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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节

  “这不是陛下给东宫挖坑吧?”杜长史一时没听明白,就见穆安之道,“嘉祥那丫头,跟谁家有仇嫁了她去权当报仇了。”
  这话刻薄的杜长史简直没耳听,杜长史嗔,“殿下,说正事哪。”
  “这就是正事。你不晓得,秦廷在你我看来也是一流人物,却绝不可能合嘉祥的意。”
  “殿下如此笃定?”
  “我毕竟在宫里长大。”嘉祥公主心仪的人是谁,穆安之一清二楚,“她要是像嘉悦妹妹,恪守本分,尽公主之责还好,可嘉祥被惯的十分不像样,这件联姻不会给东宫带来任何益处,相反,东宫会有大麻烦。”
  “没人会像殿下这样想,如今瞧着,东宫深得帝心。”杜长史道。
  “东宫什么时候不得帝心了?”穆安之冷冷一哂,“陛下待东宫向来信重,你别以为陛下待我寻常,便觉着陛下薄情寡义,得看对谁。陛下此举,除了对东宫的抬爱,可见亦是看重秦廷,看重秦家。”
  “东宫原就有陆家在朝引以为援,陆国公为文官,东宫属官也多属文官系,如今嘉祥公主赐婚秦家,东宫于武将上的不足也补齐了。”杜长史道,“这样下去,大家伙等着东宫登基就是。可何总督自己位高权显,江珣不过何总督孙媳妇,怎么倒让何岚此时来新伊告知咱们这个消息。”
  “等傍晚找江珣问问何岚那里还有没有旁的话。”穆安之一时也想不通穆宣帝这是发了什么颠,穆安之叫来小易,“打发个人,将如玉、陈简都叫来。”与杜长史道,“你先坐,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裴如玉陈简对这两件事也颇是惊诧,陈简说,“殿下那次在河南境遇险,是在帝都之外。杜大人虽在帝都遭遇劫杀,毕竟杜大人官位不高,秦大将军官居正二品,一等一的高官。倘秦大将军当真遇险,龙虎营怕要易主。”
  裴如玉道,“我不是少林武功,不过听闻秦大将军也是有名的武功高手,倘正二品高官叫人当街谋刺成功,就贻笑天下了。”
  “裴大人提醒了我,对,不可能谋刺成功的。”杜长史站起来,“殿下可记得,我有幸蒙林将军指点武功,林将军当年武功大有进益,便是在少林藏书阁遍阅武功秘本,由此跃入顶尖高手之列。我家也是传自少林外门武功,我曾恭维林将军,如今天下,能及林将军武功造诣的怕是屈指可数。林将军十分谦逊,与我道,莫说天下,便在帝都少林弟子中,他的武功也不算顶尖。”
  “少林一向是武功大派,军中习少林武功的不在少数,略有名气的我都认得。我委实想不出在帝都的少林弟子中有谁的武功比林将军更好,只得请教他,林将军当时说,当世少林武功,当以秦龙虎为首。”杜长史唇角不受控制的微微翕动,他手脚瞬间冰凉,“如果林将军这话不是谦逊,那么,秦大将军的武功之高,可能超乎我的想像。”
  陈简道,“可这就更说不通,秦大将军本身司武职,身高位显,亲卫更不会少。既是刺杀,且在帝都,便是趁着夜色,能出动的人数亦是有限的。何况,对秦大将军这样的高手,成功有可能性太低,若无把握,谁会刺杀当朝高官?”
