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章 无人知晓

  云雾四起月苍苍。那一轮月色雪白、像是为了这方天地奏了一曲月光。
  明月倾洒皓光，夜风瑟瑟、碧染了苍茫。不管是天上天下，这东西南北皆是明月流光，澄清归于这天下万里。
  灵宝道尊抬着头，任由这月光洒落在自己的身上。在这月色雪白下，看清了四周。
  星河明淡，一波深浅、也只是在那波澜涟漪当中。
  四周，只有水流。月光洒落的照映、使得这碧波渲染起星星点点。
  灵宝道尊的脚下，是水。四周茫茫，皆是浅水。真当是个夜色凉如水，银光冷了画屏。
  这江天一色，不染一丝纤尘。这景色幽幽，可以让人同样陷进了静心之中。
  只是灵宝道尊呆呆的抬着头，一动不动。只是看着高挂在天上的那轮明月幽。
  这方天地，随着灵宝道尊的到来，多了数个月亮。这些月亮，是在他光秃秃的脑袋上，还有那一双睁的很大的眼眸中。
  “这里...明明先前所见。只有茫茫白骨。这里的道路，皆是由白骨铺砌而成。为何...等我下来之后，所见却是不同？”灵宝道尊抬着头，同样也一直皱着眉头。
  在这里，他没有感受到任何躁动。在这里，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危机。就像是一处炼狱中的唯一安宁之地，像是沙漠中的一片绿洲。
  灵宝道尊缓缓闭上了眼睛，施展九天玄功。当再次睁眼，眸中出现了两团幽火。
  这两团幽火、几乎与那月色相同。在九天玄功的加持下，这便是破妄之眼，破除一切虚妄。
  幽火伏动，想要看清这个世界的本质。这里是毕竟是帝临之路。此次开启，与往年大不相同。原本，帝临之路、便是造化之地。然而，此次，却是不详现世，处处显于路中。
  更是传来了那传说之地的影像，武祖的不甘呐喊，还有帝临关中的那种种危机。以及，那帝临的血色大字。
  那些种种，说明了这方天地有着大动荡，有着大危机。更何况，这里是第二难，是沉沦之地，定是深藏诡异。
  “这是真正的明月........”灵宝道尊深吸了口气，连忙低头，而后、再次深吸了一口。
  “这也是真正的溪流...为何会是如此，难道先前是我眼花看错了不成。又或者，这千山十万丈，从上方看下、这溪流与那白骨铺路、同为了一体？”
  灵宝道尊眉头一皱再皱，这大师兄所传授的无上神功，自是能够破除一切虚妄。就连不祥的本身，也能够看清。
  然而，灵宝道尊并没有破除这虚妄。
  这是当年那位无敌称尊的存在之法，是万古第一神功，灵宝道尊始终相信、这可破世间一切虚妄。
  既然没有，那么便说明，他所见的一切、都是真正实实的。
  “阿七道友、所说的究竟是何意？既然再三叮嘱我莫要沉沦。但又为何不跟我说是如何个沉沦法？”灵宝道尊总觉得摸不透这个傀儡身的少年郎。
  灵宝道尊与他们这一脉有所渊源，谈不上是友。但也非敌，否则先前灵宝道尊一身玄力被身上的女子全部吸收，早就可以将他降服。
  “阿七道友，你应该知道这第二难是什么。为何却是偏偏不跟我说？”灵宝道尊转身之间、以略高的声音开口。
  只是当他转身、眼前还是空无一人。
  原本在黑暗中、灵宝尊便已是呼唤过少年郎，却是并没有传来回应声。
  此刻，这里显现一轮明月，月光已是倾盖方圆万万里。任何身影都能够一眼看出。
  这里是平地，任何地方都是一览无余、都是这溪流浅水。
  然而，灵宝道尊如何转身，无论是朝东、朝西、还是朝南、朝北。
  这东西南北，都见不得一道身影。
  灵宝道尊愣住了，那少年郎只不过比自己快了些许跳入悬崖，可以说是一前一后，相隔的时间、一个呼吸都没有。
