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中止

  “你...见到了念念？”女子听言一愣，吃惊道。
  楚程点了点头，那一双清澈的眼眸里，所藏的光芒，已是炽热大盛。
  这世间，只有提到那人的名字，才能提起楚程心中的喜意，能让空灵之身不再空灵，也能让魔性分身，充满了春风情意。
  这是一根琴弦，惊鸿于他的山河。那是一根神针，定于这海不平。
  在那混沌乾坤，也为之湛清光。
  “当年，在回到青洲时。发生了一些事，偶然遇到。”楚程细说当年事、也说了在人世与苍茫之中的经历，嘴角中始终有着一抹弧度。
  大概，也只有身为人父。再说起自己的孩子时，就算再苦再累，也会神采奕奕。
  “她最喜欢吃的，是红豆汤。她说，红豆念思情。每当看到这红豆，便会想到她的娘亲，想到我。”
  “她很好强，她的资质、也比当初的我要强。若是可以，我真想待在她的身边、好好教导。或许，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胜于作为父亲的我。只是，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只不过，离成功的那一日、或许不远了。”
  他想回青洲，不入这江河。而是回到那一处清潭，平平稳稳过这一辈子。在那里，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洒血相争。
  有的只是父女二人，闲来弹唱、游历世间、观那山河。在那将来，他的女儿、也能够找寻到此生可以托付的人。
  嫁夫生子，二个人执子携手，与子偕老。而他，便只需守在身后、闲来再为他们照料孩子。
  只是这一切，都是念想。
  只是因为，他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就算是这一次幽冥之行功成，回去的陪伴也是短暂。
  江湖暗涌，大世或许不用多久、将再次开启。诸天一战，迟早将要到来。
  到时，整座苍茫必定陷入水深火热，现前所未有的惨象。到了那时，就算是陌尘界、也不能独善保身。
  只有不断强大，拥有能够一力阻挡这乱火的力量，才能守护住身后。
  “没想到你们父女二人竟是这样相认。也是多亏了念念，否则你的遭遇、换作是谁、都会被压垮。我很欢喜，现在面对的是当年那入魔的你。”女子点了点头，眸中有些感伤。
  她出身于青洲，因狐结缘。被楚程误认为是男子，误认为是她派人劫杀于楚程，起于一场误会。
  又因罗云秘境，出手相救，得续此缘。
  她的弟子，是楚忆念。
  她姓柳，单字一个茜。
  一个茜、草木茂盛，故而此方绿意甚浓。
  曾经，楚程在青洲大陆、甚至人世七域，都找寻过她的踪影，奈何、找寻了遍地，都未找寻。
  楚程在天机旧宗，在三尺神明口中知晓，她们二人离开了青洲大陆，挣脱了那罪血诅咒之地。
  但那时，楚程想的只是、踏进了七域当中。并未想到，能够走出那片寰宇。
  当年，雪谣前辈以自身所有神念、融入九天残剑当中，这也才斩出了只能容纳两人走出陌尘界的通道。
  但，柳茜却是出现在了这里。
  不仅如此，出现之地不是九天十地，而是一处被世人遗忘的天地。
  那么，那个人又在哪里？
  楚程抬头，环顾四周。柳茜出现在这里，那么那个人，很有可能也在此地。
  直至如今，他也不知晓如何面对那人。
  那是复杂的情绪。那个人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几面之缘。甚至未曾深交。然而，就是这一位不曾熟识的人，在危难关头、在金丹修士的手中将他救下。
  甚至不惜以自身阴元，来替他褪去心中的魔念，封印那悲绝的记忆。
  他不知道，为何那个人会如此做。甚至，为他生下一女。
  正因为她的举动，让他重新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天下、也有了继续活着的意义。
  在他的心里，无疑是对她抱有感激。但他知道，对于一个陌生的人，定然是无法动情。
  她是念念的生母。有一层联系，注定两人之间不会就这样结束。
  只是，楚程就算是强迫自己去接受她，也不是真正的情。
  所以，他不会去做。一旦这么做了，那就是不公平。
  这不是对银临的不公平，而是对于青霞。
  就算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一方无法动情，伤的不仅是对方、不仅是两人，还有他的女儿、楚忆念。
  楚程不知道要以何心情去面对那名女子，或许、他最想的是不见。
  柳茜见到楚程环顾四周，心里也是明白了什么。开口道：“不必找了，青霞姐姐并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楚程听言、眉头顿时一挑，又是疑惑道：“我曾听得他人说，你与她一同离开了青洲。为何没在一起？”