  “不论秦大将军遇刺之事是真是假还是有什么幕后用意,有件事,”裴如玉看向杜长史泛白的脸色,“林将军与杜大人提及秦大将军武功之时,是在说笑,还是别的语气。”
  杜长史的心脏一瞬间麻痹,他定一定神,“林将军鲜少说笑,因是比武后闲聊,我以为是林将军谦逊,未曾多想。”
  陈简都听出杜长史话中悔意,裴如玉劝他,“谁也不会把闲聊的话深思,不必如此自责。”
  “裴大人你家世代文官,你虽武功不错,但有许多武功高手不会宣诸于口但必需要遵守的规矩,你恐怕不清楚。武功高手也有高低之分,我们这样的武功,在江湖中也算可以,但远不到顶尖行列。林将军已入一流高手之境,但听闻他二十年前便入顶尖之境,再向前一步,便是宗师境。宗师境的高手,可遇而不可求,当年林将军少年成名,便是少林也认为,林将军当时少林弟子中最有可能步入宗师境的高手,但林将军迟迟未入宗师境。这于林将军,说不上是幸还是不幸,因为,凡宗师境高手便不可在朝中任武职掌兵权,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杜长史自责不已,“如果林将军那句话是这个意思,那他的言下之意便是,秦大将军已迈入宗师境,我竟疏忽这样重要的事。”
  穆安之断然道,“小杜你也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你才跟林将军认识几天,林将军在陛下身边多年,倘他确定秦大将军已是宗师境高手,焉会不上禀陛下。林将军与陛下的交情,比你深一万倍不止吧。”
  这如当头一盆冷水,让杜长史从自责的边际回神,裴如玉也说,“殿下的话在理,若林将军有此怀疑,首先便会禀明陛下。”
  杜长史并不是会逃避的性情,他道,“希望是我会错意,好在帝都有冯居士坐镇。”
  陈简听到“冯居士”三字,亦不禁面露动容,视线落在杜长史、裴如玉面上,即便尊贵如三殿下,听到冯居士之名,也松了口气。
  第294章 二八三章
  陈家也是世代书香之家, 族中子弟靠科举晋身, 此时真恨文武天堑横亘, 他对于武门之事知之甚少。杜长史今日做了极端危险的猜测, 整个人心情不好。裴大人告辞时要先去内宅接白大人,陈简不好跟穆安之打听,索性去找唐墨。
  唐家因家族长久, 对许多逸闻都有所了解, 何况唐墨本身便在武功上造诣极深。唐墨说,“当然是宗师境高手了,她十年前就已入宗师境。”
  “怎么一点儿没听说啊?”
  “中状元会敲锣打鼓, 宗师可不是。”唐墨刚说完就挨陈简一瞪, 唐墨笑, “阿简你敲锣打鼓天街夸官时也很威风啊。”
  “就会说好话哄人, 说正经的。”陈简催促。
  唐墨盘腿剥着小桔子,“其实你不知道也不稀奇, 便是寻常江湖人、朝中武将也不是谁都知道的。冯侯家是武将出身,当年巾帼侯便是有名高手,江南平叛之时,一刀斩杀敌国主将, 震动天下,女子赐爵便由巾帼侯始。巾帼侯的武功传承断魂刀一脉, 断魂刀的刀法我也没见过,但传闻是极厉害的刀术,听说太.祖皇帝当年征战天下, 断魂刀一人一刀杀进太.祖营帐,当时断魂刀之悍勇,震绝四方,太.祖皇帝能保命不是因为断魂刀刺杀失败,而是因为断魂刀放弃了刺杀。”
  “为什么?不是都杀到太.祖帐中了么?”
  唐墨神秘一笑,“这就是另一桩逸闻了,当时太.祖皇帝亲卫十去其九,遍地尸骸,惨不忍睹。太.祖皇帝看难在此人刀下求活,便说,孤性命在此,杀孤一人便可,勿再伤及他人。断魂刀为此大受感动,弃刀而去,从此不提刺杀之事。”
  这当然很显示了太祖皇帝的英勇无畏,连杀到眼前的刺客都能感化了,只是,陈简说,“我怎么听着你说的像观世音菩萨感动强盗的故事呢。”
  唐墨坏笑,“有一次我听徐师傅这样说的,其实是假的,是徐师傅为了吹虚太.祖皇帝的英明胡编的。实际上,当时太.祖能逃得一命,是沾了亲卫长的光。当时在太.祖皇帝身边仅剩的亲卫长姓宋,这位宋亲卫生的惊天动地,相貌俊美,难以形容,便是天下神仙下凡都不及他之美貌。宋侍卫非常忠贞,死战不退。断魂刀感慨,如此天人,杀之可惜,就此收刀离去,太.祖皇帝方才脱险。”
  陈简给他脑门一下子,“这个不是徐师傅编的,是你编的吧?”
