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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节

  “我只出一剑。”
  通天看向周继君,重复着,极其耐心地说道。
  垂天道上诸强面色复杂,杨戬沉默,通风皱眉,洛继伤紧紧拽着双拳,掌心中竟隐隐溢出汗珠。
  封神轮回中那场战事早已传遍天地,谁到知道通天曾一剑斩杀三穹天,重伤三君圣。通天口中的“只出一剑”听似轻巧,可他一剑落下,数名君圣合力都只有落败的份,强如覆海君圣者也无法避免,若这一剑斩向君公子,便是他越级挑战的战果再多,独战群强的风头再大,可这一次也绝对无法避免身陨的下场。
  冷风拂过,冬末的长安城本没多冷,至少在那些穹天、君圣看来,可眼下却让他们心中生出浓浓的寒意。
  冷风拂过天头那衫白衣,袍袖鼓鼓翻滚,良久,那柄曾经斩落天宫上百仙神杀得东海染尽血腥君子剑缓缓滑出袍袖。
  “好。”
  哗然声大起,垂天道上的穹天、君圣,隐于长安城的诸强再忍不住,齐齐轻呼了出来,也不知是震惊还是激动。
  百年前,君公子尚默默无名,百年后,他已成就一方巨头,而眼下,他即将要和圣人交手,虽只是一招一剑,可只要他能在通天的剑下保全性命,便已是一场大胜,至少对于天地间怀着野心的强者们来说如此。
  “好。”
  通天点头道,平举着那柄寻看似常无奇的宝剑,拾起衣袖轻轻擦拭着,脸上满是虔诚之色。
  见状,在场诸强无不讶然,却只有孔宣面色平静。
  通天非是多看得起那君公子,也非是多看重这一剑,从通天第一次拎着诛仙绝剑踏上天地穹宇大舞台,他便是如此。虔诚于他的剑道,虔诚于他的战斗,无论对手是谁,是强是弱,他都会全力以赴,这是剑客的傲气,也是剑客对战斗的尊敬,只有毫不留情的全力出手,方才对得起他通天的战道。
  “开始吧。”
  通天抬起头,开口道,陡然间,眸中溢出一丝可媲日月的光芒,手中的长剑缓缓举起,就这样向天头的周继君斩去。
  朴实无华的一剑,似乎仅仅是随手一斩。
  洛继伤皱起眉头,眼中浮起几分疑惑。
  莫非那圣人通天有意放过君公子,这一剑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片刻后,洛继伤心中的疑虑尽散,若放在从前,见着如通天般的强者出手,他定会生出战意,可眼下他只觉得全身发冷,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脊背留下,心底满是难以撕碎的恐慌,怔怔地望着天头那一剑,挣扎、煎熬着,可却始终无法生出战意,哪怕是半丝。
  圣人者,天地穹宇皆为其臂膀,日月星辰为锋芒,通天一剑斩落,偌大东胜神州竟摇晃了起来,匍匐在横空出世的那一剑下。山崩地裂,海漠翻滚,剑若长虹,亦像是从重天上拉出来的那条天河,放眼望去,整个东胜神州都是诛仙绝剑的影子,铺天盖地,万生万物皆沦陷其中,让众人只觉得有万千话语堵在嗓子眼,却又不知如何道出。
  若能描述出,这也就不是圣人的剑了。
  第六百七十七 通天的那一剑(下)
  (今天两更一起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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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诛仙绝剑,锋芒难撄。
  连垂天道上诸强都觉得恐怖如斯,更别说锋芒所指的周继君。剑气未至,剑力未至,剑身未至,光是那乍现的锋芒就已让周继君头皮发麻,心神不宁。
  别说自己了,就算偌大的东胜神州也会在这一剑下沦落。
  心中生出难以为敌的感觉,周继君不再多想,手握君子剑抽身疾退。诛仙绝剑在前,周继君在后,眨眼的功夫已飞出上百里,脚下府城山河飞退,又是几个弹指,周继君已逃出大唐。大唐之北是上百群山,周继君缩地成寸,匿于山中,可那柄杀气懔然的长剑掠过,群山无不化作齑粉碎屑,转眼后已成一片豁然开朗的平原。周继君继续奔逃,转眼千多里地,却已来到东胜北部边际。
  东胜神州之北有大海,为沧海支流,将东胜神州和北俱芦洲分隔开,海面上波光粼粼,宛如圆镜,细细看去,那海水都已结冰。周继君飞奔于冰海上,就见远处行来上万巡海夜叉,夜叉身后还有数十龙鲸战将,却是在操练阵法。而在更远点的地方,依稀能看见一座方圆百多里的大岛,岛上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宫殿。周继君一看便知这里定是千十七的地盘,放在往日或许还会去“拜访”一番,可眼下他忙着逃命,哪还有心思理会。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大兴紫龙海域!”