  柳茜点了点头，道：“的确是一同离开了青洲。但是，那一条离开的道路很是奇异。明明是一条直路。但走着走着，却像是经历了无数弯道。”
  “在那里没过多久，我便与青霞姐姐失散了。而后，便出现在了这里。只不过并不是这方洞天。”
  柳茜缓缓道来，告诉了楚程这些年来的经历。
  当她来到这遗忘之地，便不知不觉的凝聚了仙台。又遭遇生死危机，恰逢此族大公路过相救。
  柳茜虽是人族，但那大公感受到她的气无比纯净，便带她到了此座洞天。
  这一待便是百多年。
  由于这里并没有如青洲大陆的压制，在九天玄功下，柳茜的修为飞速增长，到了如今、已是半玄。
  若不是因为九天十地，突然被压制。那么，她早已入得真正的玄。
  楚程听言，目光如炬、仿佛有焰火在燃烧。又是深吸了口气，感受到肩上有一块
  “三尺神明，曾说有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难道....他所说、并不是前往人世，而是九天十地。”
  “他说那一处通道千年开启，那么...是否也知晓。那里可以离开人世七域。若是可以离开，为何当初不提前让天下所有人进入那条通道？”
  楚程满是疑惑。他可以知道三尺神明为何不离开。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人世贡献自己的一份力，甚至是命。
  “千年开启...这并不是理由。若是三尺神明真的知晓，那一条路可以离开人世，完全可以阻拦她们二人自行离去。且，这是千年一启，而不是万年，十数万年，甚至百万年。”
  古庭祸世，已经不止百万年。这已是追溯到了太古时期。
  这已是几千万年。若是真有走出人世的道路。在这岁月中、为何没有人提起。甚至他的恩师，乃至人皇、都不知晓此事。
  唯独三尺神明。只是，三尺神明、这尊人世帝者，在古庭之战中、或许已经战死。世间无人能给出答案。
  楚程在离开青洲时，曾经神识一扫青洲，并未察觉到那尊三尺神明的气息。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此条通道的开启，需要某种契机。而这契机，便是阻挡千千万万强者踏入的原因。难道......”楚程喃喃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道：“你与青霞是如何进入那条通道？”
  柳茜想了想，回答道：“原本我是想带着青霞姐姐去玉筒中记载的地方，离开青洲去寻你。但是那一处地，我寻找数年未果。”
  “最终，是青霞姐姐找到了我。说她知晓哪里能够走出。那是在荒海深处。当我们进入了海底，看到了一个祭坛。”
  “当我们来到那一处祭坛前，青霞姐姐便用利刃割破了手腕，逼出了精血。当精血滴在那一处祭坛上后，便开启了。”
  “只是开启的时间很是短暂，根本无法多想。若不是青霞姐姐及时将我拉进，或许就无法踏进那条通道了。”
  “果然...是朱雀神体。以朱雀精血、将那一处祭坛开启。”
  这是被誉为苍茫之中第一神体。世间唯有九妙才能与其体一争高下。
  “那一处祭坛，难道与神遗一族有关联？”楚程想到了一事。
  在久远的时代，曾经神遗一族一代圣女，带领全族来到了人世，不久之后就不知所踪。不知是生是死。
  这是以朱雀神体的精血开启，唯一的解释，同样是朱雀神体，将那座祭坛布下，否则根本就不用再以朱雀神体之血，开启祭坛。
  “朱雀精血，这就是阻挡人世所有知晓此方通道的原因。千年开启，不过是祭坛显现，并未真正开启。”
  “自青霞与柳茜找到那座祭坛时，那座祭坛、从未关闭。因为无人踏入，故而不存在消失的一说。”
  只是当二女踏入后，那一处通道的开启，需要八百多年后了。
  这条通道很是不凡，仅仅是从那里走出。柳茜本是原因，因从那条道中走出，便是从元婴直凝仙台。
  且这是真道，否则绝不会在短短的百年中就立身在了半玄。
  “神遗族一代圣女，或许就在苍茫之中。九天十地，也不是只有我与人皇、还有观远鱼三名陌尘修。还有第四人！”
  “那么....这第四人在何处？青霞的消失，会不会跟一代圣女有所关联？”
  能够开辟出一条通往九天十地的道路，这实力、已经难以揣摸。
  至少，要比当初的人皇强。就算是如今的楚程，或许也不会做到。
  “陌尘封印，是当初那一位不可言亲自封绝，想将陌尘作为苍茫之中唯一净土。虽然封绝，但还是有第二步强者踏入了苍茫中。”
  “这个封印，是那些灭境大能合力、在短暂间打开。从而来到了九天十地！直至那一位狠人的出现，斩尽那个时代、除了观远鱼之外陌尘所有第二步修士，葬于陌尘中。”
  “在那时，封印在惊世一战中，多多少少有些损坏。但依然难以打破。”
  楚程眉头一皱再皱，深深陷入了思绪中。
  或许，如今的陌尘封印。就连灭境大能全力一击也难以破开，又或许可以。
  毕竟，当世并没有灭境大能降临陌尘，亲手打出一击。这根本无从知晓，究竟是否能够打破。
  但有一点，足矣能够证明神遗一族、一代圣女的强大。