  “真不是编的!是真的!这位宋侍卫不是旁人,就是巾帼侯的祖父,巾帼侯江行云原也不姓江,她是姓宋的,因少时多病听大师的话改了姓氏,方才姓江的。冯家爵位是自母系而来,这事在帝都可不是秘密,你也知道的吧。“唐墨揉着脑门儿说。
  “这么说,断魂刀后来还将一身绝学传给了宋氏后人。”
  “是啊。当年江侯爵就以美貌闻名天下,冯家人也是出名的好相貌。到冯侯这一代,冯姐姐出嫁我还跟我娘一起去吃喜酒了,后来,冯姐姐守寡回了娘家,我也去看过她,她武功很好的,林将军都要请她指点,冯姐姐也指点过我,还夸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唐墨美滋滋的说。
  陈简送唐墨个白眼,跟他打听,“这宗师与顶尖高手有什么区别啊,我听说林将军已是难得的高手了。”
  “这怎么说呢。”唐墨剥开小桔子,想了想,“就像一缸水与一江水的差别。水在缸中,缸再大,这水也是用一碗少一碗,用一桶少一桶,水在缸中,无源可溯。可水在江中,便是源源不绝的有源之水。”
  陈简隐隐有些明白却又不甚明白,手里被唐墨塞进半个剥好的小桔子,唐墨问他,“你打听冯姐姐做什么?”
  “我听说冯居士是宗师境的高手,杜长史说,宗师境的高手不会在朝掌兵权也鲜少在朝任职。”
  “一般来说是这样。宗师境高手乃国之重器,就如当年刺杀太.祖皇帝的断魂刀,大家现在都当逸闻来说,可你想想,帅营的防范何等森严,断魂刀却能一人一刀杀入中军帐,那是一位真正的刀术宗师,真正可以千军万马中取敌军首级的绝顶高手。这样的高手,是可左右大势的。所以,他们都不会任官职,但朝廷会给他们极高的礼遇。当年冯姐姐一步迈入宗师境,冯侯便辞了武职,改任文官。其实冯侯不避讳也无妨,他又不是宗师,我听我爹说,这皆因冯侯谨慎方如此。”唐墨巴唧巴唧的吃起小桔子来,“阿简你也吃啊,这桔子可甜了。”
  陈简听的有些热血沸腾,问唐墨,“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宗师?小宝你以后会成为宗师么?”
  “这不好说。不要说宗师了,就是顶尖高手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天资。我只要勤学苦练,步入一流高手的境界不成问题,但是宗师是要看机缘的。譬如林将军与冯姐姐,冯姐姐比林将军要小七八岁,当年林将军成名时,冯姐姐刚学握刀。冯姐姐在武学上启蒙很晚,一般习武都是五六岁开始练,她十岁才开始习武,一年后被断魂刀收做门徒,二十五岁入宗师境,这是不能想像的事。”唐墨说,“我到五十岁能入宗师境就知足了。”
  陈简问,“你认不认识龙虎营秦大将军?”
  “在大舅那里见过,我家跟秦家很少来往,怎么了?”唐墨说。
  “依你看秦大将军武功如何?”陈简继续问。
  唐墨明净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良久方道,“还真是啊,是个很厉害的高手。”
  “有多高?”
