善身心俱疲,只想立时睡一觉,睡着了便不会痛苦,不会难过了,便只是摇摇头,“我没事儿,娘别担心……”,很快陷入了昏睡当中。
周氏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才伸手轻轻给她顺起散乱的头发来,满心都是心疼与难过。
这么好的孩子,为什么就这么命苦,年轻轻就守了寡呢,明明那么恩爱的一对儿璧人,老天爷真是太狠心了!
季善这一觉睡得很久,中途几次隐隐约约听得周氏叫她,她都充耳不闻,只恨不能一觉睡到地老天荒,再不要醒过来。
但终究她还是不得不醒了过来。
一直守在她床边的周氏这才松了一口长气,含泪笑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能一觉睡这么久,要不是大夫说你身体无碍,就是人太累了,只管让你睡,睡有时候也是调养身体的良药,我都要、都要被你吓死了……是要喝水吗?我马上去给你端啊!”
说完忙忙去桌前倒了水过来,单手扶了季善起来靠到床头,喂她喝了半杯水后,才又问道:“肚子饿不饿,想不到吃点儿什么东西?”
季善浑身都软软的,摇头道:“不觉得饿,只觉得乏得紧……我睡了很久吗?”
周氏忙点头,“快一天一夜了,你说久不久!中间还发了两次热,吓得我不得了,幸好很快热就退了,你人也终于醒了……就是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可得好生给你补补才是。”
季善见周氏熬得两只眼睛都通红,眼睑下也是一圈青影,忙道:“娘,您去睡一会儿吧,别守着我了,不然我好了,你又倒下了。我真不会再犯傻了,您相信我。”
周氏只是摇头,“我不累,只要你能好好儿的,熬多久我都不会累!真的不想吃点儿什么东西吗,这几日你就几乎没吃过东西,好歹吃点儿吧,啊?”
季善见她满眼的期待,不忍让她失望,只得道:“那娘给我弄些白粥来吧,菜就不必了……您再到柜子里,给我拿一件素色的衣裳来我穿,待会儿把这床单被子也都给我换了吧,我总得……”
难过得说不下去了,忙抬头望天。
周氏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这是终于接受现实,要开始为沈恒守孝了,红着眼睛应道:“好,我给你拿了粥回来,就给你找、给你换啊。”
等稍后拿了白粥回来,瞧得季善坐到桌前开吃后,便真给她翻起素色衣裳,换起素色床单来。
却是刚换好,就见杨嫂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沈娘子,府台大人来了,就在外边儿。”
季善与周氏都是一惊,但季善随即已明白罗府台的来意了,怕是来慰问感谢自己的吧?可她现在最不想要的便是慰问和感激,她只想她的相公能回来!
然也没有将一府府台拒之门外的道理,季善只得问杨嫂子:“府台大人是由谁引着来的,外面人很多吗?”
杨嫂子忙道:“人不多,只有向嫂子和府台大人两个人。”
季善“嗯”了一声,“那你先把府台大人请进来吧,我马上换好衣裳就去见他,多谢你了。”
杨嫂子便答应着,往外请人去了,整个人仍是飘的,那可是府台大人,这辈子她连县尊都没见过,却不想直接就见到了府台大人!
季善则在周氏的帮助下,梳了头,又整理了一番衣裳,才去了厅里。
就见厅里已坐了个四十出头,身形消瘦,气质飘逸的中年男子,就算事先不知道这是府台大人,只看他的五官与罗晨曦生得有五六分相似,季善也一眼就能猜到他的身份了。
因忙打点起精神,上前行礼,“见过府台大人……”
却是未及拜下,已被罗府台示意旁边的向嫂子给搀了起来,“沈娘子千万别拘礼,我今儿是微服前来,来给沈娘子致歉赔礼的,该我拜你才是,怎么能反倒受你的礼呢?”
一边说,一边打量了季善一回,见她的确像自己女儿说的那般漂亮娴雅,气度不俗,却面白如纸,形容枯槁,整个人都单薄得风吹即倒般,知道肯定是因为沈恒不在了,她才会变成这样的,心里就越发的不是滋味儿了。
季善的确浑身乏力,便也没跟罗府台客气,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句:“那我就恭敬不如聪明,不与府台大人客气了。”,坐到了罗府台下首,这才道:“不知府台大人今日莅临寒舍,有何吩咐?”
