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5节

  而正在这时,他身后传来阵阵的马蹄声,唐寅在阿三阿四、尹兰、皇甫秀台、金宣以及任笑、常封等人的簇拥下,从后面骑马走了过来。
  见唐寅来了,肖维面容一缓,强笑道:“风王殿下,实在抱歉,这……只是一场误会……”
  唐寅淡然一笑,刚才肖维和洪越天的对话他也听到了一些,通过这些天的接触,他也能感觉得到,肖维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王族子弟,说白了就是个书生、文人,碰上了洪越天,如同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楚。
  他笑问道:“肖侯,对面的那位可是血衣侯洪越天?”
  肖维苦笑道:“正是!此人冥顽不灵,脾气又臭又硬,惊扰了风王殿下,实在……令人羞愧啊!”
  唐寅摆手道:“哎,这事与肖侯无关嘛!”说着话,他催马上前两步,与肖维并肩而站,接着,看向对面的洪越天,又打量一番他后面的军兵们,暗暗点了点头。
  洪家军的军备确实很差,军装破旧,盔甲也残破,许多人的盔甲都出现了裂缝,只能用麻绳勉强系到一起,不过士气却不容小觑,一个个皆是腰板挺得笔直,眼睛瞪得滚圆,杀气腾腾,精气神倍足。
  “本王便是风王,哪个要取本王首级的,现在可以过来取了,本王就在这里!”唐寅冲着对面的洪家军朗声说道。
  他满脸的从容,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胆怯和退缩之意,似乎完全没有对面的十万洪家军放在眼里,单单是这份超乎常人的气魄,便已让人先心折三分。
  听闻唐寅的话,对面的洪家军将士脸色顿是一变,停顿了那么一两秒钟,紧接着,阵营里的弓弦拉动之声连成一片,上下将士们皆是捻弓搭箭,虽未把箭矢一致对准唐寅,但也做好了随时放箭的准备。
  见状,皇甫秀台和金宣二人双双来到唐寅的身边,只要一有不对,他俩亦可第一时间保护他。
  与此同时,肖维也吓了一跳,向周围的川将们连声喊喝道:“护驾!快护驾!保护风王殿下!”
  随着他的下令,周围的川兵重盾手们纷纷往前涌,密密麻麻的挡在唐寅和肖维的前方,对面若是放箭,他们可布起盾阵抵御。现场的局势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看到唐寅现身,洪越天反而没急于下令进攻,他侧着头,斜眼打量唐寅,目光在他脸上、身上扫来扫去。唐寅比他想像中要年轻得多,看上去只像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模样长的也俊俏和善,天生笑面,让人感觉很有亲近感,与传言中那个阴险狡诈又杀人如麻的形象实在挂不上钩。
  “唐寅,本侯不知该赞你胆子大还是该笑你太愚蠢,竟然会主动到我川国来,这次你可是自投罗网,插翅难飞了。”洪越天狞笑着说道。
  懒得理会他这话是威胁还是试探,唐寅淡然说道:“本王已经说过了,本王就在这里,想取本王脑袋的,现在大可以放马过来!”
  他表现的越从容,反倒让洪越天心中越没底,难道,唐寅还有所倚仗不成?
  据报,他这次来川国只带五千随从而已,而肖维护送他的那五万将士根本不足为虑,一旦交手,川人之间也绝不会互相残杀,以五千对十万,唐寅还有什么好倚仗的?
  他正感纳闷,唐寅哼笑一声,说道:“在国内,本王便知道血衣侯是川国的主战派,一直都想挑起风川两国之间的战争,现在本王已在你面前了,血衣侯为何还迟迟不动手呢?”