  一名摇着令旗的龙鲸战将见到疾飞而来的周继君,神色陡变,刚想下令让夜叉们将那人拦住,可转眼后,就见天头又掠过一道白影,那影子似从极远的地方飞来,横亘万里,隐约间携着浓浓的杀气。那龙鲸战将微蹙眉头,刚想说什么,就见那凝于白影上的杀气忽地脱落下一丝,却仿若万钧巨山般砸向大海。
  数十龙鲸战将、上万夜叉齐齐被那丝杀气笼罩,全身僵硬,宛若木雕,下一刻,纷纷化作血泥跌入冰海。
  一退再退,周继君已遁至北俱芦洲之北,穿越两大部洲,可通天那一剑却没像周继君所设想的减弱几分,只是偶尔掉落几丝杀气,搅得两洲之地天翻地覆,可与其说是通天疏忽,倒不如说他是有意震慑周继君。
  就算逃到别的洲地,也无法躲过这一剑,如此下去,待到我力竭,便是我丧命之时。
  周继君暗道,然而当余光瞟向身后如影随形的长剑,刚刚升起的那丝战意瞬间消退。
  通天这一剑恐怕只有疯子才敢去硬接,周继君刚从风伯手中赢得生机,哪舍得冒着性命危险去接这一剑,可他若是不接,就这样一直逃下去,早晚会被诛仙绝剑赶上。
  陡然间,长安城里时的顿悟浮于脑海,出自君子三道,亦是出自周继君那招君无敌。
  就用那招吗,可是......
  眉宇间满是焦急和不安,若再给周继君百年时间,等他彻底悟通那般意境,就算无法完完全全接下通天那一剑,可也六七成把握在通天剑下保全性命。然而眼下,周继君只是初悟那番意境,仅仅皮毛而已,甚至连那意境为何都无法描述出。心中一阵焦急,眸光流转,无意间落向通天那一剑,周继君神色微怔,心头扑通扑通直挑。
  通天那一剑竟隐约蕴藏着周继君想要悟出的那道意境,虽有所不同,可却更为饱满而统一。那一剑时而无比刚猛,时而又阴柔似水,快中有缓,缓中有疾,变化万千,矛盾着,可又相互融合。就仿佛一个大圆,以变化为基,将天下剑道的精华去芜存菁,全部纳入这一剑中,看似累赘繁杂,可随着剑力流转,锋芒乍现时寻不出半点破绽。
  “这是什么意境......圆?我的君子道意似乎也是如此,分为三道,再分为九数,轮转变化,互补缺陷......”
  脑中渐渐生出一个大胆而又疯狂的念头,疾飞中,周继君怔怔地看着手中长剑,目光闪烁不定。
  若要迎战这一剑,需得寻出破绽,可如圆般的剑又何来破绽可言,除非......