罗府台忙摆手道:“吩咐不敢当,我才已说了,今儿是特地来致歉赔礼的。当日沈案首若不是为了救我,也就不会……,本来就算跳下水后,以他的水性,应当还是能得救的,可他愣是要先救我,楞是先把生的机会给了我……偏我连日都公务繁忙,连亲自来向沈娘子告罪的时间都挤不出来,竟一直拖到今日才来,心里委实过意不去,还请沈娘子千万恕罪。”
季善抿了抿唇,才涩声道:“府台大人千万别这么说,于公来说,您是会宁府的父母官,还爱民如子,一心为百姓做实事,谋福祉,那我相公救您,本就是应当的;于私来说,我与晨曦那么要好,您于我相公来说,便也是可亲可敬的长辈,他就更是理所应当的。只不过没人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罢了……”
罗府台叹道:“是啊,谁一开始能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呢?若一开始能料到,我说什么也不会站得那么近,不会让沈案首他挨我那么近。他还那么年轻,前途无量,如今却……我是真的宁愿他活着,我下落不明,也不愿意是如今这样的结果,我好歹已活了快五十年,该经过的都经过,该看过的都看过了,他却、却……我都不知道将来晨曦知道了,要怎么见她了……”
吐了一口长气,稍稍控制住了情绪,才继续道:“事已至此,如今说什么都已是于事无补了,我也不多说了,就是想问问沈娘子,想要什么补偿?只要我做得到的,你尽管开口,我绝不推诿,虽然比起沈案首能平安终老来说,任何补偿都是不值一提的,但好歹聊胜于无,好歹,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季善苦笑了一下,才道:“就像府台大人说的,事情到了这一步,任何补偿都是不值一提的,那就算再多的补偿,于我又有什么用呢?何况我相公当时毫不犹豫的跳下去,也绝不是为了补偿的,您就别与我客气了,心意到了也就够了。”
罗府台忙道:“那怎么成,心意可当不了饭吃,虽然你能干,也得防着将来才是。况除了你,沈案首还有父母亲人们,你不要补偿,焉知他们也不要了?你还是先好生想想吧,不用现在就急着答复我想要什么,总归我的承诺任何时候都是生效的。”
说完长叹了一口气,“今日来见沈娘子,我已是羞愧至极,回头再见沈案首的父母亲人,就更是要无地自容了。人家那么优秀、那么出挑的一个儿子,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才培养到今日的,却因为我的原因,忽然说没就没了,我也是当父亲的人,光设身处地的想一下,都觉得要痛不欲生了,何况他们还得亲身经历……我如今是既盼着派去追他们的人能快些追上他们,又怕他们追上了……”
季善苦笑道:“我的心情与府台大人差不多,是既盼着去追家翁他们的路能快些追上他们,又盼着路不好走,他们能迟一点,再迟一点,才能追上他们,好歹能让他们少难过一日,算一日。”
罗府台低道:“所以佛家说人生来就是受苦的呢,因为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自己便会被迫经历生老病死。偏囿于现实条件,我还连继续着人搜寻沈案首的……遗体都做不到,连让两位老人家和沈娘子见他最后一面,让他入土为安都做不到,我这心里就更是过意不去,更觉得无地自容了……”
季善片刻才摆摆手,道:“我知道府台大人已经尽力了,毕竟那么多百姓受灾,府衙上下都是恨不能一个人劈成八个使,哪还抽得出人手一直沿河搜寻?到底活着的人更重要……我不怪您,等家翁他们到了,势必也不会怪您的。”
第190章 喜极而泣
罗府台苦笑道:“就算沈娘子不怪我,沈案首的父母也不怪我,我自己依然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倒宁愿你们都怪我、恨我。偏你们都是如此的通情达理,所以才能养出沈案首这样正直无私的儿郎来,才能配得上沈案首啊!”
季善咬了咬唇,才道:“事到如今,无论怪谁恨谁,都已是于事无补了,何况本来也不是府台大人的错,是他自己要跳下去的,与旁人何干?您千万不要再自责了,至少您平安无事,他在……在那边知道了,也一定会很欣慰的……”
若怪谁恨谁,撒泼打滚能让沈恒回来,她早撒泼骂街去了好吗?
