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兰红跟殊兰沾亲带故,确实比跟额尔瑾亲厚,她不愿跟众人起哄也说的过去,三福晋在府上威风惯了却定要兰红跟着也喝一杯。
  原本看着端庄温和的十三福晋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看着到是更显英气,相熟的人知道这不过是她本来的样子。她笑着起了身端着酒杯走到三福晋跟前:“三嫂要跟我喝酒?好啊,我好些日子没有好好喝过了,如今既然三嫂有意,自然是要奉陪,这样吧,三嫂是长辈,我先干为敬。”
  她顺手端起桌子上一个乌银梅花自斟壶:“我喝这一壶,三嫂喝半壶,如何?”
  七福晋就是看不惯三福晋那样子,哎呀了一声:“不想三嫂原来也是有些酒量的,如今可算让咱们长了见识。”
  她一出声离的近一些的都看了过来,三福晋的脸红了白白了又红,好不尴尬,额尔瑾只得起来打圆场,笑着嗔怪兰红:“越发小孩子性子了,喝酒又不是喝凉水,就是喝凉水也没一壶一壶喝的道理,还不快坐下看戏去,难不成让别人看你‘唱戏’?”
  兰红笑着道:“可见还是我鲁莽了,三嫂可别见怪。”
  她自始至终满脸笑意又是极其尊重三福晋的样子,三福晋无处发火,憋了好一会才道:“自然不会。”
  见着没‘戏’可看,酒席上的人才复又低声说笑起来。
  只是三福晋的脸色怎么也缓不过来。
  八福晋并没有来,说是生病了,李氏跟七阿哥的侧福晋纳喇氏低声说话:“听说是病了,我到是不大相信。”
  纳喇氏抿嘴低笑:“我可是听说她的日子过的极其不好,饭都吃不饱,八爷也不管,也不知道上一辈子是不是造了什么孽。”这样一说两人又低声笑了起来。
  男客那一边大约是听到了兰红的话,都笑着起哄,十四问十三道:“十三嫂酒量这么好?哥哥有没有被灌醉过?”
  十三站起来,一脚踩在凳子上,将酒壶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放,挽起袖子道:“哥哥酒量好不好,你要不要试试!?”
  十五几个小的跟着起哄,九阿哥笑着推十四:“你就上去比比啊,怕什么?”
  众人都哄笑着要两人比,八阿哥笑着劝道:“毕竟是四哥孩子的洗三礼,这么多亲戚朋友看着,以后有空在比,不急这一时半会。”
  十四也听八阿哥的话,笑着拍十三的肩膀:“咱哥俩有空在比!”十三笑着捶了他一下:“有空在比!”
  众人又去灌胤禛,他虽冷着脸但相熟的都看得出他高兴,灌他酒他也喝,于是越加起劲。
  只十阿哥一来四贝勒府看上去就不一样,九阿哥坐下了低声问他:“你又哪里不对了?”
  十阿哥想了半天才道:“小四嫂是不是有妹子?”
  九阿哥一听他问这话唉声叹气的道:“你这死脑子,怎么还一天到晚的想这些事情,有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十阿哥急着道:“刚刚撇见个姑娘,跟小四嫂很有些像。”
  九阿哥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傻子,要真是妹子,人家也一定不愿意给你。”
  十阿哥就抿嘴不说话。
  格佛荷的心跳有些快,刚刚那个跟姐夫一起走着的男子大概就是个皇子,她看自己的眼神太不一样了,她四下里看了看又不敢去问别人,却觉得脸红心跳,大格格只当她不舒服,关切的道:“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歇一会”
  她眼神躲闪不敢看大格格,只说:“想来是多喝了几杯,我出去吹吹风就好了,大格格不用担心。”
  大格格就叫了个小丫头过来跟着她和侍墨一起出去。
  格佛荷让侍墨给了小丫头几个小钱让她自己玩去,她自己带了侍墨拣了偏僻的小道走,捂着心口道:“你看见了吗,就是刚刚那个…”
  她觉得口舌干燥,脸颊燥热,一时说不下去。侍墨低笑着道:“自然看见了,怕是对格格有意思了。”
  她嗔怪了一眼侍墨,又觉得心口满满的酸胀感。
  十阿哥猛灌几口酒,自己头晕眼花了起来,又觉得席上吵,就出去透风。
  侍墨远远的看见了十阿哥,忙指给格佛荷,格佛荷一怔又是一喜,装作没看见一般朝着十阿哥走了过去,她兴奋又害怕,手脚都软了,福了福身子,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十阿哥,十阿哥就呆住了,他恍恍惚惚的觉得看见了殊兰,而殊兰含羞带怯满脸情谊的正看着他,好像是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修成正果,他哄的一下觉得脑子大了,一把抓住格佛荷,骇的格佛荷向后退了一步,却没有躲开十阿哥的手,她被十阿哥紧紧的圈在怀里,闻着他身上酒香,她不知道怎的几乎掉下了泪,他觉得他疼惜她。
  侍墨眼珠子一转,扯出了格佛荷对着十阿哥厉声道:“你是哪个,坏了我们格格的闺誉是何居心?!”