  然而，少年郎阿七、却是不见了。
  “我与阿七道友分明是一前一后、跳入悬崖。他也只是比我稍稍早到了那么一会，且...这里光阳之力依旧无法施展。若是靠自身速度，他又会有多远？自然是会被我一眼望到。”
  灵宝尊再次尝试了施展光阳之力，然而、身上刚刚现起金光的刚刚绽现，就刹那熄灭了。依旧是被无形的规则、给生生抹去。
  “或许，这里...有着将人转移的禁制了。”灵宝道尊环顾了四周许久，见没有少年郎的影子，再次皱了皱眉头。
  对于三劫三难有所了解的少年郎失踪了。而灵宝道尊对于这里的一切，都是一概不知。尽管少年郎曾说这里的危险度比之第一难要小的多，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危险。
  但说实话，灵宝道尊心里还是发怵。毕竟，少年郎再三叮嘱他莫要沉沦。这自然不会是随口提醒，而是真的有极大几率沉沦在这里。
  “那第一难的一花一世界，是各种绝望、孤寂。万生万世不得挣脱、只能沉沦。当初闯进的怕大多数都是灭境大能，故而、无一人不通过。”
  “灭境、毕竟是灭境。他们的存在，本就是真正与天同寿。他们的悟性、还是毅力。都远超于常人千倍、万倍。”
  “故而，全部闯过了第一难。但由于知晓了那第一难的诡异，甚至感受到了极为强烈的心悸...察觉到了深处的那尊恐怖的存在。故而退避。”
  “那些大能闯过了第一难，他们的退避，其实是因为深处的那尊怨极。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有把握正面对抗。若是换作灭境之下的强者，遭遇到万生万世的绝望，怕是要心神崩溃、魂飞魄散。就算是我也是如此。”
  “此次闯过第一难，那是因为光阳集聚。若不是如此，我也要在那一花一世界中，陷入绝望、有极大的可能心神崩溃而亡。”
  灵宝道尊还是未知晓，那光阳聚集、不过是怨极迷乱泽金天尊等人的心神罢了。那并不是光阳聚集，而是怨力。
  那些光，唯有神舟内的光阳、才为真正的光阳。之所以能够轻易闯过第一难，也全是因为那尊怨极的干扰，省去闯过第一难的时间。
  那里，原本就是怨极的镇压之地。这一花一世，本就是怨极之力，收放自然自如。
  “但这第二难，既然当初...韩湘子等人能够闯过。说明对于灭境大能来说、依然没有危险？”灵宝道尊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
  想到了这里，灵宝道尊心中的不安一扫即逝。
  他一直心高气傲，在未来到神煌天时，在苍云天中、本就是一方霸主，向来不把同阶强者放在眼里。
  就算是号称苍云天灭境之下第一人，最有可能踏入灭境的天之骄子、无涯道尊，也没有放在眼里。
  无涯道尊悟性的确惊人，但毕竟还未灭境。灵宝道尊认为，没有达到灭境，都没有资格与他平起平坐。
  “既然...韩湘子等人都能够闯过。我灵宝自诩可以比肩灭境大能，那么自然是也能够闯过。”
  灵宝道尊抖了抖肩膀，发现有些沉重。这才想起了背上的女子。
  他转头一看，看到女子的脸不再臃肿，重新回到了正常脸面，月光映辉之下、竟是觉得有些美艳动人。
  “可惜...可惜，不是个活人。”
  这一刻，灵宝道尊的心弦也是不由一动。觉得原本觉得可怖无比的女子，竟是有些心动。
  很快，灵宝道尊再次摇头。自言自语说道：“灵宝啊、灵宝。你是一辈子没有见过女人是不？竟会觉得一具傀儡、一具尸体，美艳动人？这阿七道友也不厚道，竟是让我帮他照料他的阿姐？”