  “不知道。”吃完手里的小桔子,看陈简也不吃自己给他的,唐墨便摸回来继续吃陈简手里的半个,“与我相仿或不如我的,我只要留神一般能估出个大概。秦大将军我见的不多,可细想想,我从未能看出他武功深浅,这就说明他绝对是很厉害的高手。”
  “你知道么,秦大将军在帝都遇刺了,还叫人伤了左臂。”
  “这怎么可能啊。”唐墨根本不信,“你又不是没见过,正二品大员身边,哪个没有侍卫保护。何况是秦家,秦家是掌龙虎营的,秦大将军身边绝对少不了亲卫,何况秦大将军自己就是高手中的高手,除非像在河南那次有千军万马围剿。在帝都,三五个小贼能逃过禁卫军的眼睛还罢,再多不可能了。”
  “咱们在帝都离得远,何岚陪何总督回帝都述职时亲耳听闻的。”
  唐墨放下小桔子,很严肃的伸出一根手指,“首先,要杀秦大将军,绝不是单个高手能做到的。徐师傅是宫中第一高手,我的武功不及他,与他生死相搏,他要伤我是可能的,但是,凭他一人之力,绝对没有杀死我的可能。因为我也是一流高手,打不过我还能跑,逃命不成问题。你明白要杀秦大将军这样的高手有多难了吗?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帝都是什么地方,刺杀只在片刻间,一击不中,便会被人发现。拿杜长史当初遇刺之事来说,他会被刺,是因他本身武功寻常,刺客方敢一试,提前布置下埋伏都未成功,何况秦大将军?没人会在帝都刺杀秦大将军,因为只要有我这样的武功见识就知这是不可能的事。”
  “你的意思是?”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即便是真发生刺杀之事,也是一场心知肚明不会要秦大将军性命的刺杀。”
  “那就是假的刺杀。”陈简心脏砰砰直跳。
  唐墨想不通了,“可谁会闲着没事做假刺杀大将军啊,难道好玩儿?”
  “不。这可不是为着好玩儿!”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但是,大家因秦大将军的身份的蒙蔽了正确思路,最简单的思考就可以,这件事哪家得到的利益最大?
  只有秦家与林程,秦家得尚公主,林程成为权掌禁卫四军之上的大将军。
  北疆的冬天傍晚总来的很早,陈简望着四合暮色,可惜新伊离帝都太远,所知信息有限,但陈简笃定,不论秦家还是林程,必有一家所谋甚大!
  上次殿下在河南境遇险,便是秦家人护卫,而当时及时救下殿下的是禁卫军。
  那么,还是秦家嫌疑更大。
  这样的人掌龙虎营十万精兵,帝都危险了。
  第295章
  裴如玉私下跟穆安之吐槽柳家, “都是柳家给陛下坐的病, 陛下一阵子一阵子的, 先前重寒门, 对勋贵子弟多有压制。如今寒门大概是让陛下不放心了,便又起用勋贵。你去问问柳家大姨,看她认不认得龙虎营秦大将军。秦家原出身禁卫, 那时禁卫军是老国公麾下。”
  “是这个理。彼时秦大将军在禁卫怕是官职不高, 我看姨妈对北疆的事知道的更多。我去问问,说不得知道一二呢。”真正卷入这股浪潮时就知道,什么情分上的别扭, 是完全顾不得的。你必需要时时刻掌握更多的消息, 更多的情势, 不然, 周围那些看不到的危机,会随时要了性情!
  而穆安之代表的不是他自己的性命, 他有媳妇,他媳妇肚子里还有他两个骨肉,他的至交,他的忠臣, 他的亲戚,一旦穆安之不稳, 这些人就如覆巢之卵,没人能够保全。
  穆安之过去请教郡王妃,郡王妃竟是知道的, “秦议啊,他原是我父亲身边的亲卫,因做事机伶体贴,父亲抬举他,便让他到禁卫军做了个小旗。在禁卫军时,因其勇武仗义,升官也升得快,不过,后来他与陆伯辛比武落败,就离开禁卫,到龙虎营就职了。”
  “我听说秦仪是正宗少林武功,他既是老国公的亲卫,武功是跟谁学的?”