  十阿哥不是真醉,他拍了拍脑袋在仔细看时,才知道这是一个跟殊兰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而他莽撞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在对上格佛荷欲语还休,满是泪水和情谊的眼睛时,脑子一热,立时就道:“爷是十阿哥,今儿的事情自然会负责,你是哪个府上的,爷好去求宫里的娘娘做主,让你进爷的府。”
  格佛荷的眼泪滚滚的落了下来,哽咽的半响说不出话来:“…我不敢说羞人的话,只是见爷英武伟岸又敢作敢当,心里也多了几分敬重,若爷心里并没有我,我也不敢奢求进爷的府,我只当今日没有遇上,爷忘了我就是。”
  格佛荷算是个小美人,她看上去菟丝花一样的时候,十阿哥大男人的心态一下子得到了满足,心里就有了怜惜,放缓了声音:“怎么能忘了,你放心,爷说的出必定做的到。”
  格佛荷眼里骤然亮起的惊喜,让十阿哥沾沾自喜了起来,看着她跟殊兰有些相似的神态,神情越发柔和:“你叫什么名字?”
  “格佛荷。”她一说完脸上就羞的通红:“我是西侧福晋的亲堂妹。”扔下这一句她就飞快的离开了。
  十阿哥看着她翩然离开的样子,嘴里将格佛荷念了几遍,又想着是殊兰的堂妹,心里就痴了几分,好一会才回过神。
  直到走远了,格佛荷还觉得腿脚发软,看了看一旁还没有缓过神的侍墨,两人都轻笑了一声,侍墨低声道:“十阿哥看着是真喜欢格格,被格格迷住了。”
  格佛荷矜持的抿嘴一笑:“乱说什么?”又叮嘱她:“这事谁都先不要说。”
  “夫人也不给说?”
  格佛荷甩了甩帕子:“自然,你真以为她是一心为我好?”
  侍墨就不再言语。
  之后便在无事,相熟的亲戚走的时候都来看了看殊兰,赫舍哩趁着殊兰不注意,将五千两的银票塞在了孩子的襁褓下,等走了,殊兰才看见,鄂祈心情不好也让接回去住上几天,要愿意还继续跟着邬思道念书。
  直到天麻黑了,这一天的忙乱才算过去,该打扫的该清洗的都收拾完了,喝得有些多的胤禛洗了澡,换了衣裳,来看殊兰和纳穆。
  纳穆还在睡,胤禛就揽着殊兰亲了亲她的耳垂,眼睛亮亮的:“这小子今儿争气!”
  酒精让他还处于兴奋状态,话语里透着明显的自豪,殊兰笑着推开他:“爷不嫌弃妾身几天没洗澡,妾身还嫌弃爷身上有酒味。”
  胤禛闻了闻,又将胳膊凑到殊兰跟前:“你闻闻,没有酒味。”
  殊兰好笑的不行,不理他,胤禛起了身弯着腰又亲了几口纳穆,睡梦中的纳穆不满的吭哧了两声,胤禛就笑着道:“这小子脾气好!”
  殊兰推着他起来:“若真让他哭了,只怕今儿晚上谁也不得睡了。”
  他起了身,在一旁的榻上半躺着看殊兰,殊兰被他看的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他又笑:“第一次见你只当你是个娇弱的,身子也不好,时日久了才知道,内里也是个顶顶好强的,还是个”他停了停才道:“又是个凶悍的。”
  殊兰又气又笑:“爷今儿想来是故意气妾身来的。”
  胤禛看了她一会,见她眼波流转难以言喻的明媚,便满眼的笑意:“还忘了说一句,也是个牙尖嘴利的。”
  见着殊兰真有要从炕上下来的样子,他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闭眼躺下。
  殊兰催他:“都这个时候了爷在妾身这做什么,还有其他姐妹们等着的。”
  他闭着眼睛说话,还有几分无赖劲:“爷不走了,今儿晚上在你这歇下了。”
  殊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爷今晚要是真在这歇下了,只怕妾身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毕竟身上的恶露还没干净,就是在没忌讳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胤禛同房。
  胤禛沉着脸起来:“你说让爷去哪?”
