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这种母亲

  其实戚屿泽并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最近心里有点乱,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江觅,那天江觅的话让他很介意。
  戚屿泽敛下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自己最近太关注江觅了。
  她救了自己,自己也愿意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助他,这样简简单单的不好吗?纠结那么多做什么?
  *
  回到郑家后,尤笙心绪不宁,她紧攥着手,指节发白,长长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新做的美甲因为承受不住而生生地断裂,指甲边缘渗出血迹,十指连心,传来一阵刺痛。
  桌子上摆放着保镖刚查出的资料,看着这么优秀的儿子,尤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是庆幸?还是觉得难以掌控?又或许两者都有。
  尤笙突然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站了起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郑深谈一谈,
  不为别的,哪怕为了她自己。
  郑深已无法生育,这也是她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孩子,婚姻依旧稳定的原因,但她在郑家并不受待见。
  如果她有一个儿子……一个儿子,只要他足够优秀听话,先不说能不能得到郑家的财产,她在郑家也会硬气很多,不必再小意讨好。
  郑深早就知道她有个儿子,但见她很少提起,他也就不再多问,毕竟他虽然喜欢尤笙,也没有喜欢给别人养孩子的癖好。
  当晚睡前,尤笙就和郑深谈起了这件事情,当然是站在为郑深考虑的角度。
  郑深想起自己没有儿子,女儿又被惯坏了,多个助力在公司也没有坏处,至少以后公司不会完全落入郑家其他亲戚手中。
  前提是戚屿泽任人摆布,不过他也只是个高中生而已,再厉害也掀不起风浪,就答应了尤笙的意见。
  得到了郑深的首肯,尤笙做事就方便了很多,她调查到戚屿泽在临安街一家酒吧打工,便循着信息来到了这里。
  空气中混杂着香烟和酒水的味道,尤笙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
  环境乌烟瘴气,酒桌上有些穿着暴露、痞里痞气的男男女女,尤笙实在难以接受儿子在这种地方工作。
  可能是她眼中的嫌弃过于明显,一路上周围的人都和她保持了一定距离。
  “小泽,我们谈谈。”
  尤笙此刻没有心思好好地介绍自己,只是捂着口鼻,皱着眉对在吧台上工作的戚屿泽说。
  这是多年不见后,尤笙对戚屿泽说的第一句话。
  尤笙和戚呈明抛下他的时候,他年纪还很小,但并不是没有记忆,相反他记忆犹新,
  母亲温柔的眉眼、无微不至的关心,父亲宽阔坚实的怀抱,是戚屿泽为数不多最开心的时光。
  只可惜一朝梦碎,某天早上醒来,身边早已没有温度,这个家一夜之间变得空空荡荡,只有他不知所以,怀里还抱着昨天新买的恐龙玩偶。
  分别后的再次重逢,如果说尤笙是因为不能忍受嘈杂的环境,所以言语间才没有一丝温情的话,那么戚屿泽就是真的冷漠。
  戚屿泽是酒吧的招牌,突然有个气质和长相俱佳的女人找上门,不可能不引起注意,但尤笙保养得再好,也无法掩盖与年龄相符的成熟,再看这两人七分相似的长相,围观人群都猜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也不得不感叹,基因的重要性。
  戚屿泽本来不想理会,但不能影响酒吧的生意,默默地卸下了围裙,将尤笙带到了休息室。
  休息室主要供服务生使用,这时还没来得及收拾,房间有些杂乱,不大的沙发上零乱的放着衣服,还有未吃完的外卖没来得及收拾。
  尤笙勉强找到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干净的椅子,拿出随身带的湿纸巾擦了擦,这才坐下,戚屿泽倒是没那么多顾虑,对她的行为不置一词,从头到尾都没有要交流的意思。
  尤笙这时候才整理了心情,想到当年自己做的那些事,生出愧疚。嘴巴微张,又不知道该从何聊起。
  半晌,尤笙才问出一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戚屿泽觉得讽刺和莫名其妙,想消失就消失,现在想出现就出现,从不顾及他的感受,现在又这么故作关心地来一句,有什么意义?
  这么多年夹缝中求生存,食不果腹、寄人篱下,被欺辱殴打、肆意谩骂,早已把早年对生身父母的感情消耗殆尽,连怨恨的力气都没有,但即便如此,戚屿泽还是觉得有些悲凉。
  “你都找到了这个酒吧,想必对我过去的经历了如指掌,过得好不好,你不知道吗?”