  “秦议的父亲原是北疆军的一个小百户,他父亲就是很寻常的人,秦议却是少有志向。小时候就去学中读过书,因是军户,他本身也不是科举的材料,待识些字也就不念了,将军中的几套军拳学会后,每日拳脚刀箭不间断的练习,可惜家学寻常,再如何练也成不了高手。秦议说服他爹,花了家中大半辈子的积累,求了族中一个在见识的长辈,又不知通了几门亲朋关系,求到我父亲身边的一位供奉,想拜那供奉为师。他资质中上而已,却极为刻苦,那供奉也说他来日必有出息,只是他太过钻营,来日不是大胜便是大败,所以,纵武功倾囊相授,也未收他在门下。我父亲倒是喜欢他的上进,后来便收他做了亲卫。”郡王妃道,“自柳家势败,多少门人受了牵连,秦议如今是做官做的最好的一个了。”
  穆安之心下一动,“姨妈你这么了解他,他未受牵连,可见当时官职不高。”郡王妃却是生来尊贵,以后两嫁贵婿的国公府嫡女。
  “我当时也觉着他日.后必有出息,你母亲不喜欢他。”郡王妃看穆安之脸色一瞬间的迟滞,不禁苦笑,“不好提你母亲的话题,是吧?”
  “没有,我对她记忆不深。”穆安之用理智压抑着心中复杂的感情,问,“她为何不喜?”
  “你母亲的性子与我不大一样,她知此事后说秦议太过急功近利,供奉师傅那样一说,他便真不拜师了?兴许供奉师傅有意那样说就是为了考验他,他如此还跟供奉师傅习武,可见的确是将利置于义前,这样的人,再会钻营也无大义。”郡王妃叹气,“你母亲凡事看得太透,可事情看得太透也没意思。”
  “那她为何会嫁给陛下?”
  “不得不嫁。”郡王妃感慨,“你别听那林老头儿胡说八道,他懂什么,不过书生意气拿柳氏女三代嫁入中宫的话生事。外头那些个酸书生说起来就是柳家联姻大族,把持朝政的话,哪一个公爵侯府不是联姻大族,难道要给家里孩子寻个破落户人家做亲?再说把持朝政,朝中重臣,必然对朝政有所影响。那些书生,平时说的比谁都清净洁白,也不过是想把朝中显贵弄下去,他们自己当政。”
  “这不是我为自己家辩解,当朝有爵人家,哪个不是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与皇家有几辈子情分的。这些事,书生们即便知道也不能真正理解。柳氏女初次为后是自孝文皇后始,柳家最早是掌东南兵马的,那时西北生变,驻扎西北的彭侯战死沙场,一族人皆殉城而死,柳家被急调西北平定战事,男人们在前线打仗,当时是我的太祖母怀有身孕,因牵挂西北战事,生产艰难,产下一女后便过逝了。孝义皇后听闻后心中怜惜,便接了这女孩子养在宫中,后来入主中宫,这便是孝文皇后。”
  “孝文皇后无子,所有庶出皇子,谁能过继给皇后,便有了嫡子的名分,就代表着一只脚迈入东宫。不是我说话难听,谁不想过继给皇后做嫡子,谁不想娶柳氏女?你以为是柳家用尽心机手段求来的这桩亲事,那就错了?先帝过继孝文皇后之后,其实不放心,是先帝殷殷求娶,再添一层联姻,再多一重保证。”郡王妃道,“先帝的正室,便是孝睿皇后,也是我的外祖母。那位孝敬皇后,是先帝继后,孝敬皇后是先帝皇长子郑王之母。柳家原本没打算让你母亲嫁给皇子,因为论年纪,我与郑王年纪相仿,柳家如果有再让家族出一位皇后的意思,会令我嫁进皇室,我的性情也比你母亲更合适。”
  “是出了什么事?”穆安之忍不住问。
  “因为一桩案子。现在去翻史书,书上也是写孝敬皇后出身琅琊王氏,她当年入宫的确是以王氏女的身份。不过,只是王氏旁支,那个旁支也不在琅琊,而是在陕西一户小户人家,那户人家姓王,据说祖上是琅琊王氏迁到陕西的分支,后来家中富裕,给子弟捐了个官,那王大人熬到四十岁,在琅琊做个七品知县,因都姓王,便联了宗。孝敬皇后初入宫时位份亦不高,但她为人精明隐稳,再加上运道不错,生出先帝长子,且擅逢迎,为人颇有心机,慢慢的位份便升了上去。再加上孝睿皇后过身,先帝一向钟爱郑王,对于她而言,后位仅一步之遥。”
  “但当时,二皇子生母戚贵妃出身豪门戚国公府。”郡王妃道,“你明白吗?那不仅是后位之争,也是储位之争,帝位之争!”