  殊兰歪着脑袋想了想:“去钮钴禄妹妹那里吧。”
  胤禛看了她一眼:“爷只是问问,你到是自觉,果真就说了。”
  殊兰抿嘴笑:“爷既然问自然是要说,只是说钮钴禄妹妹也是有原因的,她自进了府一直安分守己,从不生事,爷忘了,有几次爷都说了要去,后来生生在妾身这里耽搁了,后来也没去,钮钴禄妹妹一句怨言也没有,这样看来她确实就难得了。”
  胤禛对钮钴禄的印象很模糊,因为确实不是他所喜欢的,天色暗一些怕是即便看到也未必知道这个就是钮钴禄,他心里也想,不能太过于偏着殊兰这里,过犹不及,对殊兰并不好,也怕后宅里不安稳,对孩子也不好,他握了握殊兰的手叮嘱她:“早些歇下。”便出了门。
  好一会有小丫头道:“爷去了福晋那里。”
  殊兰的嘴角勾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我为你准备的盛宴,开始了…
  怜年便有些看不懂殊兰,明明很讨厌的人为什么会特意说她的好话推着爷去?
  胤禛的突然到来让额尔瑾意外之余又有些欣喜,让福儿端了些建莲红枣汤上来侍候着胤禛喝了,见他起了身淡淡的道:“爷去看看钮钴禄。”
  她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又起身服侍着他出了门,让小丫头带着他去了钮钴禄的屋子,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她坐在炕上沉默了半响,问福儿:“爷是从芳华院来的?”
  福儿低声道:“是从那边过来的。”
  平时若无人提,胤禛几乎想不起钮钴禄这个人,怎么今儿忽然无缘无故的就想起了钮钴禄,还要在她屋子里过夜?
  她眼里阴沉沉的:“钮钴禄会不会背地里做了什么?”
  “怕是不能吧,她不敢背着福晋做什么的。”
  但没有背地里做什么,又怎么解释胤禛会忽然想起她?
  额尔瑾低头转动着手指上的玳瑁护甲:“如今看,她也不是多么的可靠,那个东西,明儿早上还是先给她用上,先看看在说。”
  福儿心里一冷忙应了是。
  好半响额尔瑾才舒了一口气,累了一整天,又受了气只觉得胸口的位置闷闷的作痛,咳嗽了两声,福儿忙将痰盂捧过来,额尔瑾觉得嘴里有些腥味,吐了一口在痰盂里,对福儿道:“端了灯过来,我仔细瞧瞧。”
  福儿捧了灯过来,凑到跟前看,看见一抹殷红,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看额尔瑾,额尔瑾也是一愣,接着就觉得心里霎时透凉,古话说“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长命,终是废人”,她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又涌起深深的疲惫,最终只是怔怔的出神。
  福儿强笑道:“主子身子底子好,明儿找了太医来,只要好好调养,主子的身子又会好起来的。”
  额尔瑾靠在迎枕上,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色一片惨白,闭着眼连神情都模糊了:“你下去吧,谁都不要说…”
  福儿应了是,在屋子里站了一会才默默的退了下去…….
  李氏听得如今连钮钴禄都得了宠爱,叫了武氏过来在她身上摔打了几下:“没出息的东西!”武氏只是越加沉默。
  钮钴禄对胤禛总有一股莫名的惧怕,其实后院里除过殊兰都有这样的感觉,只是钮钴禄的感觉更为明显强烈一些而已,她虽然欣喜但也极其紧张,侍候着胤禛洗漱躺下,自己从脚底下爬了过去…
  胤禛闭着眼动作了几下就没了兴致,草草收场,丫头们进来侍候着胤禛换洗之后又退下,钮钴禄蜷缩在角落里一夜难眠。
  这寻常的一夜很多人难以入眠……
  早起胤禛去上了朝,一会殊兰给钮钴禄的东西就送到了,额尔瑾看了看都是些人参首乌肉桂之类滋补的东西,笑着让人给钮钴禄送去,看着人走,她的脸色就越发不好。
  小梅将东西送进钮钴禄的屋子,见万儿正端了一碗汤要钮钴禄喝,她多看了几眼:“这汤看着眼生。”
  万儿笑着看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这都是补身子的好东西。”又对钮钴禄道:“格格快用吧,凉了就不好了。”
  对于殊兰忽然的示好钮钴禄心里没底,就跟小梅多说了几句:“你才见过多少东西,自然见了眼生。”
  小梅却不赞成:“格格说的这话就偏颇了,我们主子擅长药膳,有时候不但自己做了喝,就是下人们也能得一些,主子喝了那么多,奴婢都没见过格格这样的,说眼生也情有可原。”
  钮钴禄自然不信小梅的话,但她也没有信额尔瑾,转眼之间捕捉到了万儿眼里一闪而过的焦躁,她心里就多了几分警醒,笑着伸手去接小梅手里的东西,“不留神打翻”了万儿手里的碗。
  万儿眉头一皱,听钮钴禄道:“这可如何是好,只怕要让姐姐在费事了,不若今儿就不喝了,少喝一次当没有什么。”
  万儿看了她一眼,笑着道:“这可是福晋的一片心意,要格格养好身子好早日给爷开枝散叶,格格可不能辜负了福晋的一片好意。”
  钮钴禄垂眼笑了笑:“那就劳烦姐姐了。”
  万儿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钮钴禄又对着小梅向殊兰谢了恩,收了东西,人都散了,她好半响都没有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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