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刘欣怡脸上的神情顿时就凝固了,干笑了两声道:“要说还是梅子出手大方,二十八两的席面说叫就叫,我跟妳老舅忙活一整年,也赚不来这个数。”
  说着,她扭搭着身子转身出去了,再没提给钱的事。
  刘老太太道:“梅子,妳干吗花这么多钱去订席面啊?随便买点菜在家做着吃也是一样的。”
  “外祖母……”顾清玥坐在刘老太太身边,扯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您不知道,梅子现在可有本事了,几十两银子对她来说那是小菜一碟!对了,我难得回来看外祖母,这是我孝敬外祖母的,想吃什么自己去买。”
  说着,她拿出钱袋,从里边拿出一个十两重的银元宝,塞进了刘老太太的手中。
  刘老太太手上拿着这个银元宝,有些不知所措,“玥儿,妳给我这么些钱干嘛?外祖母不要,外祖母有钱!”
  “我知道外祖母有钱,外祖母有钱是外祖母的,这是我孝敬的!”
  顾清梅看出大姐这是听说自己订了二十八两的席面,面子上挂不住,有心炫耀,也不去理她,反正以顾刘氏的性子,肯定会偷偷地找机会塞钱给外祖母,而且自己又没出嫁,这种场面上的事还轮不到自己事事都要出头,不过却冲二姐和二嫂使了个眼色。
  马云裳也是个伶俐的,见到顾清梅的眼色,赶忙从钱袋里拿出五个一两的银锭子塞了过去,“要说还是大姐想得周到,不像我们这些人,全都木木的,这理所应当的事还要大姐提点着。我们比不得大姐,大姐夫是当官的,能吃官粮,我们只好少孝敬一些了。”
  顾清云也连忙拿了钱出来,一起塞给了外祖母,虽然她自己没钱,但是顾清梅怕她会屈着,硬是塞了一百两银子给她,所以她手头还是比较富裕的。
  就连方美瑶都拿了五两银子出来。
  刘老太太还想推辞,刘欣怡却冷冷地说:“娘,她们给您,您就收着,这是做小辈的一片心意!”
  刘老太太这才转身把银子收进炕琴的抽屉里。
  顾刘氏开口道:“姐,进忠今年是不是还要考啊?”
  刘欣怡听她提及这个话题,脸色顿时就变得很难看,“考什么考?都考三次了,九年了,钱都花他一个人身上了,也没挣回个举人来,不让他考了!”
  顾刘氏道:“孩子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学问又挺好的,干吗不让他考?而且他已经是秀才了,一年能领四两饩银,每个月还能领六斗米,也不算在家里吃白食,还是让他接着考吧。今年我家老四也要考举人,到时候让他俩做个伴,一起去,还能有个照应。老四毕竟年岁小,一个人出远门我也不放心,有妳家进忠跟着,我也能放心不是。”
  刘欣怡听她这么说,脸色才渐渐缓了下来,“既然妳这么说,就再让他考一次,这次若是再不中,日后就不让他考了。”
  顾清玥道:“姨妈,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家相公当年不也是考了三次才考上的吗?这都是运气,说不定今年表弟的运气就来了呢。”
  众人拉拉杂杂地聊着天,快午时的时候,苏月冷领着酒楼的小伙计,把席面送了过来,众人七手八脚地支起桌子。因是古代,这里还不太流行去饭馆请客吃饭的,所以哪家都有几张八仙桌,可以吃个流水席什么的。
  这时,刘家那个看起来大得有些离谱的客厅就显出了用场,几张桌子往厅里一摆,倒一点也不拥挤。
  众人分男女落座,孩子们也给单独开了一桌,这才开始吃饭。
  男人们喝酒聊天自是不必管他们。
  却说女眷这一桌,顾刘氏和刘欣怡一边一个守着娘坐了,顾刘氏知道娘最喜欢吃大虾,看到桌子上有一盘油焖大虾,于是伸了筷子去夹,然后挽了袖子,帮娘剥了虾壳,再把虾仁放到娘的碗里。
  第一百三十九章老舅妈的图谋
  王氏却一眼看见她手腕上的银镯子,两眼顿时冒出红光,“呦,二姐这镯子看着颜色可真鲜亮,新买的吧?”
