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如果再有一根烟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嗣远脑海里面突兀地冒出这个念头。
  好似一瞬间场景转换，眼前青山绵延，松风万壑，在末世奔逃至尽头的亡命之徒，于黑夜将要来临的前夕，拉过风衣一角轻轻摩挲着黝黑的枪管，浩荡的凉风卷席尘世烟火，从远处如潮水奔腾而来。
  “英雄救美？”男生轻声说，“挺帅的啊。”
  林嗣远丝毫不介意承受别人的夸赞，他吹了吹自己的额发，双手插兜，漫不经心笑道，“不不不，是超级帅。”
  男生，“……”
  “诶！”林嗣远冲他扬了扬下巴，“要和我一起吗？”
  “什么？”
  “一起去英雄救美啊。”
  “哈哈……”男生笑了两声，抬手掩映住自己的眉目，“这种事情做的人多了，就没有办法逞英雄了。”
  林嗣远思索了一下，“也对。”
  “不过，你过来一下，我给你说点事。”男生先是在兜里面翻了个口罩戴上，然后手心朝上，朝林嗣远招了招手。
  林嗣远疑惑，但还是靠了过去，“什么？”
  “你是觉得我和照片上长得不像对吗？”
  由于男生现在是戴着口罩的，而且巷子环境很昏暗，林嗣远虽然不脸盲，但是确实现在硬要让他回想男生的样子，有点答不上来。以至于林嗣远一时之间竟然有点恍惚，导致他无言以对。
  等了一会儿，见林嗣远没有什么反应，男生不由疑惑地从鼻腔轻哼了一声，“嗯？”
  其实林嗣远都快忘了那照片那人具体什么样子了，就记了个大概构图，他揉了揉鼻子，讪讪道，“应该是像的吧，要不然你把你口罩摘了，让我仔细看看？”
  男生身子往后仰，躲了躲，“你知道作战最直接的方法是什么不？”
  这个话题度怎么转变这么快？
  林嗣远摇摇头。
  “是擒贼先擒王。”
  林嗣远点头。
  “我跟你说啊。”男生揽着林嗣远肩膀，拍了拍，“我以前和酉峰那小子打过交道，他这个人呢，身上有一处很明显的弱点。”
  “哦？”林嗣远明显来了兴趣，“是什么啊？”
  “这样。”男生放开他，“你把你手举起来一点，我给你说是在什么地方。”
  林嗣远将信将疑，将自己的手举起来了一点。
  “那家伙呢，他腰的这里……”男生垂手搭在林嗣远的腰线上，慢慢顺着两侧腰肢往下，“对了，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吗？”
  林嗣远正想说，你说话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结果男生猛一下岔开话题，他又蒙了，“啊？”
  “我跟你说啊……”男生离林嗣远耳畔近了一点，“我是过来……”
  他说话声音太小了，外间喧嚷嘈杂，人声沸腾，林嗣远几乎听不清楚。他不由得主动凑近了一点，下一瞬耳畔触到了什么柔柔的、温热的，让林嗣远大脑一下子好像被火烧了一把。
  紧接着，伴随着这轻柔触感而来的，是男生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抓住了林嗣远的衣角，然后刷拉一下，就直接把林嗣远衣服给扒了。
  “身材不错。不过——”男生手上甩着林嗣远衣服，不由笑道，“我就是过来阻止你英雄救美的！”
  林嗣远愣了一下，面色剧变。
  ——艹！
  林嗣远咬了咬牙关，抬腿横踢，男生退了几步，并不恋战，直接转身跑了。夜间天色昏暗，无疑成为了最完美的掩饰，林嗣远看了看自己上半身，简直拳头硬了！！！
  他才捡起自己地上的外套，还没来得及穿上，转身一看，刚刚的划水人员不知何时聚在前方，纷纷交头接耳。
  “……”
  “卧槽！”人群中有一个声音突兀地喊道，“我他妈的叫你过来撑个场面，你怎么衣服都不穿就过来了？！”
  气氛立刻一触即发，人群霎时哗然起来。
  林嗣远，“…………”
  ·
  晚间22:47。
  林嗣远看着放在自己旁边那个转来转去的风扇，只觉得底下生风。
  外套太空了，昭阳这边的天气，一到晚上吹起风来的时候，真的透心凉，更别提现在还对着风扇吹。
  马卡龙，不对，那是他外号，他真名马海龙。正，“刺啦——”拉开可乐拉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啪地将可乐罐往桌上一拍，说道，“你意思是，那家伙把你衣服扒了，说的就是为了阻止你英雄救美？”
  林嗣远看了看自己放在桌子上反扣着的手机，“别让我逮着他，不然我非弄死他。”
  林嗣远这话说得轻浅，甚至没有什么过激的音调。但正是由于这种含义和表现出来的形式反差之大，不由得让人心里一怵。
  马海龙呼了口气，“我跟你说，你绝对是被那孙子骗了，他绝对不是我们一中校草。”
  “我管他什么草不草的，反正他就得死！”刚刚还能勉强维持一下情绪，毕竟当时人太多了。但现在林嗣远是越想越窝火，一点也忍不住，脸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难看！
  马海龙眼睛不是生来当摆设的，而且关键是今天这事还是因为他引起的。他下意识道，“你别担心，到时候我找人去给你打听，非得给你把这个逼揪出来，为你报仇雪恨。不过，仔细想想，你也不亏的，就那会儿，我还听着好几个过来凑热闹的女的打听你呢，还说你身材好。但是我特仗义，我说你是一中的，绝对没有把你的真实学校给报出来，怎么样，是不是很佩服我卓绝的应变能力？”
