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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拇指在瑞士军刀的十字盾牌纹路上用力摩挲

  王照安烧得没什么精神,眼睛半睁不睁,迷迷瞪瞪地说了很多。
  周广陵就记得她说他是班里倒数几名的学生,心里羡慕好孩子,努力学习一阵,一旦发现收效甚微便很快放弃,认为自己既然倒数,就应该有个坏学生的样子,变本加厉地叛逆。
  这话让他想起从T国赶回来那天,她好像说过,他自卑。大概和她的比喻是差不多的意思。
  低头看了看抵在怀里的人,他有些可笑地想着,或许她的眼睛和耳朵更靠近他的胸口,所以更容易看清那颗心。背后骤然冒了层汗,不知道被看清是好还是不好。他像蓝胡子,不想让人打开隐藏秘密的门,却交出了钥匙。恐惧又期待,期待又恐惧。
  她呼吸安静下来,胳膊屈在身前,弯起的手指偶尔轻微颤动,碰上他的腰腹。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等了好一会儿,他觉得她已经睡熟,想向后撤一撤身子,但胳膊被她的脑袋压着抽不出来。他伸出另一条胳膊摸过手机一瞧,时间接近凌晨五点。看来这个夜晚没的可睡。
  就这样,他闭着眼睛想事,想几分钟看一看时间,每过一个小时就去摸摸王照安的额头。她闷在被子里睡觉,到了七点钟已经出了满头的汗。他放下心来,重新戴上耳塞准备眯一个小时。
  他浅浅地做了个梦,仿佛在T国的小镇看见王照安拿了一小盆连着碎肉的骨头喂街头的流浪狗。
  手机铃声打碎梦境,他皱着眉睁了睁眼,拍拍怀里的人。
  “你大姨的电话。”
  .
  于英前一天参加亲戚婚礼,席间被问起贪污的丈夫和传闻风流的女儿,回家后平静地待了一天,等到清晨,于英趁姐姐出门逛早市的工夫吞了安眠药。
  王照安被阿九送到县医院的时候,于英已经从急救室转入重症监护室。走廊里,王照安的舅舅搀着哭到站立不住的大姨。
  “她一直表现得好好的,我出门的时候她还说让我买些豆子回来发豆芽…”一见到王照安,大姨情绪又激动起来,“都是你表舅家那个老二,说话没遮拦,知道你妈妈忌讳说这个,席上有人问起来他还越说越来劲。”
  听到“表舅”,王照安忍了又忍,差点在长辈面前爆了粗口。
  春节的时候,表舅还主动邀请她一家聚会。王照安听于英私下说过,她和这位堂哥交情不多,只不过这个人尖得很,说是邀请她,实则是奔着王宽正去。
  他举起酒杯后亲亲热热说出“一家人”,背后站着的是水蛭一样的一家人。王宽正手头有点小权的时候,找工作、评职称、单位调动,大事小情都要找他。等人出了事,于英急着凑钱退赃,房子又没卖出去,她觉得王宽正帮过他们,好歹能借到一点钱,于是硬着头皮登门开口,结果只得到了几句敷衍。
  人情似纸,王照安逼着自己理解他们站干岸的考量,又劝服了于英。
  然而树倒猢狲散,即使事情最终没有牵累他们,那孩子“童言无忌”落井下石,可见一家子狼心狗肺,在背后不定说了多少难听话。兴许亲友热心关切笑容里向于英放出的每一支冷箭的箭簇都刻着他们家的图腾。
  王照安左手搭着大姨的手背,咬牙安慰她;右手揣在包里,大拇指在瑞士军刀的十字盾牌纹路上用力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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