  顾刘氏的唇角不自在地抽搐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是啊,梅子给我买的。”
  “二姐真是好福气,养了个好女儿,哪像我啊,命苦,镇日里上养老下养小,又要顾铺子又要操持家务,天天累得要死,也没人孝顺我个镯子什么的。”
  顾刘氏每年都得和她打不少次交道,自然知道她是什么人,说这种话不过就是想要挤兑着自己把镯子给她,于是干笑着起了身,“剥虾子剥得手上都腥气了,我去洗个手!”
  她在门口的灶台旁边打了水,把油焖大虾的腥气从手上洗掉,这才回到桌边坐下,从手腕上褪下那个银镯子递了过去,“弟妹妳试试我这镯子!”
  王氏顿时兴高采烈地戴到了手腕上,“哎呦,还真配我!”
  顾清梅抬眸,不赞成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却见母亲一脸尴尬地回望着自己,并且冲自己摇摇头,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别闹事,忍不住心里觉得难受。
  马云裳于是便从自己的手腕上也摘下一对镯子,一支塞给了刘欣怡,另一只塞给了刘胡氏,笑着说:“姨妈和大舅母可千万别见怪,前些日子,梅子伤了头,什么事都不记得了,把咱们也都忘了,没人跟她提,她也就不知道自己还有姨妈和舅妈,所以挣了钱以后,才忘了买些东西去孝敬姨妈和舅妈的。”
  刘欣怡闻言惊讶地抬眸看向顾清梅,“梅子受伤的事,我倒是听村里的人说了,只没想到这么严重,所以也没打发她两个姨表哥过去瞧瞧,如今可好了?”
  ☆、第七十三章 顾老大挨打
  “养了几个月,可算是养好了。”马云裳故作唉声叹气的样子,红着眼眶说。“听说当时都没气了,娘吓得什么似的,打发了二堂弟进城,把我和他四叔都叫回家了,说是看看怎么操办后事才行。没想到梅子又缓上来了,可真真是观世音菩萨显灵。”
  刘欣怡沉吟着看向顾刘氏,“听说是妳家那老大闹的!”
  顾刘氏神情有些尴尬,打着马虎眼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算了,别提了。”
  刘欣怡冷哼了一声,“妳也是当婆婆当奶奶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个性子,见天的糊里糊涂的,自己的闺女都不知道护着,一味的宠着那不孝顺的。”
  “姐,妳就别说了。”顾刘氏见她当着自己的女儿和儿媳妇的面,竟然像数落孩子一样的数落自己,心中不悦,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顾清玥却道:“娘,姨妈说得对,您就是太宠老大两口子了,您瞧瞧您都把他们宠成什么样了?今儿难得上外祖母家来,叫了老大媳妇,却硬是不肯来,她可是长子嫡媳,却连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幸亏咱们是小门小户的,若是豪门大院,让她掌了家,家得乱成什么样子?”
  顾刘氏道:“她再不好,也是老大的媳妇,我孙子的娘,她若是没生养,我早就让老大把她给休了,可是她给老顾家生了三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了,若是把她休了,妳帮她养那三个孩子吗?”
  顾清玥闻言,只得闷闷地闭上了嘴巴。
  “好了!”刘老太太见众人争执起来,赶忙出声打圆场,然后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大女儿。“妳就会挑事,妳妹妹家的家务,轮不到妳指手划脚的。”
  刘欣怡不依地说:“我哪挑事了?我也是为了妹妹好!”