  那是固存数千万年而不消的阵法，此手段、远远强于众灭境大能合力一击，以求短暂破开。
  就算是封印真正减弱，想要做到这一点、也至少需要灭境的实力。
  神遗一族出现在北荒、在于太古时代，并不是仙古时期。
  若是仙古，那很有可能死在那尊狠人的手上。但一代圣女，在太古出世。所以，必定还存活于世。
  “陌尘...第四位第二步强者。如今的实力，又是如何？是否达到了观远鱼的程度？”楚程再次喃喃，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若是一代圣女达到了空境，观远鱼前辈当初也不会没有提起。很有可能还在第二步中。只是不在苍云天，又很少出露，故而并不知晓。”
  神遗一族，一代圣女。楚程在此时、十分想要见得一面。
  见证这位朱雀神体，究竟有多惊艳。
  一位是神遗一代圣女，而另外一位，是神遗之师。这绝不会是敌，而是友。
  那一身绿衣、见面前人表情在短暂间变化了多次，也是一声轻咦。道：“莫非是没有见到青霞姐姐，而感到失落？”
  “虽然、我与青霞姐姐失散，但我知道的，这百年来青霞姐姐一直没有事的。”
  柳茜伸出手，塞入胸口中慢慢摸索，过了片刻，一枚玉符便出现在手中。
  这是一枚火红色的玉符，其中更是有流火旋动，光彩照人、甚至散发着让人觉得舒适的暖意。
  “这是命符？”楚程看着柳茜掌心中的那枚玉符，迟疑开口道。
  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玉符，那流火的转动，仿佛是代表了生命的旺盛。
  柳茜点了点头，笑道：“不错，这正是青霞姐姐的命符。当初在踏入这条通道时，她特意提出互换命符。”
  “当初我并没有在意，现在回想、就好像她知道踏入那通道后会发生什么。二人之间或许会分散。”
  “至少，这也算是念想了。我来自青洲，在这里无依无靠，也只有青霞姐姐算是亲人了。”
  她们二人，在青洲时、共同养育楚忆念。一母一师，多年之下、也是情如姐妹。
  这是青洲大陆，最为绝艳的两名女子，却又是因为一人，系在了一起。
  “青洲...或许这遗忘之地，位连青洲。若是如此，那么...不能窝藏在此处了。而是提前找到那处通道，将其掩埋。”
  遗忘之地，注定在今日起风云涌动。
  这是十数万幽冥界内第二步强者之争，再加上本土第二步大能，必定是一场大战。
  若是位临青洲，很有可能被波及，甚至人世七域、也不能幸免。
  楚程决定，要离开这座洞天。不管左飞昂是否愿意跟随离去，他都要离开。
  “这是你娘子的命符，如今你出现在这里。也要物归原主了。”
  楚程看着那枚火红的玉符，千般万想、最终还是伸手拿下。
  温暖瞬间袭身，就连这场冬雪中的寒意也顿时被扫去。
  “我跟你说过的，我已经有道侣。对于青霞，我只是很感激。”
  一声叹息，但并不是楚程所发出，而是对面的绝美之人。
  她的眸中始终带着笑意，就算是那感伤。也只不过是一瞬而逝罢了。
  柳茜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白发男子。道：“我知道，那个女子已经占据了你心中所有的情爱。只是有一句话我未曾跟你说。”
  “泉水无声，却入溪流。或许，这连溪流都未曾得知，它的活水、一直来源于那无声的泉水。”
  “那树阴照水，也是默默而为。只是为了替河流遮挡住一部分的阳光，好让蒸发的再慢一点。只是，那河流、也一直不曾得知。”
  “她跟我说过。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心甘情愿，从未想要向你索取过什么。你只需做你自己，做你想要的事。就算今后再次相遇，她也绝不会向你提及那件事。”
  “泉水无声，树阴照水、默默而为么。”楚程摇了摇头，看向面前的女子，道：“我为你渡玄劫吧。”
  楚程并没有继续讲起青霞，这是心中的愧疚。
  他亏欠了不少人，这是亏欠最重的几人之一。
  堂堂七尺男儿，在此刻、却是不敢面对。而是选择了退避。
  因为他不知道要如何，也不愿意再结一位道侣，再更多的亏欠银临。
  他不想继续开口，唯有它法，才能终止这场对话。
  “玄劫？”柳茜怔住。
  当正要开口时，一场风雪、一场月、笔直降临在她的身上。
  这是极为精纯的月华之力。
  “你...疯了......”
  有一个溢满水的缸，在这场精纯的月华之力下，彻底奔涌。
  此方天地，瞬间变得极为压抑。仿佛有一场大灾劫要降临。
  所有人抬头、面露惊惧。
  左飞昂到此时，还未发现身边的人已经离开。当他抬头，看到一片紫幕、脸色顿时凝重。
  “玄劫.......”
  有天雷开世，染尽了整场风雪。
  苍穹之上，在无尽雷霆中，有一道身影突然出现。
  当他低头，看到下方的一道身影，顿时一愣。在那一张没有五官的脸上，出现一双眼睛，透露着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