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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瘾

  半个小时了。
  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女孩还是坐在客厅地毯上摆弄魔方,反反复复,仿佛不知厌倦。
  自闭症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智商问题,不过正常的九岁孩子又能有多聪明?
  周以真挂掉电话,看了女孩一眼,转身坐回沙发,对男人说:
  “顾老师,凯瑟琳夫人想邀请你去S国谈谈合作的事。”
  男人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皱起眉心挤出了“川”字纹路,这比他眼角的笑纹要深多了。
  相由心生本就如此。
  实事上,他的五官长得很温润,并不具备攻击性,特别是眉尾那段带有弧度的吊梢,若是放在女人脸上会略显薄凉,但在他这里却变得善解人意,总能在初次见面时轻松博取别人的好感——尤其是女性,且无论老少。
  可惜遗传到女儿身上,混合另一半柳叶眉的基因,竟负负得正,变成了自暴自弃的小横山,一副憨钝的模样。
  没有得到回应,周以真又叫了一声:“顾老师?”
  男人睁开眼:“我没时间,找个人代我去。”
  “可是她点名要和你见面。”周以真说,“如果你是不放心顾悠的话,可以把她一起带上呀。”她伸手将男人眉心抚平,“去玩玩嘛顾老师,现在Z国到处都是通缉,哪儿都没法去……医生说了,孕妇需要出门散心……”
  女孩自顾扭着魔方,对他们的聊天内容不感兴趣。
  周以真转向窗外:“听说今年P城会下雪……”
  “等顾悠过完生日再说。”顾邵京打断她,俯身拿过女孩的魔方两三下复原,塞回女孩手里,“这两天我要处理学校那边的事情。”
  “好,等你忙完。”周以真笑道,“波肯也是临海城市,周围有几座出名的度假岛,可以带上顾悠去海边冲浪。”
  “她不会游泳。”
  “可以学呀。”
  “不需要。”顾邵京靠回沙发,“她不需要会游泳,她什么都不用学。”
  “……”周以真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沙发,“总之,这几天我去帮她弄签证——”
  “啪”的一声,魔方滚落在地上。
  房间里开着暖气,闷热又安静。
  周以真把魔方从脚边捡起,对女孩说:“小丫头,当心点儿,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乱扔的,有些东西,扔了可就捡不回来了。”
  她把魔方放回女孩手中。
  “幸好你掉的,只是个魔方。”
  *
  星期三,早上不到六点,顾悠睁开了眼睛。
  这几天她过得很不好,失去自由的日子变得异常难熬。
  大院的门总是锁着,出不了门,没有电视,没有手机,连书都没有,她每天所面对的只有一堆玩具。
  洋娃娃从来不是她的爱好,即使回到三十年前,她也只会更喜欢踢足球打弹弓掏鸟蛋……可现在只有魔方能聊以慰藉,她甚至可以闭着眼复原它了……还只是私底下,偷偷的。
  幽禁的生活,很容易使人崩溃。
  逃跑并不困难,真正绊住她的东西,是来自身体的瘾。
  这天早饭后,日理万机的顾教授没有出门,进屋把一个盒子摆在她面前,盒子里是一件白色纱裙。
  “穿上。”顾邵京把裙子递给她,袜子和皮鞋也一并塞过来。
  顾悠往后退了几步,她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穿着,毛衣和绒裤,是好不容易从花里胡哨的衣柜底翻出来的,她才不想打扮成巴拉拉小魔仙。
  “你是想让我亲自帮你换?”顾邵京无所谓地笑了笑,单手一抄,将她拦腰捞起。
  顾悠扭动挣脱,用光秃秃的指甲抓他,突然下一秒,身体腾空,被丟了出去,栽进柔软的被褥中。
  她爬起就逃,但没有顾邵京的速度快,被他一下扒掉了裤子。
  这王八蛋!
  她急忙提紧内裤,翻坐回身。
  顾邵京将裤子丢在地上:“毛都没长的小丫头倒是情窦先开,敢在外面勾引男人……”他带着嘲弄的微笑俯视她,“羞耻心不是与生俱来的,我从来没教过你,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学会的?”