  一旁的肖维冷汗流了下来,唐寅现在简直是在激洪越天出手嘛,难怪王兄在私底下会称他为唐疯子,此人果然疯得不轻。
  心里这么想,他嘴上可不敢这么说,夹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声劝道:“风王殿下,千万别……别刺激血衣侯,此人就是一武夫,冲动又好斗狠,弄不好他真会……”
  “那正合我意!”唐寅笑了笑,接续扬声对洪越天说道:“本王可以告诉你,这次本王来川国,就是与川王议和的,而像你这样的主战派,正是两国议和的阻力,你想铲除本王,本王还想铲除你呢,当然,这也要看你给不给本王这个机会了。”言下之意,只要你对我动手,那么,也等于给了我杀掉你的机会。
  洪越天吸气,洪家军将士们脸色也顿是一变,下意识地向四周观望,查看周围还有没有伏兵。
  沉思片刻,洪越天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指着唐寅,笑问道:“只凭你带的那五千随从,就想打败我洪家军,还想杀本侯?”
  “不信的话,我们也可以来试一试,只要你肯先动手!”说话时,唐寅在马上的身子自然而然的向前倾,虎目当中跳动着兴奋的光彩。
  洪越天能感觉得出来,唐寅的兴奋并非装出来的,他再次倒吸口凉气,唐寅真的还留有后手不成?
  想到这里,他也下意识地向四周望了望。周围要么是茂密的草丛、要么是碧绿葱葱的树林,看不到伏兵,当然,看不到并不代表一定没有。
  他慢慢舔了舔嘴唇,嘴角扬起,冷笑道:“唐寅,你以为本侯会被你这三言两语吓退不成?”
  “那你还等什么,快下令动手啊!为何现在还不动手呢?”唐寅迫不及待地追问道。顿了片刻,他恍然大悟地说道:“哦,本王知道了,你是怕误伤你的川军弟兄们是吗?”说着话,他转头对肖维说道:“肖侯,让你麾下的将士们退后,不必挡在本王前面,对了,你最好也退远一些!”
  “这……”
  “没关系,按我说的去做吧。”他低声说道:“我敢打赌,洪越天不敢动手。”
  “当真?”肖维瞪大眼睛瞅着他。
  唐寅肯定地点点头。肖维莫名其妙地挠挠额头,他怎敢如此笃定?洪越天是什么人啊,即便在大王面前都敢明目张胆的与大王发生争吵,他还会怕唐寅?
  见他还是犹豫不决,唐寅催促道:“肖侯赶快按照我的意思做吧,我说没关系就一定不会有事。”
  现在已到这种局面,肖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他叹了口气,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按照唐寅的意思,把挡在前方的重盾手们都撤了下去,他自己也带着川将们缓缓后退。
  等肖维和川兵川将们统统退后,前面就只剩下唐寅以及皇甫秀台、金宣等人,与地面的十万大军比起来,显得孤零零的。
  唐寅仍是毫无惧意,脸上的笑容还更浓了,招手道:“血衣侯,你的川军兄弟们都已经撤了,现在只剩下本王,这回你总该再无顾虑了吧?”
  对面的洪家军看得真切,一名川将急忙催马靠近洪越天,低声急道:“侯爷,好机会啊!现在我军只需一轮箭阵,足可以致唐贼于死地,还不用担心伤到雁门侯!”
  洪越天没有理会凑过来的部将,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唐寅,可是,他实在看不出来对面的唐寅有一丁点的虚张声势,恰恰相反,有的只是信心十足。
  如果只是他这样倒也罢了,他身边那些随从们竟然也是个个都从容不迫,满脸的轻松,完全没把己方的十万大军放在眼里。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到底他们在倚仗什么?洪越天第一次生出举棋不定的感觉,唐寅近在咫尺,孤零零的只带有那么几名随从而已,但他就是不敢贸然出手。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又在怕什么!
  第837章
  “侯爷,机会难得,转眼即失,万万不可再犹豫了呀!”那名川将急得抓耳挠腮,连声催促。
  洪越天脸色变换不定,盯着对面的唐寅,他慢慢抬起手来。随着他的动作,后面的洪家军阵营传来一片哗啦声,将士们纷纷把早已搭好箭的弓弩举了起来,一致对准对面的唐寅。
  现在,只要洪越天的手臂往前一落,他们便可万箭齐发,瞬间把唐寅射成刺猬。只是,洪越天抬起的手臂却迟迟没有落下,洪将军将士们也是干着急、干瞪眼,但没办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洪越天把抬起的手臂又慢慢收了回去,摇头喃喃说道:“不对!这不对劲!唐寅绝对不是傻瓜,此贼聪明绝顶,又怎会自寻死路,其中必然有诈!”