  “不过，看他似乎很在意这女子。就算被转移开来，也会想尽办法与我会和。又或许，这女子便是一种媒介，能够让他找到的媒介。”
  灵宝道尊双手伸向后方，托起女子的双腿、向上一抖，好更好的背住、而后向着前方迈步而去。
  他走的很谨慎，也将背上的女子抓的很紧。毕竟，或许走着走着、就被转移到了其它地方。若是只有他被转移，女子还留在这里、遇到了少年之后，也不好交代。
  “希望...其他灭境大能能够快点赶来这里。好有强力的帮手，这样一来、也就不必怕那五尊灭境后期大能、以及那尊怨极了。”
  陌城之中，共有三百六十八尊第二步强者前往帝临之路。除去韩湘子等五尊灭境后期大能之外，还有二十四尊灭境大能。
  这二十四尊灭境大能，虽然修为要略低于韩湘子等人，但若是生死之战。也有能力，重创这灭境后期，甚至同归。
  他们的同归，不过等待岁月再复生罢了。故而，灭境之战、双方之间不会有任何留手，极为恐怖。
  一旦二十四尊灭境大能，以及其他强者尽数赶至，那么那尊怨极、必定要被连手镇压。
  只是，他们究竟会一同赶至、还是被那怨极、一一打尽？
  灵宝道尊一边迈步在这浅水中，每一步都在水中拖拉起一道长长的划线、漫在脚跟头。
  这浅水只在跟头，在于鞋垫一行，根本无法浸湿所穿的鞋。
  灵宝道尊并不知晓，他心中的期望并不会实现。
  因为、除去韩湘子等五人之外的三百六十三座第二步强者，都没有到临帝临之路。
  ........
  ........
  高山隐于流云，在下方、一片宏伟的建筑，也有十分平常的木屋。
  这里是天之上。号称有着数不清的道藏，同样、也是世间最危险的神奇之地。
  有不少强者，就是进入了这里、得到了道藏、从而实力突飞猛进，更升了一个层次。甚至每隔几千万年、就会出现一尊灭境大能。
  这里毕竟是集结曾经绝顶巅煌的神煌天中、绝大多数强者的地方。
  这里是陌城。
  高空之中，白云缓缓飘浮。但在一阵突如其来的风之下，忽然响起了巨响。
  而后，有一物、仿佛破开了天穹。
  的确是有一物破开了天穹。准确地说、是破开了云层。
  这是一个巨大的石盘，在上面站着数千人。
  这数千人，有些人气宇轩昂、气势非凡。而有些人，平白无奇。但都站在这一座石盘中。
  这是登云台。
  大约是每过一盏茶的时间，就会有另一座登云台从星空坠落云层、从云层中落往下方陌城的地面中，同样是数千人。而这是随后一批人。
  这些人，都是参于几日前帝临拍卖会中的修士。
  有些人神情喜悦、显然是拍得了心仪之物。而有些人、唉声叹气、显然是错失，没有能力得到手。
  此时，距离帝临拍卖会开启已有三日。这第三日，便是结束之时。
  帝临拍卖会刚开始不久，拍卖之物皆被人盗取、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但好在泽金天尊出面，一切损失由陌城商会补偿，这才得以继续。
  “各位道友，你们说。为何天地异象没有出现？明明听说、拍卖会开启的三个时辰后，便是那千万年才一启、帝临之路的开启？为何，不见那三百六十七座大能者的动静？”
  登云台中，本就是众人在议论此次拍卖会中出现的宝物。有人忽然之间提起了此事，一时间众人都是愣在那里。
  人们早已听闻帝临拍卖会开启后的不久，帝临之路就将开启。然而，直至今日、还是未启。
  “那帝临之路、早开晚开。都不是我等可以步入的。何须在意？还是乖乖的提高修为，若是有朝一日，也能够入玄。”
  “到了入玄之际，便是可以走出陌城，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了，哪怕只是隔着城门。”