  王氏戴上了新镯子,心情十分高兴,拿着筷子指点江山一般地夹着菜,“二姐,妳瞧,妳侄子如今又长高了,去年做的衣裳,今年就穿不下了,我天天忙着杂货铺的生意,也没功夫给他做新的,回头妳给他做两件新衣裳吧。”
  “行!”顾刘氏赶忙笑着应了。
  却见刘老太太不悦地沉下脸,却没说什么。
  王氏又道:“还有妳姪女,如今大了,这些日子上门说亲的多如牛毛,我估摸着,挑几个合适的,回头带她去观音寺相一相。”
  顾刘氏道:“我那刚好有几块颜色鲜亮的衣料,回头给恬姐儿做几件。”
  刘老太太见二儿媳妇一直都在挤兑自己的二女儿,有些看不过眼,撂下筷子冷冷地说:“恬姐儿都十六了,又不是不会自己做衣裳,干吗还让她二姑给做?”
  王氏板着脸道:“咱家又不是那些使奴唤婢的大户人家,粗浅的针线自然是会,可若是好衣料,她的针线不就糟蹋了?二姐的针线一向出挑,就让二姐给代劳一下,也不至于累死吧?再说了,如今梅子连丫头都有了,家里的活计必是用不着二姐动手操持,二姐待着也是待着,我给她找点活干,她也不至于闷得慌。”
  众人闻言,都有种翻白眼的冲动。
  顾刘氏忙道:“他老舅母说得对,我现在在家什么事情都不用干,做些针线打发时间也好。”
  一顿午饭吃得众人都有些不自在,午饭过后,众人又略坐了坐,消了消食,喝了碗茶,便告辞了。
  顾清梅看到母亲在马车旁边拉着大姨的手,悄悄地塞过去一个钱袋,而刘欣怡不动声色地收了,知道是母亲看大姨家生活困难,想要贴补贴补,这原本也就无可厚非。
  她自己也是一直都在贴补几个哥哥姐姐,她只是讨厌那种厚颜无耻,张嘴就找人要东西的人。
  刘欣怡家住得和顾家庄正好是相反的方向,众人也不顺路,在门口告别后,便各自往自家回家的方向走了。
  顾清梅和马云裳、方美瑶还有苏月冷坐在一辆马车里,一直阴着脸。
  马云裳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于是开口道:“梅子,妳还没出嫁,不知道出嫁的女儿的心思,家中的父母总是个牵挂。如今,外祖母和外祖父还都得靠老舅母照顾,娘这样做也是为了可以让她能对老人好一点。”
  顾清梅突然开口问道:“是不是这些年,娘一直都是这样?”
  “可不!”方美瑶在一旁插嘴道。“娘每年不光要给恬姐儿和鹏哥儿做衣裳,衣裳料子也都是娘给花钱买,老舅母就是动动嘴罢了。幸亏我是儿媳妇,过年初二的时候回我自己的娘家,不用跟着娘一起过来,不然年年看见老舅母找娘要这个要那个的,气都气死了。也就是爹平常在家里什么都不管,银钱的事都是娘说了算,若是换了旁的人家,怕不早就说娘窃盗,把娘休了。”
  “四弟妹!”马云裳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
  方美瑶也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不太顺耳,于是不自在地闭上嘴巴。
  顾清梅冷笑道:“三嫂,明天让清儿陪着妳进城,去成衣铺看看,有那便宜又花里胡哨的料子买几块,跟成衣铺订做几件,回头给老舅母送去。我那还有几块从都城带回来的好料子,劳烦妳顺道跑一趟,给表哥家的乔姐儿送过去。”
  方美瑶点点头,“说起来我都好些日子没进城了,明儿有了保镖,正好逛逛。”
  众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家,刚一进家门,就全都愣在了那里。
  顾清玥张嘴问道:“妳这丫头披头散发地坐在这里干吗呢?像什么样子?”
  原来留在家中看家的云深披头散发地跌坐在西里间的门口,脸上有好几个巴掌印子。
  听到声音,她缓缓地抬起头,没看见顾清梅,便没讲话。
  顾清梅最后一个走进去,看到她们全都堵在堂屋里,不禁有些奇怪。
  顾家的堂屋并不是很大,也就二十多平米的样子,门口一边一个大灶,便占了不少空间。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她忍不住问。
  云深听见她的声音,无神的眸子里顿时现出一抹神采,焦急地想要扶着门框站起来,但是她崴了脚,使了半天力气也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顾少雅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梅姑姑,妳可算回来了!”
