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节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苏日暮呆滞了一下,“子诤你在自断前路么?”
  甄侦将他拎到身后,以免太万众瞩目。
  阜远舟看他一眼,没搭理,若有所思道:“震碎石桥而不断,闻人折傲的武功修为确实能担得下一个天下第一。”
  李大兆下盘功夫硬,下脚比常人要重,所以才会将石桥踩出个洞来,换了轻身功夫厉害的,走在上面就没什么事……但是石桥很大,能容纳很多人,人们会下意识三五成众一起过去,当众人一同上桥的时候,内部已经全是裂纹的石桥就会砰然而断。
  蜚语大力地拍了拍李大兆的肩膀,“李兄弟倒是机警,牺牲你一人造福全教啊!”
  惊魂未定的李大兆只能苦笑。
  谢步御在石桥的断口处探究了片刻,不得不承认闻人折傲这一手实在亮得漂亮又震慑人心。
  闻人折傲敢这么做估计是还有其他的出路,不过现下他们只能往这里进去,只好用爪钩勾住对面的东西,利用绳子滑过或者轻功踏绳而过。
  长生殿的大门并没有关紧,苏日暮提防着推开之后,看到的是一条土石结构的过道,长明灯一盏一盏延伸而去,启动机关之后即可自燃。
  ——岔道密密麻麻,简直就像是一个蚁穴。
  可见其工程量之浩大。
  对着这些岔道,饶是苏日暮也有些瞪眼,沉默片刻之后虎着脸去研究每个岔道的差异。
  “尊主,要不要分头走?”听枫看得眼晕,问道。
  阜远舟沉思片刻。
  宫清却是不认同,道:“分太散了,难以抗敌。”别说是宿天门门人,就是长生殿里的机关也够受的了,他担心孙真的安全,自然不希望随意分兵增加风险度。
  苏日暮研究完了,忧桑道:“都没有人走动的痕迹,应该是那些兔崽子启动了这里的机关,改道了。”
  “走哪条路?”阜远舟直接问结果。
  苏日暮更忧桑了——他家子诤是一天比一天冷淡了——无语地道:“是个阵法,我推算一下生路,甄侦,纸笔。”
  甄侦跟一个影卫拿了纸笔给他。
  他就地找个地方埋头苦干了。
  阜远舟不再看他,让谢步御和蜚语带着人探一下其中两条路,半刻钟之后无功而返。
  苏日暮默默地其中两条路打了个叉,怨念——这算是剥夺他发光发热的权力么?
  甄侦顺毛——算了,时间不足,殿下心切,每次等你这么算,第二天酉时早就过了。
  苏日暮更加怨念了,大受刺激,脑子急转笔下生风,没多一会儿就指定了一条路。
  阜远舟收回了让谢步御和蜚语继续探路的命令,示意众人走苏日暮指的路。
  不得不说苏大才子的确被刺激了,接下来的路大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之意,弹指间几个凶险机关灰飞烟灭,很快就抵达了之前闻人折傲那批人抵达的第一个大厅,这里堆满了金银首饰。
  ——以及众人在对那些金银首饰做出反应之前就不得不集中注意力面对的十几个宿天门门人。
  见到他们走进这个大厅,那些宿天门门人都露出了贪婪之意,多数目光准确地落在了谢步御、秦仪等“血承”者身上,那种眼神,就像是野兽闻见血腥味一样。饥饿不堪。
  苏日暮和甄侦、宫清都想到了在停仙宫见到的“肉糜”者吃人血肉的事情,顿觉有些反胃。
  人吃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对于“肉糜”者来说更像是一种求仙问道的途径,不得不说人性黑暗才是最叫人恶心的。
  但是当因为琢磨事情而落在最后的阜远舟走进大厅的时候,整个空间的氛围都变了。
  那些“肉糜”者像是见到了天敌一样,全部警惕了起来,原本各自散落站着的都三三两两开始靠拢,目光齐齐地盯着闲庭信步一般走进来的蓝衣教主。
  如果说原本“肉糜”者对他们就像是兽群在围捕猎物,那么此刻,他们就从猎者变成了猎物。
  ……
  第四百章 压制力
  “肉糜”者的举动让众人异样的目光都落在了阜远舟身上。
  阜远舟这回眼珠子没变色,身上的紫色图腾却是开始在皮肤上若隐若现。
  宿天门门人都带着一种迷惑又忌惮的表情,像是野兽嗅到了空气中天敌的味道,是一种本能的戒备。
  苏日暮纳闷,“原来子诤才是最后赢家?”呃,不对,应该要加个闻人折傲?
