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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节

  南宫东城缓缓开口,简洁明了:“他在说谎!他私下里做的那些违法乱纪的勾当,我绝对不曾置过一词。”
  是不是事实?是事实!
  所以他的眼中坦坦荡荡,风光霁月,反观南宫坡,眼珠慌乱的四下搜寻,要多惶恐有多惶恐。
  老狐狸与小狐狸的差距,一眼可见。
  但是,那真就是全部的事实吗?显然不是的。
  这世界上有一种承认,叫默认;有一种同意,叫放纵;有一种不需要明说的商议,叫默契……
  南宫坡所感受到的那种忘年的默契,其实是有的,不过与整个南宫家的利益相比,就不在南宫家主眼内了。
  望着坦坦荡荡的南宫家主,古清河缓缓笑了,“咕咕”,笑声十分之古怪:“和你那侄儿做交易的,是我驱尸宗一个长老,叫做陆不平的……”
  “就跟你那侄儿一样,这陆不平同样是瞒着我做这些事的……我本来也想将他找来当面对质的,不过可惜,此人命灯已熄魂魄已散,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高人,被打的烟消云散了……”
  妥了!南宫东城微不可见的舒了口气。
  这古清河既然这样说,应该就是要借着自己给的台阶下坡了。
  所有事,无论是南宫家的违例,还是驱尸宗的违例,全部推到南宫坡与陆不平头上,皆大欢喜!
  南宫东城心中如此想到,但是……
  “但是……”古清河陡然一转折,“南宫家主,先不要高兴的太早。我想,你可能很少和修真界的高手打过交道吧?尤其是天道高手。”
  南宫东城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古清河已经自顾自说了下去:“你晓不晓得,每个修真者,都有自己的道,等级低的时候,是摸索着前行,一边尝试,一边改善,而当晋入天道,则此道,便不可再变!”
  “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必须循道而行,直到整个身心,都融入这个道中……倘若违反、怀疑或试图修正,轻者修为倒退,道心受损,严重的话,说不得会跌落境界,走火入魔,就算不走火入魔,也是得费尽千辛万苦,重铸道心……”
  不等南宫东城作答,古清河又继续说下去:“你可知道,我的道又是何物?我驱尸宗,世世代代与尸体为伍,驱使尸体犹如驱使傀儡,如臂使指,而我的道,便也只有两字——控制!”
  “下定决心做什么事,必会细细筹谋,百般演算,务要做到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把握……”
  “今天晚上我失败了!南宫东城,你比我想象的厉害的多,竟然早有防备,拿话来挤兑我,想要让我进退两难。”
  “我承认,你做到了,成功搅乱了我的打算,让我有了退却之念,可是……我的心退了,我的道却退不得,一旦退了……”
  “我今年已经三百多岁了,倘若不能更进一步,身死道消就在当下,我可没有时间,费尽那千辛万苦,重拾道心了!”
  随着这最后几字出口,古清河一字一顿,每一声出,月光之轮便强盛一分!
  他的声音,在整个大名府上空飘荡,绝不仅仅是南宫家一隅之地。
  “驱尸宗弟子,都给我听好了,速速退去!今夜之事,与你们再无干系,是我古清河一人之事!今日我拼却性命不要,身死道消,要让南宫家灰飞烟灭,让这坐井观天的小丑,知道我修真者不可轻侮!”
