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一

  温芷知道，她母亲从小是众人公认的美女。
  小时候像洋娃娃一样可爱精致，长大之后五官开了更是惊为天人。
  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外公外婆从小都把她当公主一样养着。所有的亲戚朋友和认识的人都觉得她母亲是得到上天垂爱的人，既漂亮，学业又好。
  同时所有人都认为江延市这种小地方是装不下她的，她肯定会飞上枝头，成为傲人的凤凰，成为家族的骄傲。
  当她考上全国重点大学的时候，是带着多少人的羡慕嫉妒以及家里人的期盼与期待离开的。
  可她却半路休学，灰溜溜的回到江延市，还未婚先孕。
  未婚先孕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什么难以不容的事，但那些一直仰视她，羡慕她的人都在等着这样的一天嘲笑和奚落她。
  语言的攻击比什么都致命和可怕。
  外公性格固执传统，非常大男人主义。原本有些重男轻女，但母亲的降生改变了他固有的传统思想。一直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特别是母亲学业上成绩优异，更是让他一直引以为傲。
  从重男轻女变为女儿奴，逢人就显摆自己的闺女，可想而知他在母亲身上寄托了多少期盼与期望。
  本来母亲半路休学，回来之后被亲戚朋友指指点点，外公已经受了不小的打击。
  在得知母亲竟然未婚先孕，为了不知名的野男人要坚持剩下孩子的时候更是怒火攻心，一下子就气到突发心脏病。
  外公这一病，整个家就垮了，即便花光了家里所有的存款，外公也没能救回来。
  祸不单行，外婆因为外公的去世一病不起。
  整个孕期她母亲都在极度自责中度过，没能好好的吃也没能好好的睡。
  为了生活，一边打零工，一边做兼职，还要照顾卧床的外婆。
  自己刚出生又就差点夭折。
  那个年代，急救一个新生儿要花多少钱，简直是天文数字。为了筹医药费，母亲和外婆商量把住宅卖了，这样外婆的后续医疗费用也有了。
  可外婆是那种思想极度传统的女人，没有了房子就没有家，心里空落落的没有安全感。
  再加上觉得自己给母亲带来了负担，一度不愿意积极就医。
  两岁那年外婆撒手人寰，留下了母亲一个人走了。
  而自己先天不好，六岁之前一直断断续续的住院。
  所有的钱花光之后，母亲寻遍亲友也没人肯帮忙，最终无可奈何只能去借高利贷。
  也因为这个，利息越滚越多，这些年一直在还债，直到她毕业前两母女才把这笔钱完全还清。
  这一切不幸中的万幸，是母亲因为自己体弱，研究透了幼儿健康相关的知识，关注度和喂养精细上比其他孩子高，所以她长势一直很好，上初中之后就很少生病，算是把病弱的底子给补起来了。
  不过每次一想到自己是个孽种，她都替母亲觉得不值。
  墨辞轻轻捏着温芷的肩臂摩挲，默默安抚在怀里微微颤抖的人儿。
  她需要时间发泄，也需要时间稳定情绪。
  这种时候，他能做的只有无声的陪伴。
  温芷靠在墨辞怀里哭了好半天，哭到眼睛发酸干涩，情绪才稍稍有所缓和。
  她也知道无法改变过去，只能积极的面对未来。
  其实这些事，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去想过。只是今天和墨辞一说，忽然各种负面情绪挡都挡不住的外涌，才会哭成这样。
  适当的发泄，也是好的。
  “要是当初我妈不做这样的选择，不坚持生下我，会有更好的生活。如果这事换成我来选......”
  她说着，忽然没了声。
  换成她，她会怎么做？
  之前没有情感经历，她觉得自己比母亲理智，权衡利弊之后肯定不会做出这种傻事，打胎才是当时最正确的选择。
  但从她和墨辞谈恋爱，感受过男女之情后，她才知道，情到浓时，发生关系是自然而然的。
  而且从边缘性行为开始，就有可能有精液流进子宫，到昨天墨辞没戴套内射，这些都有很大几率怀孕。
  她虽然一直心里想的是这个年纪生什么孩子，但如果真的怀孕她会打掉吗？
  答案很明显，她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只想到吃事后药，只想到以后一定要做安全措施，却从来没想过如果怀孕了打掉。
  如果怀孕，即便她和墨辞不会结婚，没有未来，她也会生下来吧。
  因为这孩子是两人如此相爱过的证据，看到孩子就会想起自己深爱的人，就如他从未离开自己一样，也是一种心灵上的安慰。
  这时，她有些分不清，母亲到底是恨她生理学上的父亲，还是依然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