  听闻他的嘟囔声,周围的部将们都泄气了,唐寅能有什么诈?这里是川国本土,不可能存在风国的伏兵,对面的唐寅也绝对不是旁人假冒的,此时不杀他还等待何时?
  他放弃了放箭的命令,反倒是对面的唐寅还得寸进尺大咧咧地催马向他走了过来。
  他的马速不快,如闲庭信步一般,边前行边笑问道:“血衣侯,你不是要取本王的脑袋吗?既然你不敢放箭,那么,本王就走到你近前让你砍好了!”
  看到唐寅带着一干随从慢悠悠地骑马而来,川将们心头同是一颤,纷纷催马冲到洪越天的周围,把他团团保护住,同时大喝道:“保护侯爷——”
  “都他娘的给老子滚开!”洪越天气极咆哮出声,将围拢过来的众将统统喝退。
  唐寅与身边的随从加到一起还不到十人,他尚且不怕,胆敢堂而皇之的走过来,难道坐拥十万大军的自己还能怕他不成?
  怒视着慢慢走过来的唐寅,洪越天身子突突直哆嗦,脸色阴沉的快要发青。
  等唐寅来到他近前,马头与马头之间只剩下三步之遥,他才勒住缰绳,笑看着洪越天说道:“怎么?难道血衣侯是怕了不成?”
  洪越天没有说话,两眼仍是直勾勾地看着唐寅。
  “你若是怕了,就别在本王面前丢人显眼,带上你的人,滚回你该在的地方。”唐寅收敛笑容,俊美的脸上露出轻蔑之色,别过头去,似乎洪越天这个人都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如果说他刚才是在虚张声势,那么现在,他倒是真的希望洪越天能对他出手。唐寅并没有什么后招,他所倚仗的就是皇甫秀台。如果刚才洪家军放出箭阵,他可以笃定,皇甫秀台一定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现在他已到洪越天近前,再不用怕洪家军的箭阵,如此近的距离,他自信他可以作到一击毙命,当然,前提条件是洪越天肯先对他出手。
  其实他刚才说得没错,像洪越天这种人,就是风川两国之间最不稳定的因素之一,他也很有可能会破坏两国之间的议和,如果有机会能除掉此人,他绝对不会错过。
  看着唐寅那副盛气凌人、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姿态,洪越天怒火中烧,两眼因充血而变得猩红,正当他冲动的想要拔剑之时,突然之间,强大的灵压由唐寅的背后席卷而来。
  灵压是无形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洪越天就是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阵阵压迫感,仿佛有气浪在一次一次冲撞着自己似的,就连他*的战马都不安的骚动起来,四蹄在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着。
  好强大的灵压,好厉害的修灵者!洪越天心头暗惊,目光一转,掠过唐寅,看向他身后的皇甫秀台和金宣二人。
  那股强大的灵压正是从他二人身上传过来的,其中还暗藏着浓烈的杀气,此时,他俩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在他二人注视之下,洪越天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突然还生出一股可怕的预感,好像自己只要一拔剑,那两人立刻就能扑到自己的近前,把自己撕个粉碎。
  他原本已握住佩剑的手又慢慢张开,目光在唐寅、皇甫秀台、金宣三人的脸上扫视个不停,过了好半晌,他的手终于放了下去,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要拔剑的时候又被迫放弃拔剑的想法。
  威慑力。这正是顶尖级修灵者无与伦比的威慑力,当他与你近在咫尺的时候,纵然你身边有千军万马,都会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
  洪越天的变化自然也没有逃过唐寅的眼睛,他忍不住在心中暗叹一声可惜,不过他也无法埋怨过早锋芒毕露的皇甫秀台和金宣,毕竟他二人也是出于好意,生怕他会有危险。
  在自己这么激他的情况下他都放弃了拔剑,接下来再想让他出手,已然没有可能。
  唐寅眼中的杀机慢慢消散,随之变得柔和下来,淡然说道:“血衣侯既然要以大局为重,不肯对本王出手,那就请让路吧!”