  顾悠抱着膝盖,一脸防备地盯着他。
  “你知道我从来不打人。”顾邵京把裙子放在她面前,“给予惩罚不如断绝需求,或许你想体验一下戒断综合症,到时候就算你求我也没用。”
  顾悠闭上眼睛忍了忍,少顷,抓过裙子,背过身,快速脱掉棉衬衫,幼白的脊背一闪而过,很快裹上了白色纱裙  。她不情不愿地转过来。
  “袜子。”顾邵京说。
  顾悠憋着火,扯过蕾丝长筒袜,粗暴地套上,幸而筒袜质量过实,承受住了拉扯。
  看到女孩一脸受辱的表情,顾邵京笑了,伸手在她头上不客气地揉了一把。
  “生日快乐,丫头。”
  ……
  过了大雪时节,天气更冷了,最后一片枯叶也随风落去。
  院子里有秋千,简单的木板加粗绳,不太结实,更像是一种观赏性的装饰。
  顾悠坐上秋千,裙摆被风吹散,凛冽的空气扎在腿上,使她精神一振。
  院子围墙不高,秋千飞高点就能荡出去……
  为什么不呢?她完全可以做到。
  墙外是一段草坪,草坪外是直通大马路的小径。
  然后就自由了。
  逃走吧……管它什么OSD736,管它什么戒断反应,管它什么AZ、Dr.J……
  不自由,毋宁死——这话是谁说过来着?
  她盯着围墙,秋千越荡越高,忽然听见有人高呼:
  “小心!”
  她一惊,提前松了手,身体甩飞出去,直直对着墙头。
  不是吧,这么坑……
  黎川冲过来接住女孩,两人摔在草地上,跌作一团。他赶紧扶起她,上下检查:“摔着哪儿了吗?”
  顾悠摇摇头,反手拉起他。
  “你刚才差点翻出院子。”黎川借力站起身,拍拍衣服,“太危险了,我来扶着你荡秋千吧。”
  顾悠又摇摇头,经过刚才那一出,她脑子已经清醒。逃避不是解决办法,况且她现在身无分文,跑出去也是自讨苦吃。
  想到这,她忽然手心向上,朝黎川招了招。
  “你的嗓子还没好吗?”少年很识趣地交出手机,“你爸爸看起来好像不太喜欢我,不过还是把我叫来了……生日快乐啊,顾悠小朋友,恭喜你长大一岁。”
  顾悠在手机上打字,瞥了他一眼,把手机举过去:
  【有钱吗,借我点】
  “你要多少?”黎川以为她要零花钱,把手伸进口袋里。
  顾悠继续打字给他:
  【VISA,一万】
  黎川看到屏幕愣了,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我还没成年,没法办卡,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为什么不朝你爸要?”
  顾悠撇撇嘴,把手机扔回去,转身走开。
  黎川无奈道:“喂,你这小孩,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顾悠坐回秋千上,托着下巴平视远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她必须先弄到钱才行,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顾邵京搞到钱?
  “悠悠!”
  听到温梓琪的声音,她差点从秋千上跳起来,当她意识到温梓琪身后还跟着顾邵京时,立即又全副武装,把自己变成木头。
  黎川:“……”
  还真是说翻脸就翻脸。
  一个星期不见,温梓琪瘦了不少,下巴更尖,杏眼更圆,精致妆容遮不住眼下淡青色的痕迹。
  “生日快乐,悠悠。”她脸上扯出一个笑,“礼物被你爸爸放客厅了,记得回去拿。”
  顾悠垂着眼睛装聋。
  顾邵京摸摸女儿的脑袋,对温梓琪说:“放心,她会喜欢的。外面冷,都别站着吹风了,还有黎川你也是,去吃点蛋糕吧。”
  “好。”黎川礼貌地笑了笑。
  “我就不进去了。”温梓琪说,“我等会儿还要开会,马上就走……哦,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打开包翻了翻,“顾悠,你妈妈也没什么遗物,就这个值点钱,想想还是留给你吧。”
  她把一条金色项链放在女孩手心。
  顾悠默默看着链子,现在的黄金兑换比例是多少来着?