  话到后来,古清河发丝飞扬,眼睛充血,犹如鬼魅。
  “掌门!”惊天动地的悲呼。
  虽然为人严厉,古清河毕竟是有能力的,近些年带的驱尸宗蒸蒸日上,弟子中间还是颇有声望的。
  他既然决定了,孤身一人与南宫家拼命,将所有因果揽到自己身上,事情传出去了,便没人能怪罪到驱尸宗头上。
  尤其那最后一句,若是传播开去,以后南宫家的人在修真界,定然不会得什么好脸色。
  古清河毕竟是一宗之主,此行起因是由私心,然当发现,可能拖累门派之后,立时做出决断,利落果敢。
  随着他响彻全城的吼声落下,“苛察苛察……”细微的泥土破裂声四面八方响起,好像是春雨之后的夜里,竹笋飞快萌生的动静。
  不过在这地方,在南宫府四周,从地里面钻出来的,就不是竹笋了,而是……炼尸。
  驱尸宗掌门古清河的修为,显然不是陆不平或者后来那位掌门能比的,一念之间,南宫家前后左右,密密麻麻鼓起了无数的坟包。
  尸魔两只,每只各领五方尸妖;
  尸妖十只,每只各领五方尸鬼;
  尸鬼五十只,各领五方化尸;
  化尸之下,还有新死的早丧的完全未经过祭练的肉尸或者骨头架子……
  须臾之间,古清河召唤出了千数以上的亡者大军,将南宫府包围的密密麻麻。
  这些鬼物,强大的直接跳墙而入,喷云吐雾,妖气冲天;不够强大的,有的开始向院墙冲撞,发出“嗵嗵”闷响,有的以同伴为基向墙上面攀爬,不免有些干瘦的骷髅,骨头断折,“噼里啪啦”乱响。
  千余死物,对着南宫府发动了冲击。
  “滴滴答答……”南宫东城的汗珠小河一样流淌下来。
  今日之事,他的伏笔早几年已经设下。
  一生混迹朝堂的老家伙,自觉已经算无遗策,对方虽是寻仇而来,把柄却在自己手里,自己的把柄,皇帝面前乞讨几句,面皮丢上一些,官位顶戴却是没有问题,而驱尸宗的把柄,若按照自己的计划公布天下,必将惹得天下宗门,对驱尸宗群起而攻之。
  台阶找的妥妥的,而事实,事实本来就是那样……
  无论是那陆不平,还是南宫坡,绝对都找不到任何,任何古清河与自己指使,或者支持他们私下行动的证据。
  根本就没有那样的证据。
  这种情况下,在南宫东城看来,双方各退一步,自己交出了南宫坡,那边忍下了叶一舟死的怨愤,也就完了。
  就算还有甚不满,大家可以商议,可以用钱物或者其他方式,再找些平衡吗……总是有的谈的。
  他却没有想到,至关重要的时候,古清河会不讲理!
  其实不是不讲理,而是,天道高手,越是在紧要关头,越需要讲“自己”的理。
  也是古清河的道太偏了……
  控制,这种道,用来修炼尸身自是便捷无比,用来掌控一个门派,也还游刃有余,但当和别人有了因果,尤其相对强大的一些人时,就比较容易出现极端状况了……
  若么你死,若么我死,总得分出一个胜负,别无他途。
  这也是没有一部好经的弊端呀!
  如少林寺,讲究大慈大悲,讲究宽悯待人,虽然常常因此不得不放过仇敌,却也从来不会将自己逼到死角。
  如武当,讲究天道循环,遇事之时,足足有六十四条道可以选,基本上,涵盖了一切情况,也不会出这种问题。
  又如逍遥派,说天地之变无穷,说上善若水,柔能克刚,也从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就算到了险地了,人家也可以说自己是在隐忍,是在潜伏爪牙忍受。
  但驱尸宗不行啊……
  出身的三茅道宗,其经义就比较平庸,驱尸宗择其一支,就更加穷乏而少变了。
  归根结底,还是南宫东城自掘坟墓。
  古清河也是迫不得已,是情势,是他的道,逼的他必须倾尽全力。
  “啊~~~鬼呀!”“救命呀!”“这是梦!这是梦……”骨尸、肉尸、炼尸、尸鬼、尸妖、尸魔冲入院内,南宫府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起阵!起阵!”直到被死物们冲进院落了,呆愕半晌,汗流浃背的南宫东城总算反应过来了,大跳大叫着吩咐护卫护院仆从,阻止抵抗。
  “哈哈哈哈……”被五花大绑的南宫坡哈哈狂笑,笑的涕泪横流,笑的无比欢畅。
  值了!值了!本以为只顶缸的自己会死,没想到做缸的也一并陷入危机。
  甚至……还不知道谁会先死呢!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
  乱了!南宫府全乱了!