罗府台见她说着,眼泪又要忍不住了,忙道:“不管怎么说,沈娘子还是好生合计一下,想要什么补偿吧,撇开我私人那一份不谈,沈案首此番算是因公遇难的,本来府衙也该加以抚恤才是,你就千万别再推辞了。”
顿了顿,不给季善说话的机会,又道:“再就是,我听说沈娘子前儿……”
指了指季善的脖子,“我有几句话想劝一劝你,所以要再耽误你一点时间,若我说得对,你就听一听,若不对,你就当是耳旁风,听过就算便是。沈案首这一去,我知道你肯定痛不欲生,就跟当初晨曦她母亲去了后,我是如何的痛不欲生一样。”
“我当时好歹还有晨曦,我与她母亲也已作伴二十年,虽然一样遗憾,一样痛惜,至少我们已经相濡以沫了那么多年,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不比你与沈案首,才只相伴了那么短的时间,又正是最情深意浓的时候,你心里的痛,肯定比我当初还要深,想要撑过去,也肯定比我当初还要难。”
“但就算再难,你也必须得撑过去,因为你还这么年轻,以后整整几十年的生命里,你将会有无限的可能,无限的精彩。譬如你曾与晨曦说过的,将来你一定会把飘香给开到京城里去,让更多人吃到飘香的菜,你若现在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飘香岂非就开不到京城,你的新派菜系,也不可能发扬光大了?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季善没有说话。
就算她以后有再多的可能,再多的精彩,没有了沈恒在一旁作伴,没有了沈恒在一旁为她高兴与她分享,又有什么意义!
罗府台见季善不说话,也不勉强,继续道:“我真的特别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因为当初我也曾想过要不我跟着晨曦她母亲去了算了,可我若去了,能记住她的人就少了一个,能记住我与她那些美好时光的人,就更是一个都没有了。毕竟那些美好,就算是晨曦,也大半没参与过,只是属于我们夫妻之间的回忆,我要是也去了,这世上可就再没人知道我的妻子她曾经是多么的美好,她除了一块冰冷的牌位和冰冷的坟茔,就真是再没有任何存在于这世间过的痕迹了。”
“但反之,只要我活着一日,她就始终活在我心中一日,那与她其实一直都在,又有什么两样?她照样一直陪着我的,我照样能感知到她的存在啊,只不过,旁人看不见她了而已。想来,沈案首当时最大的心愿,也是你能好好活着,活出纵然没有了他,却一样属于自己的精彩来吧?因为你除了是他的妻子,更先是季善,是一个独立的人,你活在这世上,也不只有夫妻之情,更有其他各方面的情,有属于自己的责任与志向。所以,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那样沈案首就算是走,肯定也走不安心的!”
季善听罗府台说得语重心长,明白他是真出于一片善意,点头道:“多谢府台大人的劝慰与开解,我这会儿虽还不能如此豁达,但时间是冲淡一切的良药,想来再过一阵子,我会慢慢儿走出来的。我也不会再做傻事了……”
说着自嘲一笑,“都说‘千古艰难惟一死’,过了那一刻后,我这会儿还真再鼓不起勇气了,所以您尽可放心,我会努力活下去,会努力让自己活得好的。”
罗府台点头道:“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但眼下也不必为难自己,毕竟你失去的是那样至亲至爱的人,换了谁都不困难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缓过来。总归慢慢儿来吧,有什么困难,就打发人去府衙说一声,我能办的,肯定替你办好。”
季善欠身道:“再次谢过府台大人了。不知您可还有别的吩咐没有?若是没有,您公务繁忙,我就不耽误您宝贵的时间了。”
罗府台的确忙碌至极,闻言便也不再多说,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不必送了,我自己出去就好。”
说完便起身大步往外去了,向嫂子见状,忙屈膝冲季善飞快一礼,也追了出去,很快主仆两个的背影便消失不见了。
一旁一直缩得跟个鹌鹑一样,不敢抬头更不敢说话的周氏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明明府台大人一直都轻言细语的,我为什么就是觉得他在时,连气都喘不过来呢?”
杨嫂子忙道:“我也是,之前一直当府台大人肯定很高大威严,一看就是个厉害人物,不想却是那般的清瘦斯文,就像个教书先生一样,又有些像那些道观里得道的道长。但方才府台大人在时,我也一直大气儿不敢出,看来这便是天生的官威吧……”
周氏见一旁季善满脸的恍惚,忙示意杨嫂子不要再说了,上前小声道:“善善,你累了没,要不回房去躺一会儿吧?不然去院子里的树荫下坐会儿?这几日天都可蓝了。”
季善摇了摇头,“我还是回房去躺会儿吧,您也去睡一觉,真的,我不会再做傻事了,我一直开着门,让杨嫂子随时都可以进去看我在干什么,总成了吧?”