  “纯金的啊?”顾邵京拿过项链,“说不定以后会变成传家宝。”他当着温梓琪的面,帮顾悠戴上,由于女孩脖子太细而链子太长,绕了两圈才扣上。
  顾悠低头瞅了几眼,项链看起来陈旧,克数也不高,但黄金毕竟是全球流通的,总归比人民币高强。
  她抬头望望黎川,黎川也望望她。
  “好看。”他马上说道。
  顾悠眨眨眼,总算是笑了。
  *
  温暖的加州阳光洒满西海岸,地中海气候总是能孕育出又硬又厚的常青植被,免受烈日与干燥的折磨。
  厚厚的观赏玻璃后,青黑的花斑蟒蛇安静地蜷缩在角落,另一边是干巴巴的动物碎骨,看起来时日久远。
  “可怜的Lamia,你怎么饿成这样?”费丹从旁边笼子里随手抓出一只小白鼠扔进玻璃柜。
  被称为Lamia的蟒蛇小姐大概是饿太久了,看到活蹦乱跳的小白鼠,竟然毫无反应,窝在原处一动不动。
  “和你的主人一个德性,送到嘴边不要,非要舍近求远,自作自受……”
  “Daniel先生,您怎么来了。”弗里斯说道,眼睛偷偷瞄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金发女人,小声问道:“那是谁?”
  “那是Lisa,是Lee的姐姐。”费丹转过身,“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弗里斯摆摆手,“不过说真的,这样一直关下去也不是办法……”
  “只是暂时的——”费丹余光看到女人起身朝楼梯走,脱口喝住她:“Lisa!别上去!”
  “怎么了?”女人收回脚,“他不在家吗?为什么没见到人,他去哪儿了?”
  “大概在楼上睡觉。”费丹道,“我上楼把他弄下来,你等一下。”
  卧室的门敞着,窗帘紧紧拉着,整个房间阴沉沉,像一座困兽的牢笼。
  昏暗的牢笼之中,一个人影隐隐绰绰在床中间。
  费丹一把拉开窗帘,阳光透进来,照亮了床上的青年,精壮白皙的年轻身躯裸露在空气中,布满污浊的痕迹,淫靡且颓废。
  床单混乱不堪,地上丟满了各种注射器和吗啡的空瓶。
  “再这样下去,我就要送你去戒毒所了。”费丹抓起Lee的手臂,把注射针剂从他静脉里拔出来。
  床上的青年缓缓睁开双眼,通红的眼眶中,黑色瞳孔扩散到极致,呆滞中有迷幻,像是灵魂游荡在另外一个世界还没有归体。
  “你到底撸了多少次,红成这样都快秃皮了。”费丹把睡裤扔在青年腰上盖住污迹,眼不见心不烦,“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女人,免得你憋出毛病。”他拿出钥匙把男人脚腕上的铁链打开,“不是我不让你回去,就算你现在回去也没用,人都不在了还能怎样?别干傻事,赶快起来。”
  Lee眼珠子转了转,瞳孔聚焦回神,他抬手挡住阳光,翻了个身。
  “Eli,振作一点。”费丹说,“你姐姐在楼下,别让她看到你这个样子。”
  Lee动了动嘴唇,声音轻不可闻:“有本事你就关我一辈子。”
  “……”费丹在床边坐下,沉默了片刻说:“我也不想这样锁着你,这段时间是让你想清楚,mors  ultima  ratio,总有一天你也会死的,但不是现在,就算死也应该死出个价值。”
  “Mors  ultima  ratio……那也不该是她……”Lee放下手臂,“我应该把她带走的,我应该……把她……带走的……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
  “不,这不是你的错……”
  “……如果不是因为怀孕,她不会打不过……就不会死……她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输……”
  他声音哽咽,双手捧着头捂住眼睛,慢慢坐起身,肩膀微微颤抖,陷入了巨大的苦痛和悔恨中,像是一个无底黑洞,吞噬周围所有光和热,空气都失去了温度。
  费丹哑然无言,许多事情走不到希望的道路上,并不是因为某一个人的错,命运毫无道理可言,时间凑巧,人也凑巧,谁也无法阻止,如果非要追究下去,自己又何尝没责任?是他非要逼他回来。
  “好吧,我让你回去。”费丹说,“随便你怎样,自杀还是屠杀,随便你。”他话音一转,“但是,在此之前你得把自己的公民身份搞回来,然后清清白白地离开,你总不想被FIB追到Z国去吧?”
