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庭芥4

  许鹿回到自己的房间。
  因为过年的缘故，全家都做了大扫除，哪怕几年没住人，房间依然整洁干净，透亮的玻璃窗贴着红彤彤的窗花，桌上纤尘不染，摆着一盆水仙，叶条碧绿，花枝婀娜。
  老太太喜欢花，王女士投其所好，一年四季家里的花花草草从不间断，冬天摆水仙算是最素净的，等到春夏，家里的餐桌、书桌、茶几、窗台上，总是姹紫嫣红热闹得很。
  许鹿欣赏了一会儿水仙花，然后打开行李箱，拿出自己日常穿的家居服换上。
  胸衣扣解开时，她不禁轻轻吐出一口气，浑身轻松了不少。
  其它衣服没有往外拿，反正在家里住不了几天。
  算算时间，她17岁出国，将近五年没回来了，这房间还和五年前一样。
  她看见书架上摆着当年的班级集体照，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比赛奖杯，一时心血来潮，用手机拍了张照片——
  照片发到朋友圈，配图文字：一如旧时。
  楼下传来嘻嘻哈哈的孩童声，她放下手机，走到窗边。
  她的双胞胎弟弟正跟几个堂兄堂妹在楼下闹作一团。许家这栋别墅，当年她只觉得又空又大，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多了，竟显得局促起来，整个院子都不够这些小魔王蹿腾。
  她不禁想：到底不是一如旧时。一切，分明都变了。
  …………
  许鹿10岁的时候，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小美人，且和王女士的妖娆艳丽不同，许鹿越长越纯，越长越乖，是老师和家长最喜欢的类型，懂事，听话，学习好，谈吐斯文，微微一笑就叫人如沐春风。
  因为长相甜美清纯，她被星探发掘拍了两支广告，这让许老板在外应酬时极有面子，有时遇到需要结交的大老板，只要提上一句谁家女儿是个小童星，自然而然就能攀谈几句。
  许老板很高兴，在谈下一笔大生意后，忽然萌生了要好好栽培继女的想法。
  他回来问许鹿，想不想转去艺术学校，说不定以后真能当个明星。
  许鹿对当明星不感兴趣，不过她想学大提琴。
  许老板觉得继女这乖如羊羔的性子，确实不适合娱乐圈那个大染缸，便一拍大腿，决定送她去学大提琴了。
  12岁的时候，许鹿升入艺术学校念书，同时也开启了她的拿奖之路。
  艺术学校的氛围，和以前的小学不同，班上同学似乎格外早熟，明明都只是十二叁岁的年纪，居然会聊起暗恋的酸涩，失恋的愁苦，甚至会在课本上写些歪歪扭扭的情诗。
  她把这些匪夷所思的见闻带回家，当悄悄话说给许彦青听，许彦青乐不可支，直呼他们幼稚。
  她有点不高兴，因为她隐约觉得，许彦青口中的“他们”，也包括她。
  “哪里幼稚了？”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仰着头问许彦青，“难道就许你们十八岁的爱情是爱情，我们十二岁的爱情，就不是爱情吗？”
  她这样一问，倒是把许彦青问住了。
  “朱丽叶只有14岁，林黛玉进贾府的时候也只有13岁呢。”许鹿噘着嘴，很不服气，“再过几个月，我也要满13岁了。”
  其实，她也觉得幼稚，可是她不想在许彦青面前服输。
  许彦青失笑，决定好好给妹妹上一课。步入青春期的孩子，大概就爱这样胡思乱想吧，继母一心扑在儿子身上，从来不管女儿，现在又怀了双胞胎，恐怕更加不会操心这些事。
  “只要是发自内心的感情，当然不会因为年龄不同，就分出高低贵贱……”他认真思索着说道，“不过你们还小，对感情的认知还处于懵懵懂懂中，有时会分不清仰慕、崇拜、好感、依恋、喜欢……”
  他说的每一样，许鹿觉得自己都有，不以为然道：“这跟爱情有什么不一样的。”
  许彦青说：“当然不一样。”
  她犟嘴：“哪里不一样？”
  许彦青略感棘手，他既要启蒙妹妹对爱情的正确认知，又要满足她那小脑瓜里奇奇怪怪的问题，可他自己的感情经历都是一片空白，要怎么教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