  “柳家卷了进去?”
  “你与东宫之争,凡朝中大员国中豪门,哪一个能置身事外?”
  “也不是一开始就……”穆安之想说,跟着我的都是跟我亦友亦臣……都是有交情的。
  郡王妃道,“都一样,你觉着依附我们柳家的都是冲着我家权势来的?”
  “不是这意思。”穆安之立刻否认,而后道,“主要是几乎所有提及柳家的人,都是一幅柳家当年权势滔天的模样。”
  “没那么夸张,论家族悠久,没有哪个家族能及唐家。可唐家不掌兵权,还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两位瞧着笨笨的,故帝室放心。豪门也有兴衰,但自靖南公柳扶风之后,柳家每代家主都称人杰,与帝室同长,就显的煊赫了些。可哪个家族不愿意子弟出众呢?已经在公府侯门……”郡王妃摇摇头,“不说这个了,当年孝敬皇后与戚贵妃后位之争,引出一段案子,先帝带诸皇子秋狩,二皇子被一头猛虎惊了马,摔下来,摔断了腿,从此不良于行。负责秋狩护卫的是禁卫军,殿下大概也听说过,柳家掌禁卫多年。”
  “这件事岂不太过蹊跷凑巧?”
  “没有人会认为这是偶然,可柳家与郑王、二皇子皆无干系,何况,即便柳家真支持大皇子,也不必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柳家便是一张百嘴都说不清,因为孝敬皇后很快提出郑王与我的亲事。父亲心中非常恼怒,我继而与纪皓定了亲事,也算避了嫌弃。但紧接着,郑王便定了戚公府嫡出的姑娘为正妃。”穆安之神色微震,想难道为了帝位,就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郡王妃的眼眸洞悉人心,郡王妃道,“只要正经拿出脑袋来想一想,二皇子出事,受益最大的便是郑王。但未来的帝王人选关乎到一个家族几十年的兴衰,命运的关键时刻,有多少人会讲情分。郑王妃之位便是孝敬皇后郑王一系与戚国公一系的和解,郑王妃这位,便是和解的条件。”
  “戚国公府原就是二皇子在朝中最大倚仗,戚国公府都认为这只是意外,此事就此揭过。孝敬皇后登上后位,戚贵妃在宫中郁愤而终,二皇子向先帝要了雍城为封地,从此离开帝都。但这件事情并没有完,孝敬皇后的老家就在雍城治下的一个小县城,二皇子指名要雍城为封地时,孝敬皇后便百般阻拦,不怕告诉殿下,当时二皇子求到我母亲,我母亲是先帝的长姐,在皇家还能说得上话,她与诸皇子的血亲是一样的亲疏,她也很怜惜二皇子断腿之事,就替二皇子要到了这处封地。”郡王妃双眸冷冽,“二皇子这一去,便把孝敬皇后的老底子都掀了出来!”
  “什么琅琊王氏的分支?当时先帝采选妃嫔,各地方举荐的都是官员女子,王氏也在遴选之例。但,那王县令是个有自知知明的,品度女儿的相貌手段,再算算自己官位,即便有幸入选,怕也不是有造化之人。这王县令眼光非常不错,王姑娘性情急躁无甚心机,但王姑娘身边的一位侍女相貌上乘且性情沉稳,聪明却不外露。王县令便收这侍女在膝下,顶了王姑娘的入选之名。这就是孝敬皇后的来历,她并非官家女,原是凭人买卖的奴婢出身。”
  穆安之不予评价,“可即便如此,孝敬皇后在宫中多年,且育有大皇子,没功劳也有苦劳,她向先帝陈以内情,哀求认错,未必会追究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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