  Lee放下手,泪眼汪汪地瞪他:“你他妈背着我和FIB签了什么!你真以为他们会放过我?”
  “放心吧,不会把你卖了的,就当死前为人类发展做点好事。”费丹掏出两根雪茄,一根扔给Lee,一根塞进自己嘴里,掏出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上一口,“是国际人口走私。”
  Lee嗤了一声:“联邦警署连人口拐卖都管不住了吗?”
  费丹耸耸肩:“不是普通的拐卖,牵扯很深,涉及政界,失踪的都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和你小时候被关的训练营差不多。”
  “利维坦早就被我炸了。”Lee揉了揉眼睛,下床把睡裤套上,松松挂在腰线位置,他叼着雪茄坐回床边,“别告诉我,辛普森又冒出来了。”
  “很遗憾,你猜对了。”费丹笑了,“现在你还想寻死觅活吗?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你是不是兴奋了?”
  Lee一下子定住,舌尖顶开雪茄,吐到地板上,转头盯着费丹:“他没死?”
  “不仅没死,还与某位议员合作,建立了新的利维坦岛,继续当年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一定不希望那些孩子和你遭受一样的痛苦吧?就当是为你没能出生的孩子下辈子积点德,投个好人家。”
  “那就让他下地狱吧。”Lee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重新拉上窗帘,“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罪有应得。”
  费丹皱起眉说:“别这样Eli,秦箫的死不是怀孕的错,孩子是无辜的……”
  “噢,说得真棒,孩子是无辜的。”Lee讽刺地笑了笑,“谁不是无辜的?我也是无辜的吗?”
  “很快就是了,你的通缉令已经暂时撤销,等你把事情搞完,拿回社保号码,你就是合法公民,再也不用过阴暗的生活了,回到阳光下不好吗?”
  “我拒绝,麻烦事不缺这一件,我已经习惯了。”他的恒星已经衰亡,就算回到阳光下,何处不是黑暗呢?
  费丹叹气:“知道吗,上周FIB救回了一个孩子,你猜怎么了?”声音顿了顿,“他的脑子已经被电烧焦,满是针孔,可人却还活着,辛普森在拿孩子们做生化实验。”
  “和我有什么关系,死亡是人类的共同归属,达成的方式各有不同。”
  “Eli……”费丹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睁开你的眼睛瞧瞧吧,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世界上遭受痛苦的人不是只有你一个。”
  “也不多我这一个,我是杀人犯,又不是救世主,人人恨我,人人爱我,然后呢?所以呢?结果呢?谁能把秦箫还给我?”
  费丹沉默。
  “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还指望我救别人?别开玩笑了,Daniel,这不过是FIB的把戏,把我的价值利用完,然后丢进联邦监狱,那种破地方我早就呆腻了……”
  “Elisha。”费丹突然打断他,“你知道为什么秦箫会讨厌你吗?”
  Lee身体一僵。
  费丹平静地看着他:“我算是明白了,你的灵魂已经完全被魔鬼同化,失去了做人的基本道义,明明有能力却不愿帮助别人,见死不救与杀人无异,和那该死的辛普森又有什么区别?”
  Lee:“……”
  “我真庆幸她没有爱上你,至少证明她的眼没瞎。”费丹把雪茄摁在铁链上捻灭,“希望上帝保佑你长命百岁,让你一直保持现在这样——自怨自艾地活到老死吧!”
  画地为牢者,永远没资格得获得救赎。
  费丹失望透顶,起身朝外走,一抬头看到门口的女人,陡然顿住脚步。“Lisa?你什么时候上来的……”他挡住她的视线,把她往外推,“Eli要穿衣服,我们先下去……”
  “你为什么要把他锁起来?”丽莎大声质问。
  “呃,我在帮他戒毒……”
  “为什么?”丽莎推开费丹,看到满屋的狼藉,瞪大双眼,“发生了什么事?艾利,你为什么要嗑药?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不吸毒不滥交,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Lee闭上眼睛:“最后一次。”
  丽莎愣了:“什么?”
  “我答应你。”费丹突然接话道,低低地笑了起来,“我答应你,Eli,这是最后一次。”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丽莎站在屋子中间,诧异地望望两人。
  费丹喃喃自语:“我就知道,她永远都是你的弱点。”
  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永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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