  北俱芦洲罡风冷冽,宛若钢刀利刃摩挲着周继君的面颊,深吸口气,周继君猛地停住脚步,回转过身,双手死死握住君子剑,眸中浮起绝然之色。
  东胜神州,大唐长安,垂天道上,正在遥遥观望的诸强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目光落向执剑回迎的周继君,心头扑通扑通直跳。
  终于不再奔逃了,可是,他真有把握接下通天的那一剑?
  众人虽在东胜神州,可随着诛仙绝剑一路望去,心中的震撼绝不弱于周继君。那势崩山河的一剑,几乎让东胜神州和北俱芦洲上万里地化作废墟,而在天头浮云间亦硬生生地割裂出一道狭长逼仄的口子,天地尚如此,何况那君公子。
  “竟接住了!”
  又是一片惊呼声,垂天道上诸强难以置信的望向手执君子剑挑中诛仙绝剑的周继君,一人两剑竟形成对峙之势,僵持在半空。而在君子剑锋和诛仙剑相触之处,光华流转,莫名的气息四溢膨胀开来,化作一道道无形剑气飞射向四面八方,又是崩塌了十来座山头。
  洛继伤、袁洪、通风等人无不露出激昂兴奋之色,圣人或许无敌,可这并非难以撄敌,君公子以君子剑硬抗住诛仙绝剑便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片刻后,众人神色陡变,只见北俱芦洲天头,白衣银发的男子忽地喷出一口鲜血,仿佛承受不住重压般摇摇欲坠,转眼间那柄莹白色的长剑裂成粉碎,却是诛仙绝剑的锋芒刺破君子剑,堪堪点中君公子胸口。
  “败了么。”
  同样一身白衣,洛继伤怔怔地看了半晌,蓦然抚胸,此时的他身若垂铅,胸窝冰苦,只觉腹底藏着股气,时不时想要往上蹿,却始终被压迫着,憋屈无比。
  既被圣人之剑点中,岂会有生机,既无生机,那便是败了。
  垂天道上诸强神情黯然,看着收回诛仙绝剑的通天,面色复杂,仿佛败的不是周继君,而是自己。
  “就这样吧,先半招,剩下的半招日后再说。”
  通天看了眼诛仙绝剑,反手挂回,拂开袍袖向远处行去,只留下满目疮痍的长安城。
  公子战圣人,半招过后不知生死。
  偃子长叹口气,在书卷上写完最后一个字,尔后小心翼翼的躲到街角阴影处,目光所及,就见那些穹天君圣无不望向垂天道上第六家的棋社。
  就算公子侥幸不死,可也是身负重伤,更何况他此时远在北俱芦洲,也就是说,已然退出长安之局,而他在垂天道上的府邸自然成为无主之物,那些枭雄英豪岂会放过......圣人出手,岂会有生机,公子应当......
  脸上飘过一丝落寞凄寡,偃子紧咬下唇,双目微红,心中百感交集。
  自己如此挂念他,仅仅因为他是我偃师史记上的第一人吗......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吧。
  日暮时分,残破的红霞宛若荫蕴,悠悠荡荡在长安城的残垣断壁间,少年苦笑着抬起头,就见一个雄壮的男子摇摇晃晃地走向棋社,手中提着一壶酒。
  “这君公子,端的是一好汉。”
  移山君圣满脸红潮,也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先前受伤的缘故。
  酒水倾洒在棋社前,移山满脸肃然,郑重地拱了拱手,尔后踉跄着离去。
  “也罢,看在你拼死战圣人的份上,那些仇怨日后再计较。”
  嘴角浮起苦涩的笑意,袁洪长叹一声,尔后看了眼身旁的杨戬,目光复杂,幽幽开口问道。
  “那君公子是否还活着。”
  第六百七十八章 落花流水何处逢(一)
  杨戬没有说话,只是掂了掂手中的三尖两刃刀。此刀采得九天陨石,天河冰水所锻,重逾九十九万零九斤,本以为能击碎世间万物,可此时杨戬才发现,手中的刀再重,却重不过圣人之威。