  他和甄侦旁边的秦仪低声道:“尊主身上的‘血承’果然和我们的区别甚大。”看来阜远舟不仅仅对“血承”者是个威胁,对“肉糜”者也一视同仁。
  苏日暮还没来得及问个究竟,那头阜远舟已经五指一张,硬生生用内力将最靠近的一个宿天门门人扯了过来,掐住了他的脖子。
  这个人脸色瞬间就白得像是鬼一样了。
  阜远舟盯着他看了片刻,问:“你怕我?”
  对方脸色难看至极。
  “退化的本能么?闻人门主倒是研制了样好东西……”阜远舟淡然道,收紧五指勒断了他的脖子,随手将尸体丢到一边,道:“右使,动手,闻离,继续找路。”
  谢步御点出来的人居然都是能力会被压制的“血承”者,果然在逼得不得撤退的宿天门门人手里频频吃亏,甄侦正想说换人,但是场上的局势骤然发生巨变!
  秦仪在大厅里点燃了一个香炉,随着一种甜腻的像是果子成熟的味道弥散开来,那些“肉糜”者的能力忽然下降了不少,“血承”者立刻见缝插针反扑而去。
  阜远舟问:“试验结果如何?”
  秦仪盯着场上的变化,“能够克制二分之一‘肉糜’对‘血承’的压制力,不过见效速度慢了些……也许应该掺进烟雾弹里去。”
  据说宿天门右护法红艾是和闻人折傲血统最相近的一支,“肉糜”者确实是血统越纯正才能提炼出能压制“肉糜”者的物质来。
  见谢步御那边应付得来,苏日暮这头也飞快搞定了下一条路该走哪里,阜远舟示意众人先走,谢步御他们后续跟上。
  这里的地质断层不少,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又是一个裂缝,对岸是往下低了三十多米左右的一个平台,那边没有长明灯,看都看不太清楚台子上的情况,中间距离相差近二十米,这里应该有通风的口子,时不时有大风呼啸着卷过,在断层间发出鬼哭般的声音,裂缝深不见底,即使是阜远舟和轻身功夫绝顶的甄侦都没办法保证自己绝不出意外。
  不少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苏日暮咂舌,“有这些天然的大杀器,闻人家族还要建什么地下迷宫啊?”多找几个这样的断层,有心探究之人摔都摔死了。
  甄侦走到延伸出去的平台边缘往下看去,“是走错了,还是另有玄机?”
  “啧,没路小爷也能搭个喜鹊桥来~~~”打转了好一会儿的苏日暮道,把他往回扯一点,自个儿往下一跳,一下子惊了众人。
  甄侦第一反应是伸出手去拽人,拽空了之后才想到什么,低头往下看去。
  苏大才子就像是壁虎一样扒在下面两米左右处的岩壁上,摩挲着不知道在找什么。
  没一会儿,他就找到了两个镶嵌在石缝里的圆环,扯了扯,然后抬头往上看,“子诤,下来。”
  甄侦下意识道:“我下去?”
  苏日暮嫌弃地摆摆手,“挪远点,掉下来了小爷才不救你。”
  甄侦挑眉,嘴角弯了弯。
  阜远舟看他一眼,纵身落到了苏日暮旁边,好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甄侦轻功卓绝,小小断层崴脚都难。”
  苏日暮虎着脸把一个圆环交给他,“啰嗦什么,小爷说拽,就一块儿使力。”
  阜远舟面无表情。
  苏日暮翻了个白眼,“一,二,三,走!”