好说歹说,才总算说得周氏在送她回了房后,自己也回房睡觉去了。
季善这才伸手轻轻抚上了颈间的婚戒,心里一片荒芜。
她已经适应了随时有沈恒陪伴在一旁,喜怒哀乐都与他分享的生活,如今一切又得重新开始,说起来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真做起来到底有多难,她连想都不敢想,可该怎么办?
早知道,她就该早早为他生个孩子的,那至少以后她还能守着他们的孩子过,还能有个精神和情感的寄托;不,早知道她那日根本就不会让他去学里,根本就不会给他机会去城北事发现场,——可世间往哪儿能买到早知道!
如今他们的屋子里,多少还残存着属于他的一点气息,可时间一长,那些气息肯定会越来越少,直至消失殆尽;
如今也不比她那个时代,任是谁都好歹能找出几张照片、几段视频来,至少想念一个人了时,能再看到他的音容笑貌,好歹能有寄托哀思的东西,不至于时间一长,哪怕想念再深,指不定也再想不到对方的脸了……
季善忍不住捂住了嘴,已不知是第多少次泪如雨下……
然而时间是绝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喜怒哀乐,就停止不前的。
无论季善多少悲痛欲绝,无论与沈恒相关的所有人等心里是多么的痛惜与遗憾,太阳照样会升起,照常会落下,转眼已又是几日过去。
这一日,沈九林与路氏被追回来了。
只是比起离去时的红光满面,虽有不舍,但更多却是终于能回家了的高兴与期待,此时此刻的老夫妻两个,都是一脸的悲痛欲绝,憔悴不堪,尤其路氏,更是连头发都花白了,整个人瞧着老了十岁都不止。
再看一旁的沈石与沈树,也是一脸的悲痛与憔悴,明明之前分别时,都还高高兴兴的,想着指不定要不了多久,自家就要办四弟中举人老爷的喜酒了,谁知道,谁知道,先等来的却是这样的噩耗,老天爷怎么能那么狠心,怎么偏就是他们家四弟啊!
季善不等沈九林和路氏被搀着到厅里坐下,已哭倒在了路氏脚下:“爹、娘,都是我没照顾好相公,都是我的错,你们把他好好儿的交给我,我却让他、让他……你们打我吧,骂我吧,我真的是没脸见爹娘了……”
路氏见季善瘦得都快皮包骨了,本以为自己的眼泪连日早已经流干,再流不出来一滴了,不想瞧得季善泪如雨下,还是立时也湿了眼眶。
蹲下一把抱住了她,哭道:“那怎么能怪你,善善,我和你爹都知道那怪不得你,是恒儿他自己要跳下去救府台大人的,你也不想发生那样的事,怎么能怪你呢……可我这心里真的太难受了,真的太难受了啊……恒儿他好狠的心,就这样抛下我们娘儿去了,他真的好狠的心啊……”
一旁沈九林也哽声道:“老四媳妇,我们真的一点不怪你,反而都满心感激你,若不是因为你,前年我们指不定就已经失去老四了,都是因为你,他才多活了两年,还眼看越来越好的。还当从此以后,就苦尽甘来,全是好日子了,没想到、没想到终究还是留不住他,终究他还是去了……老天爷还不如一开始就把他带走,别让我们得到又再失去呢,那比一开始直接失去,还要痛苦一百倍啊……”
说着,也忍不住老泪纵横起来。
沈石沈树忙都红着眼睛劝道:“爹娘别难过了,可能四弟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到了时间,就必须得回去了呢?四弟妹,你也别再难过了,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四弟在天上看见了,一定会很难过的……”
却是越劝路氏与季善便哭得越凄惨越痛苦,沈九林也是哭得直捶胸口,看得兄弟两个也禁不住哭了起来。
一时间满院子的凄风凄雨,一直到天都黑了,再到天又亮了,整个家里大大小小的角落,再到整个上空,都满是悲戚与痛苦的气氛。
以致有人在外面“啪啪啪”的拍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听见去开门。
最后还是沈树听见了,才无精打采的去开了门,“谁啊,大清早的就拍门拍得这么大声,已经听见了,别拍了……啊,你、你、你是人还是鬼?”
门外一身狼狈,黑了一大圈也瘦了一大圈的人立刻笑道:“三哥这话也太稀奇了,我当然是人啊,你好歹也念过几年书的,不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呢?再说就算这世上真有鬼,也是半夜三更才出没,你几时听人说过大白天就见鬼的?”
原来门外的人不是别个,竟是连日已让家里所有人都流干了泪,痛苦得都恨不能跟随他而去,甚至季善还早付诸于过实际行动了的沈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