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街撒泼

  贺兰松垂首沉默。
  卫明晅得理不饶人,“怎么,无言以对了?”
  贺兰松脸上通红,抬起了眼,他眸中清澈,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委屈,“这,结亲之事本是父母之命,有什么可说的?”
  卫明晅一震,顿觉心中空落落的,他贵为天子,却也无权置喙臣子家事,今日盛怒之下连连失态,见贺兰松难堪,已然悔了,正要说句软话,忽听一声轻响,一锭金子远远掷过来,落到了贺兰松前面的糖醋鱼中,溅出半桌子汤汁。
  “起开,给大爷空个坐。”一个年轻男子带着仆从欺身过来,推开贺兰松便要坐。
  卫明晅正满腹怒火,偏有不长眼的寻衅,他抬脚一踢,将那板凳踢飞了,这男子一个不留神便摔到了地上去,直气的破口大骂,“混账东西,竟然敢动爷,你不去四九城打听打听,爷是什么来路,都是死的吗,打,打死不论。”
  几个家丁仆役一拥而上,直冲着卫明晅扑过来,一人长伸了臂膀,转眼便要按到恒光帝肩膀上来,他冷笑一声,不仅不予理会,反而端起茶盏来饮了一口茶。
  这人正自惊讶,忽觉腕上剧痛,接着听到咔嚓一声,只见自己腕子已经折了,跟着身子一轻,被扔出了窗外去。
  众人大惊,只见刚才还蔫蔫的贺兰松竟然抢了上来,他默如寒冰,眼神幽冷,横刀立在卫明晅身前,凉凉的盯着眼前众人,满面肃杀。
  卫明晅却忽的笑起来,适才贺兰松还一副任人宰割的软弱模样,此刻却像个玉面罗刹般,倒不愧是御前的带刀侍卫,他放下茶盏,低声道:“小心着点,别伤了性命。”
  贺兰松躬身道是,倒持着钢刀,顺手便将两人掷出了客栈去。
  拥挤的明阳街上,今日分外热闹。
  闻香楼前堵满了人,听说有几个客人起了争执,竟然把酒楼的窗子都打破了,人从二楼被扔了出来,叠罗汉般躺了半条街,也不知是死是活。
  来闻香楼吃饭的都是阔绰的世家子弟,平素里最爱蛮横欺人,酒楼旁的乞丐们奔走相告,不一会便聚集了许多百姓,站在远处指指点点。
  卫政和带着御前侍卫赶到时,看到的便是眼前这副场景,他心下震惊,忙挤进去看时,却见满地的家丁哭喊,卫明晅正施施然的坐在当地,贺兰松立在他身前。
  卫政和先是松了口气,恒光帝是偷溜出皇宫,若给有心人知道了,只怕反而生事,因此他也未敢声张,并没惊动禁军和巡捕营,此刻见
  两人无碍,忙上前请卫明晅回宫。
  贺兰松看见卫政和带了人来,心头骤松,恒光帝是万金之躯,他生怕有个闪失,眼见这口气出的差不多了,便也劝他回宫。
  谁知卫明晅却来了兴致,往地上一指,道:“卫兄,送他们见官去。”
  卫政和连叫祖宗,压低了声音道:“此事若被谏院的御史大人知道了,又是一场是非,好皇上,您心疼心疼咱们吧。”
  卫明晅待要再说时,忽听远处有人吵嚷,大声呼喝着,“何人在此生事?”
  百姓们见是城内巡捕营的官差拿着锁链来缉人,立时向后闪避,却见闻香楼的老板行在前头,道:“就是这两人,竟然敢在天子脚下生事,还打伤了刘家公子。”
  卫政和暗叫糟糕,恒光帝竟露出几分喜色来,这位爷向来是最持重的,偏生今日屡屡生事,他无奈至极,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贺兰松退了半步,躬身道:“陛下,气也出的差不多了,此处便交给卫大人,咱们先回宫吧,太后也该急了。”
  卫明晅尚未尽兴,瞟了贺兰松一眼,道:“还敢拿太后来吓唬朕。”
  贺兰松绷紧了脸,“若陛下执意不走,臣就要做回告状的小人了。”
  “呵,朕可不怕。”
  “那便回禀皇后娘娘。”
  卫明晅眉梢一动,笑道:“你不敢。”
  贺兰松没好气的道:“如何不敢?”