  顾清梅转过身,就见到顾少雅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在顾少雅身后还跟着顾清泳和顾清雷,她赶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顾少雅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珠,她一边哭,一边告状,“是大伯伯,刚才来打了云深姐姐一顿,说云深姐姐目中无人,然后砸烂了妳衣箱上的锁,抢了好多钱走。”
  “什么?”顾清梅闻言,顿时大怒,挤进人群,刚好看到云深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的样子,于是沉声说道。“清儿,帮我把云深扶起来!”
  然后她侧身从云深身边挤了过去,进了西里间,就见屋子里此时一片狼藉,杯盘茶盏全都被丢在地上被砸得粉碎,她平时用来放钱和首饰的衣箱大开着,上边的锁被砸得稀烂。
  她走到衣箱旁边看了看,只见里边的首饰还在,但是一包银子却不见了,她知道那是她给云深的一千两,连银子带银票,平常就放在衣箱里,不禁气得浑身发抖。
  同时也庆幸,自己那些银票都没放在这里,而是贴身藏在了腰带里,不然的话,都让大哥拿走,自己就该找地方哭去了。
  顾刘氏走进来,担心她一怒之下会发落自己的大儿子,赶忙劝道:“梅子,妳先别急,看看少了多少钱?”
  顾清梅见到她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护短,于是冷笑道:“娘,妳今天再说一句袒护大哥的话,我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这个家,以后再也不回来!”
  顾刘氏没想到女儿竟然会这么抢白自己,脸色顿时便有些不好看,“妳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娘,我没说混账话,我说的是心里话。妳知不知道就因为大哥、大嫂一天到晚的瞎胡闹,我早就想离开这个家了?我之所到了现在还留下,便是因为别的哥嫂都对我很好,我想帮补着哥哥嫂子们全都过上好日子,我再离开。”
  顾刘氏抢白道:“既然妳是想帮补妳的哥哥嫂子们过上好日子,妳大哥大嫂也是妳的哥嫂,妳不能太厚此薄彼,妳丢的这些钱,就当是帮补他们了也就算了,犯不上把事情闹大。又说什么离家出走的混账话,我倒想问问妳,这混账话妳是跟谁学的?我知道妳如今攀上了四皇子和慕容少爷的高枝,身份不一样了,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念亲情!”
  “我今儿就不念这个亲情了!”顾清梅说着,扬声道。“少雅,去请族里的长老来。月冷,妳骑着快马,进城去衙门告状。”
  “慢着!”顾刘氏闻言,猛地拔高了嗓门。“梅子,妳这是要逼死我吗?”
  顾清梅没想到娘亲竟然会以死来威胁自己,不禁气得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幸好苏尘清一直跟在她身边,及时把她扶住。
  她目光悲怆地望着娘亲,只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娘,妳太让我失望了!”
  “是妳让我失望才对!”顾刘氏色厉内荏地瞪着她,虽然心中偏袒大儿子,却也知道大儿子这次做得太过火。
  顾清阳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沉声道:“梅子,报官就算了,自家人偷了自家人的东西,这事说出去也着实丢脸。妳先别急,我尽量把钱给妳找回来!其它的……”
  他一双晶灿的乌眸,带了一点哀求地望着她,“妳放心,我会给妳一个交代!”
  不是他想姑息大哥,而是在这种宗族当道的时代,若是自家大哥有窃盗行为,消息泄露出去的话,对于他日后为官会有极大阻碍的。
  顾清梅看到他眼中的哀求,也蓦地意识到这一点,想着自己一直想要扶持他做官,若是家中出了这样的丑事,日后四哥的官途必定会受影响,不禁惨然一笑,“好,四哥,我听你的!”
  说完,她对顾少雅道:“少雅,去把王二哥请来给妳云深姐姐看看伤,记得告诉他是脚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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