  他这是主动给洪越天一个台阶下,毕竟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见洪越天没有接话,站在原地也没有动,唐寅懒得再理会他,双脚一磕马镫子,从洪越天的身边缓慢地走了过去,直直走进洪家军的阵营当中。
  他的大胆,令周围众人又是诧异又是心惊,洪家军将士们本能的纷纷退让,与此同时,人们又不时地看向洪越天,只等他下达命令。
  不过,令洪家军将士们失望的是,洪越天并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或者说在皇甫秀台和金宣二人的威慑下,他自己主动放弃了进攻。他头也没回地挥手喝道:“让路!”
  “侯爷……”下面的部将们可都急了,这是他们能杀掉风王、为洪家军扬名立腕的唯一机会,现在放弃,以后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
  “我说让路,你们都没听见吗?”洪越天猛的转回头,瞪着血红的双眼,怒视着麾下的将士们。
  他的模样把众人都吓一跳,再无人敢多言半句,洪家军的阵营如潮水一般向两旁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远在后面的肖维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以为唐寅过去是羊入虎口,没想到,洪越天非但未对他出手,反而还主动让开了道路,这太不可思议了。
  只可惜距离较远,他没听到两人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
  机会难得,生怕等会洪越天会反悔,肖维不敢耽搁时间,他急忙挥手催促手下的将士们道:“快!快跟上风王!快、快、快!”
  唐寅在前开道,肖维率领仪仗队伍随后跟上,两军交叉而过,过程虽紧张又惊险,但却没有发生一丁点的争端。
  眼看着唐寅和护送他的队伍从己方军中穿过,一名洪家军部将再忍不住,急得满脸涨红地急声问道:“侯爷啊,我们在边阳郡准备了这么久,为何要这么轻易的放走唐寅呢?”
  洪越天没有接话,而是反问道:“你们有谁知道,唐寅身边的那两个随从是谁?”
  “随从?”
  “就是那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二人!”洪越天环视众将。
  洪家军的部将们面面相觑,最后纷纷摇头,皆表示不清楚。
  他眯缝起双目,喃喃叹道:“难怪唐寅敢来我川国,而且还只带五千人,如果本侯也有两名这样的侍卫在身边做护身符,天下又有何处不敢去得?”
  没有受到过皇甫秀台和金宣灵压的冲击,是无法体会到他二人的可怕,此时,洪越天可是深有感触,也明白了唐寅并非在虚张声势,他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先动手,然后再返过来斩杀自己。
  唐贼阴险、狡猾又可怕,即便是来议和,以后也必成川国的心腹大患啊!洪越天长叹一声,连连摇头。
  且说唐寅和肖维,后者追上他,跟随唐寅提心吊胆的走出洪家军阵营,出来之后,他长长松了口气,然后迫不及待地低声问道:“风王殿下,你刚才究竟和洪越天说了什么?他怎会乖乖放你过去呢?”
  洪越天这个人认死理,一条道跑到黑,他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次他摆开这么大的阵势,非要杀唐寅不可,但最终却放走了唐寅,他实在无法理解。
  唐寅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也没说什么,我只是告诉他我是来议和的,并不想与川国为敌,所以他就放我走喽。”
  “啊?”肖维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狐疑道:“当真?”
  “当然!”
  “哎呀!”肖维满脸的难以置信,忍不住对唐寅挑起大拇指,赞叹道:“风王殿下真是了不起啊!洪越天刚愎自用,连大王的话他都敢不听,想不到竟然会听风王殿下的话!”
  “血衣侯是位很了不起的人才,我也是很喜欢他啊!”唐寅笑吟吟地说道。与其说这话是对肖维说的,倒不如说是讲给肖轩听的。
  既然他没机会杀掉洪越天,至少也得离间肖轩和此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唐寅还是有所不知,肖轩和洪越天之间早已疏离到冰点,根本无须他再用隐晦的话从中做挑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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