  “单是听到皇后,你便吓坏了,如何敢去说朕的坏话。”
  贺兰松眸光顿暗,整个人都失了神采,他才和人动过手,额上满是热汗,此刻便觉得周身粘腻不适,顿了顿方道:“我不是不敢,是不愿,我嫉妒她。”
  这是忤逆犯上之辞,但贺兰松还是毫无顾忌的说了,卫明晅愣怔住,随即狂喜,正要追问,忽见贺兰松变了脸色,合身扑上来,将他带着滚了出去,两个人滚出了圈子,侍卫们立时涌过来,将君臣二人护在正中。
  卫明晅推开贺兰松,回身看时,只见适才坐的太师椅已被一柄流星锤砸了个粉碎,若非他躲得快,此时早已重伤。他动了真气,喝道:“卫政和呢。”
  不待卫明晅招呼,卫政和已拔出腰刀,劈头朝着那巡捕营统领砍过去,“钱大人,你好大的胆子。”
  钱统领手上兵器用来偷袭卫明晅了,此刻赤手空拳,他矮身避过,冷笑道:“我是在此执行公务,卫大人可是要徇私?”
  卫政和怒极反笑,他收了刀,寒着脸道:“原来你竟认得我?”
  钱统领喘了口气,抱拳道:“满京城谁不识得卫大人,下官一向敬重的很。”他口中说的客气,言语中却满是讥诮之意,似是对卫政和颇不以为然。
  卫政和皱眉道:“钱大人,祸从口出,既然识的我是谁,便当知我身后是贵人,不可放肆,快快退下。”
  钱统领仰天长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是皇上在此,我也还是这句话。你!”
  砰的一声响,卫政和不等钱统领言尽,已然一拳打到了他面门上,脚上飞踹,将他踢了出去。
  众人大惊,不想这少年竟如此大胆,竟敢打朝廷六品官员。
  钱统领疏神之下吃了大亏,只觉颌下剧痛,尚未起身时,一柄长刀已然抵在了他颈间,寒光凛凛,令人不寒而栗,他手下官兵本要一拥而上,此刻投鼠忌器,忙顿住了脚步,同时大喊道:“去回禀大人,有人当街造反。”
  卫政和不理会周遭喧闹,一刀凌空劈下,便要当场杀了钱统领。
  钱统领见刀光凛冽,便知卫政和真动了杀心,他心下大骇,惊呼道:“救命!”
  “刀下留人!卫大人,不可。”远处有人高声疾呼。
  卫政和恍若未听,钢刀顺势而落,鲜血四溅,有胆小的百姓已经捂住了眼不敢再看。
  钱统领啊呀一声,便再没了气息。
  卫政和收刀后退,那喊话求情的人转瞬已到眼前,先是蹲**去查探钱统领,却见他颈上鲜血淋漓,但却只破了层油皮,人虽然翻着白眼,倒像是吓晕过去了。
  这人起身行礼道:“卫大人。”
  卫政和识得他是九门提督郑见行,他行色匆忙,想是得了通报急急赶来,他不敢怠慢,回礼道:“郑大人。”
  郑见行是行伍出身,虽年过半旬,却是精神康健,他面色凝重,沉声道:“多谢卫大人手下留情,下属们无知,多有得罪。”
  卫政和心中冷笑,什么时候巡捕营也受九门提督辖制了,无怪恒光帝生气,这尚书令的手也伸的太长了,他端正了神色,道:“郑大人言重了,我算个什么东西,得罪了便得罪罢,但若是惊到我身后贵人,只怕谁也担待不起。”
  郑见行眉心虬结,向后看时,但见恒光帝面色沉沉,登时骇了一跳,直恨不得也晕倒在当地,他惊惶之下,张大了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更忘了行礼。
  卫明晅淡笑道:“郑大人来的可真是时候,再晚半刻,便给朕收尸吧。”
  郑见行嘭的一声跪下去,面上惨白如纸,颤声道:“臣万死。”
  卫明晅但笑不语,郑见行伏在地上,冷汗涔涔而落,“皇上恕罪。”
  他身后的巡捕营士兵早已跪了一地,百姓们跟着瑟瑟发抖的跪了,连声议论也不敢有。
  卫明晅摆手,示意贺兰松善后,转身便去了,众多侍卫忙跟上去。
  卫政和亲自扶起郑见行道:“郑大人请起吧。”
  贺兰松上前道:“见过郑大人。圣上微服便访民情,孰料有宵小在闻香楼作乱,巡捕营不问是非胡乱抓人,京兆尹若问起缘由,尚要请郑大人做个见证。”
  郑见行擦了擦汗,连声道:“是,是,贺兰大人所言极是。”
  贺兰松神色从容,向那早已吓傻了的刘公子一指,“这位公子仗势欺人,钱大人险些伤了陛下,烦请郑大人一并带回收押,我们御前侍卫人微言轻,不敢擅自抓捕。”
  卫政和几乎笑破了肚子,暗道还是贺兰松言语厉害,几句话已将那郑见行唬的几乎站不住,指挥着手下人先把刘公子给锁了。
  贺兰松将那地上的太师椅和流星锤捡起,双手奉上道:“这是弑君证物,请郑大人妥为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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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格式也是很烦。
  对,我觉得卫明晅奏是在仗势欺人,当街撒泼。
  卫明晅:朕是皇帝,朕就是这样汉子,你想咋的。
  贺兰松:爱咋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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