  戚屿泽不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反问着。
  “我……”
  尤笙眼眶发红,露出一丝难过和窘迫,她盯着戚屿泽,这个孩子在长相上完美融合了她和戚呈明的所有优点,小时候就生得像个漂亮精致的洋娃娃,直到三四岁还有人把他当女孩看,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快成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了,举手投足之间看似漫不经心,却又隐隐透着锋利。
  戚屿泽的话唤醒了她尘封的慈母之心,她不是不爱戚屿泽,这个孩子也曾被她寄予厚望。她在最好的年纪,不顾父母反对,和戚呈明在一起,但在柴米油盐的磋磨之下、在日复一日的争吵之中,往日的爱意早已不复存在。
  在富贵无忧的生活和儿子之间,她选择了前者,她只是更爱自己而已。
  “小泽,当年是妈妈的错,妈妈不该抛下你。妈妈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我想好好补偿你,你郑叔叔,也就是妈妈现在的丈夫答应让你回郑家,你愿意和妈妈回去吗?”
  一句“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把戚屿泽过去那些年受的苦轻巧揭过,戚屿泽的眼神愈发冷冽,也怪尤笙没有做足功课。
  她一门心思想要戚屿泽回家巩固她的地位,对于保镖呈上来的信息不过匆匆一瞥,说白了更关心戚屿泽有没有被利用的价值,对戚屿泽早年的经历根本没有多了解,除了知道他出身孤儿院外,其余知之甚少。
  她只依靠自己的常识,判断戚屿泽不过是没有优渥的生活条件,不至于受太多委屈,想对戚屿泽进行金钱上的弥补,更何况孤儿院的出身,让尤笙笃定戚屿泽不会放弃送上门来的好机会。
  尤笙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有些哽咽,但说着说着她就有了些许底气。
  谁料戚屿泽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我拒绝。”
  “你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要上班了。”
  戚屿泽利落地起身,手在触上门把手的前一刻被握住,随即对方又触电般的放开了他的手。
  尤笙想阻止戚屿泽的动作,但再度握上儿子的手的时候,早已不是当年软乎乎的触感,这是一双男人的手,骨节修长,充满力量,比她的还要大了很多,尤笙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戚屿泽偏过头,对这个所谓的生身母亲还是保留了最后一点耐心。
  “小泽,你跟妈妈回去吧,妈妈是为了你好啊,你天天在这打工,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以后能有什么出息?你去了郑家,上大学以后就进郑家公司实习,难道不比现在强一万倍?”
  尤笙看见戚屿泽丝毫不为所动,难免着急,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
  她明明知道戚屿泽只是迫于生计才在这里打工,却直接归为这是没出息的表现,就好像戚屿泽在跟人鬼混似的,言语间透露着不屑一顾。
  戚屿泽嘲讽地勾了勾唇,毫不留情地戳破: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难道你不是为了自己?这些年在郑家想必你也不好过吧,当个外人的感觉可还好?”
  寄人篱下的滋味戚屿泽不是没有体会过,他这么说出来,带了一丝报复的意味,再绝情,也不过是个18岁的少年而已。
  “我是你母亲,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
  被戳中了心思,尤笙顾不得贵妇的体面,声音都有些变形,甚至伸出了右手,作势就要给戚屿泽一巴掌。
  巴掌未落下,堪堪停住了。戚屿泽不闪躲,只是那样望着尤笙,她却被忘得心虚。
  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和少年的差距,他一米八的身高,尤笙穿了高跟鞋也需要脖子稍往后仰才能和他对视。
  尤笙突然有种预感,戚屿泽不是她甚至郑家可以控制的,一个在孤儿院出身的孩子,若仅仅只是优秀,又怎么会有那种气势?
  “我没有你这种母亲。”戚屿泽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尤笙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酒吧的,戚屿泽走后她一个人在休息室站了许久,腿脚有些麻,以至于她脚步踉跄,还要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如果戚屿泽和她服软、顺从,她不至于这样,反而是戚屿泽的冷漠让她无措,
  她一面受够了自己在郑家不被重视,一面对儿子生出了更多的愧疚,他应该很怪她吧?
  尤笙已不像来时那样还有心情观察周围的环境,只觉得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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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主身世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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