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大逆不道

  初进宫时,他负手站在百花齐开的园子中,冷傲地睨着她,说出这些冰冷的话语,如今,相似的话他又说了一次,人,是否总在重复着自己所做的事情、所说的话?
  谌凌烟冷冷打了个寒噤,皇帝这番决然霸道的话,让她莫名心升害怕,难道这皇宫,果真就是她的坟墓吗?
  谌凌烟苦笑道:“既是如此,臣妾便明日再去长门宫。”
  皇帝紧锁着她的双目,这双清澈的眸子从来都是这样盛着淡淡的忧伤和无奈,可是这个女人,在人前总是清淡地昂着头,宣告她不可侵犯的骄傲,任何事情,她惊慌过、害怕过、痛心过,但是她从来没有退缩过,这样一个女人,若非他与她相处两年,他是绝不可能发现她有这么多别人所不具备的好。她的优点,她从不肯轻易示人,这是需要人去留心,去发掘她内心深处的完美。
  皇帝抽离出她的目光,刚刚那一刻,他的心晃了晃,很快被他平复下来,眼前这个时候,怎有其它心思容他放在感情之中?
  朕绝不会爱上她的...皇帝在心底呢喃着。起身甩袖,再也不看她,狠心离去。江山美人,如果要舍弃,他会毫不犹豫舍弃美人。
  他不会用如画江山,换她笑面如花。只因他有更大的抱负,岂容他去谈儿女情长?
  静了,昭阳殿顷刻间静下来,宫人不知在何处,大概是被皇帝遣走,也或者是各自回房休息去了,总之,昭阳殿上下一切静的可怕。
  谌凌烟默默爬上床,连衣裳都懒得脱去,她和衣裹在散发着兰花香的被褥中,幽暗的灯洒在被褥上绛紫色金勾丝牡丹上,越发衬得大片牡丹更加妩媚。
  这一刻,她心底轻声问自己,难过吗?
  抛开别的因素,他这样待她,她心中可有一丝真正的难过?不为别的,只因,两年相处相对,多日柔情相待...是在乎?还是不在乎?
  莫名的,想起当初江边琴箫相随的情景,她心中有一丝愧疚...。
  夜深人静,独有佳人,倚栏望月。
  参云庄护法长老声称,只要皇帝肯退位让贤,他们绝不动京都百姓一分一毫,否则,即便是不计代价,他们的人马亦要杀入京城。
  参云庄胆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必然是有了十足的准备,想他们苦心准备数十年,若没有必胜把握,定然不敢掀起这场混乱。
  谌凌烟双手抱膝坐在殿顶上看星,她瞥了四周或隐或现的亮光,无奈地嘴角扯了扯,她的确有心要逃走,可是皇帝派的这些暗卫有别于其他御林军,她没有把握能够逃出冷宫,即便出了冷宫?她也没有把握能够安全走到藏书阁去,所以她放弃了逃走的念头,只是很悠闲的坐在高高的殿顶望月探星,这也是皇帝给她最大的限制了。
  如此好天气,除了半弯明月孤独的挂着,一颗星星都没有,这不免叫人奇怪,即便无景可赏,谌凌烟也不愿回房,与其待在那灰尘布满、破旧肮脏的房间内,倒不如在此吹吹凉风来的好。
  谌凌烟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忽然嘴角一扬,吟吟念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念罢,犹觉未尽,却又无甚满足,只得感叹道:“可惜无美酒,倒是白白辜负了如此美景。”
  蓦地,飞上来一人影,谌凌烟还未看清是何人,便已听到熟悉的声音笑道:“庆幸朕与皇后心有灵犀一点通,带了美酒佳肴来,如此可补了皇后的遗憾。”
  心中一惊,眼前便是皇帝笑意吟吟的脸庞,他穿了一身黑衣长袍,手中提着一只篮子,修长身子坐下,笑看着谌凌烟。
  谌凌烟不可察觉的蹙起了眉头,“皇上来这里做什么?”
  皇帝从篮子里拿出一壶酒,两只杯子,然后笑道:“如此夜色,无酒的确可惜,皇后不正是想有酒痛饮吗,朕既带酒而来,又何须问朕来此作何?”
  谌凌烟抿着嘴沉默下来,心中仍然在怀疑皇帝此行的目的,难道又是要逼问她秋家的秘密吗?
  皇帝见她神色疑虑,笑着亲自斟满了两杯酒,递了一只给她,笑道:“莫非皇后担心醉酒会从这殿顶摔下来?且放心,万事还有朕在。”
  他既这般说了,谌凌烟便也假装当他是毫无目的而来,大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赞道:“好酒。”
  皇帝“嗤”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边摇边笑道:“朕还从未与人坐在殿顶饮酒过,如今这般做了,倒是畅快。”
  谌凌烟微笑道:“与臣妾一起,皇上不怕群臣又要非议?”
  皇帝纸扇一合,勾起她的下巴,细细盯着她明亮如星的眸子,忽然狡黠笑道:“朕忽然想起古时一个故事。”
  谌凌烟歪头追问:“何故事?”
  “幽王烽火戏诸侯,皇后可听说过?”皇帝笑得暧昧、笑得邪惑。
  谌凌烟皱眉道:“臣妾听说过,但不知皇上提此事作何?”
  皇帝牵过她的手,风吹的久,她的手掌都是凉凉的,他感叹道:“可惜朕不是周幽王,无非戏诸侯以博红颜一笑。”
  谌凌烟眨了眨眼睛,忽然心情大好,吃吃笑道:“即便皇上是周幽王,臣妾也还不是那倾国倾城的褒姒。”
  皇帝笑看她,“皇后若不够倾国倾城,试问天下间还有谁担得起倾国倾城之貌呢?”
  谌凌烟柔顺的长发披在身后,风吹起,头发飘扬,整个人的身子微微倾倒皇帝那边,竟似有些暧昧之态,谌凌烟尴尬的又饮了杯酒,忽然道:“洛妃妹妹国色天香,自然做得起皇上心目中的褒姒。”
  皇帝看着她,月色朦胧,她的模样亦是朦胧,然而她姣好的模样早已在他心中刻下,即便瞧不清,亦能知晓,他静静道:“朕,不做幽王之昏庸,但皇后却是朕心中的褒姒。”
  他的声音很轻柔,但他这句话,却如同一块大石头,一下子坠击在平静的湖中,掀起层层涌动,谌凌烟的心就如同这面湖,她静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皇上今日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风轻柔的拂过脸颊,几根发丝贴着脸,痒痒的,皇帝薄唇轻轻扬起,道:“朕明日要御驾亲征,前往姜城,这一去,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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