  字音还未散在空中,两人就一同使力,伴着巨大的摩擦声,两根精钢锁链就顺着两个圆环被扯出来,与此同时,对岸的那个平台也开始向往延伸,因为用力甚巨,阜远舟和苏日暮都没利用身体重量往下坠,而是脚踏岩壁步步使力。
  大风将两人的衣袂卷得飘摇不定,像是风暴里摇摆的枯叶子。
  对岸的平台平平向前延伸,直到轰隆一声撞上对岸的岩壁时,阜远舟和苏日暮两个人也刚好落到台子上了。
  长明灯在靠里避风的地方缓缓亮起。
  谢步御他们已经赶上来了,上面的众人得到许可的指示,也纷纷顺着两根锁链向下滑来。
  苏日暮甩了甩酸软的手腕,看向自己红了一片磨破皮的手掌心,火辣辣的感觉,又跺了跺脚下特制的精钢平台,啧啧称奇。
  其实圆环不止两个,是他低估了这玩意儿的重量,还好他们两个顶得住,不然中途一泄力,整个锁链都会往回弹。
  甄侦走到他面前,握着他的手看了看,然后默不作声地掏出药来。
  苏日暮纠结,“你这个药会不会滑手?我不方便整机关。”
  甄侦瞟他一眼,拿出一双和之前詹无伤用的差不多的白色手套给他,“戴着。”
  苏日暮感兴趣地拿过来研究研究。
  而不远处的阜远舟看了看他们,然后收回目光,盯着自己手上的磨破皮的地方,轻微地蹙眉。
  痛感……似乎开始在消失了。
  赵衡在不远处似乎想走近,不过已经另外有人抢先了,他也就止了步去整理人马了。
  “尊主?”被李大兆带下来的秦仪靠近来,探究性地看着他的手,然后脸色凝重了几分,“痛感开始消失了?”
  “嗯。”阜远舟颔首,放任那些紫色图腾往手上蔓延,那些磨破皮的地方都被比皮肤更坚韧的鳞片状的东西覆盖。
  秦仪见状,把劝他上药的话全部吞了回去。
  苏日暮作为机关好手已经在开路了,他看向众人往里走的那条幽幽过道,伴随着裂缝里的风声,显得诡谲无比,“尊主,圣神……”
  阜远舟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愈发淡漠,“不过是畜生而已,人怎么会斗不过畜生?”
  说罢,便往前走去了。
  秦仪看着他坚韧如山的背影,定了定神,跟了上去。
  甄侦本来就觉得这次进长生殿的人数有点多,果然在下一个岔路的时候,阜远舟将人分作了两批,其中一批由随见忡、蜚语和李大兆领头,负责长生殿里面的宿天门门人。
  两批人就此分开。
  阜远舟带在身边的人数比较少,但基本个个都是精锐人手,走得也还算顺利。
  可惜有着“别有洞天”这个名号的长生殿不是好闯的,没多久之后他们就碰上了大麻烦。
  事情发生在苏日暮破解一个看起来是死路的过道机关的时候,当他解到一半时就发现机关被人动过手脚了,四周的石壁遽然移动起来,稍有不慎就会被压成肉饼,众人纷纷躲闪或者是打碎石壁,等到苏日暮停下机关,大家将人数清点了一下,霎时间脸色都不太好了。
  不见了几个人,其中之一就是阜远舟。
  在绝活儿上被阴了一道的苏日暮阴沉得能在眼里烧出火来。
  赵衡不安地在两块石壁的缝隙间扯出一块蓝色的衣角,“以殿下的武功不可能会和我们失散……”
  他的话没说完整,不过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神才永宁王的身法怎么可能被小小石壁的移动难倒,他之所以不见了,恐怕是被人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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