  林嗣远，“……”我他妈的真的是谢你哦！
  身材好？
  现在听到这几个词，林嗣远条件反射地想打人！！！
  马海龙还在滔滔不绝，“你知道我为啥那么断定不是我们校草不？因为今天我就没见到何以过来。”
  “他一直和我待在那巷子里面，你怎么见？”
  马海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嚯……”
  但是他还是诚心为自己一中校草辩解，“不是啊，何以这人真不至于损到这个地步。”
  “我看就是他装的，傻逼玩意，欠捶！”
  “诶，对对对，就是找打。”马海龙顺着他的话说，“我也不是为何以辩解，虽然吧，我和何以不是一个班的，但是偶尔接触过几次，我觉得他是绝对做不出这事情来的。”
  林嗣远硬邦邦地说，“我知道，但估计是认识，这人应该也是你们一中的。”
  “那我给你打听去，不过，你有什么思路没有？”
  “不用。”
  马海龙蒙圈了，“怎么又不用了，你不是等着找他报仇呢嘛？”
  林嗣远往后靠在椅背里，抬手搭在桌子上，淡声，“我亲自去。”
  “哦……”
  等把烤串撸完，结完账两人出大街的时候，马海龙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你怎么去？一中平时不让外校人员进去，你总不能为了找个人往一中蹦跶还得登记的吧？那要不然我把我校服借给你，也不行啊，借给你我穿啥啊？”
  林嗣远心想，这反射弧够长。
  他看了看手机里面李毓给自己发的微信，懒洋洋地道，“我转校了。”
  马海龙愣愣地，“转校了啊……”
  两人继续走出两三米。
  马海龙突然站定了脚步，“什……什么……林嗣远你说的转校该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林嗣远回头看他，“什么意思？”
  马海龙上前拍他肩膀，“你要来一中？”
  林嗣远点了个头。
  “哇哦！”马海龙高兴得捶了他两拳，“你小子可以啊，到时候咱俩联络方便多了，也不用着像以前一样，得一星期见一次了，有时候还指不定能不能见着。”
  仔细想想，能和这家伙熟悉起来也是机缘巧合。当时林嗣远才刚刚和李毓搬到昭阳，初中的时候没有住校，李毓也没有空闲天天来接他，反正初中学校离家不远，林嗣远就自个回家。
  当时和马海龙是一个班的，这逼老是放学后拉着他去黑网吧，有次遇到检查的，林嗣远面不改色心不跳，不紧不慢地把打开的浏览器开老板键关掉了，然后把一早准备好的搜索资料的页面打开，问起来的时候，说的是家里面没有电脑，父母不让用手机，老师急着要作业，才想着过来的，还说是求了老板好一会儿才同意。
  特么的，这操作简直让当时连ctrl+c，ctrl+v是干啥的都不知道的马海龙佩服得五体投地。再加上林嗣远那长相真的是太有迷惑性了，而且关键是真的会做人，连老板都给兼顾了。后面老板再看到他们过来，还给打折，送储值卡。
  当然了，光靠这个那肯定是不够的，主要是林嗣远这厮打架还贼拉酷炫。天，就这么一点，在中二少年眼里，那就是最牛逼的了。
  而且关于林嗣远打架很厉害这一点，马海龙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明明林嗣远的老妈看起来可温柔了，还有他那个后爸也是，看起来就是个帅气大叔，完全没有一点扛把子的气势。
  也不知道林嗣远这一身本事是继承谁的。
  也许是继承他亲爸的。
  想是这么想过，但马海龙从不在林嗣远面前提。
  谁家还没有点难念的经了？就他长这么大了，还动不动就被老爸老妈男女混合双打呢。
  “诶，不过我跟你说啊。”马海龙问他，“你过来时候，被那家伙缠着，见没见着我女神啊？”
  “嗯？”
  “就是我们一中校花。”
  林嗣远点了个头。
  “怎么样，是不是长得贼漂亮了？”
  “还行。”男生说还行，那就是贼漂亮了。
  “可惜了，我和校花有缘无分，你要是转来一中，我给你介绍啊，我和校花高一是一个班，虽然人是没有追到手，但是这姑娘大气得很，能说得上话。还不知道你分来几班呢。”
  “九班。”
  “卧槽，你都知道你几班了？我们都还得开学了去看，果然关系户就是牛逼！要是我俩分在一班就好了。”
  林嗣远淡声道，“看运气吧。”
  “诶，你想好考什么大学了吗？”
  “才高二想这些干什么？”但其实林嗣远不想说，大概李毓都是给他安排好的了。
  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就算是稍有偏差，也能被即刻纠正回来，尽管从来没有人问过他，到底那前路是不是他愿意去奔赴的。
  “我想考体校，可我怕到时候我真去当体育生，我训练跟不上。”
  “谁说的？”
  马海龙指了指自己的手臂，“我妈说我还没二俩肉呢。”
  “你妈说的不算。”
  “啊？”马海龙一时没明白。
  林嗣远双手插兜，站在路灯下，那路灯明亮的光源落在他的身上，灼人眼目。
  他就是这样，一改先前那些烦躁阴郁的神情，眉眼温和，轻声笑道，“你想怎么走，是你自己的事，没有人可以左右。”
  马海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林嗣远你突然这么认真我都不适应。”
  林嗣远没说话，无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