  鸡飞狗跳,嘈乱四起,甚嚣尘上。
  慌乱之中,训练有素的士兵们遵从南宫东城吩咐,撑起了南宫家大手笔的最后一道防线。
  一层遮蔽了整个南宫府的,巨大无比的灵光护罩。
  那些相对强大的死物冲进院落,或者被训练有素的南宫家亲卫数量压制叉出护罩外,或者由南宫东城与四大先天供奉动手,将它们击飞出去。
  顷刻之间,护罩里面除了那只强大的尸魔之外,再无余物。
  好快!整个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刘火宅与风萧萧二人的意料。
  且不提当古清河拎出那蠢笨的小胖子,刘火宅面色的精彩,古清河悍然出手之后,用来守御囚牢的亲卫立刻被撤走了,去了更需要他们的地方。
  等这些人身影消失在后花园错综复杂的小径里,地牢入口处,氤氲渐起,悄无声息的遮蔽了周围的一切。
  至于地牢门的钥匙吗,早在古清河出现,看守者的注意力转移的一瞬间,被刘火宅施展神通盗进了手中。
  章二百五十五 二十年风雨,旧事仍朦胧
  巨大无比的铁门之下,幽……浅黑暗的地牢在刘火宅与风萧萧二人面前呈现。
  地牢的规模,与玄铁门的大小,真的太不成比例了!
  看铁门的大小,铁门之后的地牢,怎么也得广大深邃,至不济,也得造的跟九重迷宫似的,有洛浦鬼窟的格调才成。
  可实际上呢,就一个大厅,七八个小隔间,进门处是刑房,小隔间相互都有丈许距离,散散落落的分布在大厅中。
  从所有隔间,都能看到刑房。
  几个火把,就将整个厅堂照的通透。
  刘火宅与风萧萧进门的时候,正有人在行刑,七八个小隔间,一共关押了二三十人,在远方噤若寒蝉的看着。
  此间密封极好,外面那么大动静竟然传不出来。
  指地成钢禁不禁隔绝了身影,甚至连天道高手的施法,先天高手对决的冲击,也一并挡在了门外。
  也正是因为强度如此坚固吧,即便以南宫世家的财力,也没法将此间造的太大,就这么横竖七八丈的规模。
  “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有通行令牌吗?”见刘火宅与风萧萧两个熟面孔,行刑者狐疑的喝问,手中不停,将几滴鲜血灌进了受刑者体表的伤口。
  一瞬间,受刑者青筋浮现,清晰可以看到,从伤口处,血液的鼓包循着经络,飞快的向身体里面钻进去。
  不要小看这几滴血,能用来刑讯的血,要么是先天武者的精血,要么就是经过苗疆蛊术炼制的毒血,钻入人的体中,比活生生的虫子都要恐怖难缠,蚀骨敲髓,撕心裂肺,狠毒无比!
  更为绝妙的是,这种特殊炼制的血液,不伤元神,不伤性命,甚至会刺激的人的精神更加健壮,感官更加敏锐,以前所未有的亢奋状态,迎接一生最痛苦的时刻……
  “呵呵,呵呵……”只要看着受刑者眼睛泛白,身体反卷抽搐,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惨状,其威力就可见一斑了。
  “住手!”风萧萧一声娇叱,抛出了灵剑羽阴。
  灵剑都没有出鞘,带着剑鞘一头撞正行刑者胸口,将猝不及防的此人撞飞到两张外的墙上,正好穿在了悬挂的铁钩上,带着铁链开始了惯性的钟摆运动。
  “啊~~~”行刑者凄厉无比的惨嚎起来,似乎正好被爆了某处了,看的所有囚犯都菊花一紧。
  本来是大喜过望,以为迎来了逃出生天的希望,这幕一上演,他们不由得担心,自己是不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了。
  扫视屋中静默气氛,倾听门外激烈的打斗,风萧萧没时间解释,径自开口:“我叫萧兮若,你们中可有人知道,我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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