  该是放下的时候了,一个后辈君公子尚敢挑战圣人,我堂堂杨戬却束手束脚,难怪这些年修行始终未得寸进。
  杨戬心中暗道,只觉手中宝刀又沉了几分,不再去看棋社,拉上神情复杂的袁洪走回茶楼。
  “都走了,你这棋社算是暂且保住了。”
  棋社前,待到众人散去,洛继伤一脸冰寒这才散去。占据大半南瞻部洲的皇天教主,盛威临世,或许没有几个人见过他平和的一面,就连和他争斗了这么多年的周继君也未曾一见。可这大千世界中,又有几人生来便是冷漠无情,大多都是后天戴上的面具罢了。
  “若没了你,这长安之局定会失色不少。如此,再等上半个月吧,半个月后,你若能回来,便进入我之杀局中。”
  洛继伤喃喃低语着,望向布满天云的红霞,目光沉凝。
  周继君远在北俱芦洲,不知生死,可诸强不约而同的没去染指棋社,那第六家府邸依旧安安稳稳地坐落于垂天道上,只不过多了几分冷清和凄凉。
  “公子战圣人,诸强肃然起敬,遂留棋社于长安,等公子归.......”
  心中升起莫名的情绪,只觉胸腔里似有烈火在燃烧着,偃子深吸口气,一篇写罢,收回笔墨书卷,看了眼霞光下安静的棋社,又抬头望向北方,眸中隐约露出几许期待。
  ......
  “轮回为圆,阴阳为圆,九转为圆,我君子道意若想修至圆满,也需是一个圆。”
  君子剑击中诛仙绝剑的那瞬间,周继君只觉一股玄而又玄的道意涌来,似圆非圆,却是因为通天只出了半招。这半招,周继君强行使出君无敌,三道流转,化作圆,果真抗住了诛仙剑两三刹那。可两三刹那过后,君子道意崩离,三道颠覆,君子剑也被斩成粉碎。
  周继君只有十五星之力,而通天的道力不知其数,这是其一。其二,却是因为周继君的君子道意虽大成,可终究未修至圆满,无法将那番意境维持长久。因此半招后,周继君被诛仙剑击中,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就在心念快消逝时,从藏象之府中射出一道先天精气,卷起心念,落向紫君,夺舍紫君后,周继君的神志渐渐变得清明起,奈何肉身已残破不堪,六识不再,只能凭着道力和先天精气缓慢修补,无奈之下,周继君坐于藏象中思索起那番意境,渐渐的,将它和轮回道意联系起来。
  之所以难以维持那番意境,说到底还是因为心境不够。
  想要君子道意圆满,则需先将心境煅炼至圆满,而煅炼心境最上乘的手段无非是进入轮回转世修行。肉身已察觉不到半丝感觉,可不知为何,没了肉身的束缚,周继君反倒轻松了起来,心念困于藏象的几日里,夺舍紫君,不断进入三国演义和水浒传转世修炼。三国名将谋士无数,水浒亦有一百单八好汉,赵云、张辽、周瑜、颜良、刘备、贾诩、司马懿、林冲、鲁智深、吴用、武松......这些人物虽只是故事里的存在,可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性格和经历,周继君转世于他们身上,历经风花雪月、沧桑落魄、成败兴亡,轮回中虽有一世,可在北俱芦洲却没这么长,长者半个时辰香,短的弹指一挥间。每次从轮回中走出,周继君都觉恍如隔世,遂坐于藏象之府中,屏息凝神,静静消化着一世记忆。
  一世之后,本该物是人非,可周继君心念困于肉体里,看不见听不着外面的世界,这种感觉亦真亦幻,亦梦亦醒,游走于故事和真实世界边缘,却让周继君更能体悟轮回的道意。
  ......
  “还没找到那人?”
  “属下无能。”
  玉石阶下,两条小黑龙头如捣蒜,磕首连连,脸上满是惶恐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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