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之森6（法师）

  伊力士没什么朋友，如果硬要想一个，那法师索瑟算一个。
  索瑟出身在没落的贵族家庭，快要成年时，为了逃避家族里的斗争丢弃了自己的姓。他在魔法上还算有天赋，凭借自己的努力在二十五岁时就成了中级法师。他自认为自己清心寡欲，可叁十五岁那年，他的马车载过一个寡妇和她的孩子后，他的心就不完整了。
  她说再见的时候，其实想说她爱他，索瑟明明懂的，但面对这种感情，他退缩了。
  旅途迟早要结束，她可能明天就后悔告白了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处男。
  所以，他看到她流泪了，仍然挥着鞭子加快了马车。
  大概上天就是要惩罚他的不作为吧。
  夺走了一个女人的心，却不负责。
  再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是那个孩子来找他，他说女人死了，而她其实不是他的母亲。
  ——怪说不得，我觉得她和我这么像，原来我们一样孤独。
  女人死于某次兽潮，那是一个早晨，太阳太没完全升起，魔兽们跑得比太阳还快，它们毁掉了村子，杀死了村民，她跑到村头倏地想起了他留给她的羊皮纸。
  索瑟有时候会嘲讽地想，只要她再冷酷一点，就会活得比他更久。
  那张羊皮纸承载着的只是很普通的一个魔法阵而已，索瑟只想让她在危机时刻能够逃走。
  “她把活命的机会留给其他人了。”小孩告诉他。
  “为什么？”索瑟毫不理解，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刹，只觉得心被人从胸膛里剖开。
  小孩也不理解女人的行为，他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陌生女人会收养他。
  他们聊完之后，索瑟把小孩送到了城里，并找了一对认识的夫妻收养他。
  临行前，索瑟注视着小孩的背影，他仿佛看到了女人牵起了小孩的手，莫名的，他开始大哭。
  他认为自己并不是为了女人的死亡哭泣，他只是感受到了只剩下一个人的孤单。
  之后的二十年里，索瑟每年都会参与教团组织的围剿魔兽的行动。
  “伊力士，你在干嘛啊？怎么慢得像蜗牛一样？”索瑟架着他改良的马车在路口等了他叁天，“你再不出现我就要找人来搜你了。”
  返程的路又长又累，沐岚面对伊力士食欲大减，即使她饿了，她也强忍着，除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咬一小口面包，所以以她的体力，在前两天便晕倒了。
  伊力士知道这一切，但他不点明，为了早日抵达，他背着沐岚，拖着行李，硬是一个人带着另一个人和大件的行李回来了。
  索瑟今年五十五岁，由于早年不喝延缓衰老的魔药再加上自身昼夜颠倒的作息，他模样看起来快七十都不止。
  他和伊力士一起走在路上，大家都以为他们是爷孙的关系。
  伊力士扔下行李，沐岚被声响吵醒。
  “到哪了啊？”沐岚晕乎乎地问。
  “还需要两天，你继续睡吧。”伊力士觉得她睡着了非常省事。
  “........”索瑟看不下去了，“小女孩，现在在金银镇与公路的交叉口，大家称这里为恶魔的嘴。”
  “哦。”沐答应了一声，“我好累........”低血糖加低血压要了她半条命。
  “你带传送阵了吗？”
  传送阵费钱费魔法，在旅途中，伊力士一般只用一次。
  索瑟心虚地摇头：“没有。”
  他在旅途中看上了一些珍稀的魔药，用传送阵换了——毕竟教团给他开的工资很低，他薅些羊毛也无所谓吧。
  伊力士面无表情盯了索瑟一会，把他看得冷汗直冒。
  “算了。”伊力士最后说。
  索瑟连忙感激地点头：“从这里赶回去也就两天嘛，你都让我等叁天了！”
  于是，为期两天让沐岚备感折磨的旅途开始了。
  她发现伊力士这个人非常顽固。
  “索瑟别偷偷给她喝魔药！”
  沐岚又晕倒了，伊力士为了防止她饿死，直接趁着她还晕着给她嘴里喂人类的食物，结果她被呛醒了。
  索瑟认识沐岚身体的父母，所以他也清楚内情，自然他看不下去伊力士对她这么严厉。
  等伊力士身一转，索瑟就偷偷给沐岚塞点魔药喝，但药毕竟是药，没过一阵子，沐岚的胃开始疼。
  伊力士只好停下，把她背去医馆z
  索瑟也深感抱歉，但他道歉的话还没说，伊力士就将他吼回去了。
  他生气了，气愤染红了他的脸颊。
  索瑟一愣，他意识到了伊力士在很生气。
  ———真奇怪啊，明明他是个很少有情绪波动的家伙。
  伊力士想训斥她，可下一秒，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训斥过人。
  辱骂和贬低的话他都不愿意讲，严厉而残忍的话他不习惯。
  于是，两个人都知道他生气了，可他只是皱着自己的眉头，沉默不语。
  “你气我不争气吗？”沐岚问伊力士。
  “不是。”
  “那你气我什么？”
  伊力士思考了一阵，“我不懂你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这句话听起来很暧昧。
  伊力士停顿一阵，意识到了刚刚的话不对，继续朝她说：“你妈妈让我照顾你，至少你得活到身体成年为止。”
  “.......”哦，其实是不想愧疚。
  沐岚冷静了，乖乖地靠在伊力士的背上。
  伊力士不自觉地攥紧拳头，其实他想表达的是另一个意思。
  ——好好地活下去吧，只有强大之后才能拒绝命运。
  （伊力士其实是男妈妈）
  （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