  对于陌城中的这些修士来说，无法走出陌城、是一生的悲哀。虽说陌城的范围面积很广阔，但终究是困于牢笼，无法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毕竟，就算是第二步强者、在气运不够浓烈的情况下，前往天之上、一旦沾染了不祥，便有殒命的危机，更何况他们。
  陌城中的这些人，大多数是当年神煌天中最强大的那批人的仆人后裔、甚至有些人，更是那一批人的血脉后代。
  悲哀的是、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便注定了要一直困锁在这一方之居。能够踏出第二步的修士，少之又少。
  在这陌城的天空之上，有一片灿烂的星河。距离下方之地最近的一颗蔚蓝的星球中、有一处绿绿葱葱。
  这里有一座极其雄伟的殿堂。这，便是帝临拍卖会的场地。
  在拍卖会场，已是人去楼空。在一层大厅之地，已是不剩一名修士。
  千万年才一启的帝临拍卖会，就此结束。等待下一次开启，再次前来的人、将不再有旧面孔。因为一层大厅中的这些人，根本无法活出千万年。
  但他们是有幸的，恰好遇见了这次普天同庆。所拍卖之物，能够让他们有一丝希望入得玄。
  大厅中，极为寂静。此时此刻，就算掉落一根针，也能够十分清楚的听见。
  这寂静持续了许久，直至一声长叹。
  “各位，想必大家都已经等待了三日。这帝临之路，竟是迟迟未开启。你等说...这是为何？”
  这声音的源头，来自上方三百六十七座。
  “听声音，是永丰天尊。这帝临之路的开启，也不过是几位精通推衍的道友联手推衍而出。延长了几日，也是正常。我等多等几日便是。”
  “道友说的也是。只是老夫有些疑惑。那韩湘子不见了踪影也罢，泽金道友身为陌城商会的太上，是负责接引我等的主事人，如今帝临之路延后，理应设宴款待我等，一边煮酒论道、一边等待帝临之路的开启，但他却是不见了人影。”
  “我等已是了二个时辰，先前老夫神识查寻了这方星河，乃至下方的陌城。不说泽金天尊的身影，就连他那宝贝爱徒、都不见人影.......”
  “你们说，他是去了哪里？莫非是陌城之外？韩湘子所让他抵消一件灭器的要求，是在城外？”
  他们不会想到，泽金天尊已是在了帝临之路中。而泽金天尊的宝贝弟子，正被封印在石堆中，早已苏醒、却是不得动弹、卡在石中嗷嗷大哭，任他叫破喉咙、也无法将声音传出封印外。
  这一座被封印的石堆，已是被堆积成了小山丘。恐怕谁经过，也不会想到在这里面、竟然藏着一个人。
  距离这小山丘的十里外，在一座破旧不堪的屋门前，有一名少年浸泡在夹在火堆里的水缸中，里面的水，是猩红的，冒着滚滚热气、沸水冒涌。
  这名少年一丝不挂，全身浸泡在这腥红的血水中，紧咬着牙关、脸上青筋鼓起、冷汗直流。终于忍不住疼痛、破口大骂。
  “天杀的！老头子！你这是要害死我！”
  此刻，少年口中的老头子，还是背着一名女子借着月光、行走在浅水中。
  “怪了，已是行走了大约二个时辰。为何，还没有触动传送禁制？莫非是我的猜测有误？”
  “若是没有传送禁制、那么...阿七道友...究竟去了哪里？”
  灵宝道尊永远不会知晓阿七去了哪里。
  他也不会知晓，在有一个地方，十里金灿灿的稻田香气扑鼻，竹篱旁的花开的红艳，毛竹青长，也不会知晓，在一间草屋旁、那一棵大树结满了青黄相间的果实。
  这一处，这世间、无人可以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