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右眼跳灾
陆千凉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冰火两重天般的感觉，一边身子浸于彻骨的寒凉，一边身子置身灼烫的炎热，而那冷热虽有交汇，却又那般的泾渭分明，将人折磨的苦不堪言。
毒功练习至顶层便无需再从外界纳毒，她双手捏决推动着真气在身体中游走，消解着身体里的不适感。那毒功，不似寻常武功一般不进则退，而是自行在身体里运转着，不受人的控制。
陆千凉也想过停止，可一旦停下，便会像刚才那般，仿若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一般的难受。她受不了这种苦楚，只能放任自己修练下去，渐渐地沦陷在毒功的漩涡之中。
这两年来，她翻遍了藏书阁第四层的古籍，学了无数外人口中的“歪门邪术”，其中不乏人皮面具，换骨换心之类的禁术。然而，她自己却不觉得这些禁术有什么不妥。
医者在于救人，只要救了人，何必管它是科班路数还是歪门邪术？
明媚的阳光从窗子照射进来，又是一年的春暖花开。料峭的春寒尚未彻底离去，环绕着天医谷的潺潺流水还带着凛冽的冰碴。
每年春寒之时，都是鲤鱼最为肥硕的时候，然而今年，陆千凉却无心再挽着裤脚站在冰冷的溪水之中执着竹竿戳鱼了。
父亲送信给她，言初夏时会让兄长陆千城来接她回折剑山庄。想来，她已经四年不曾回折剑山庄了。自从见到那封信，陆千凉便时不时地想起母亲做的糖醋排骨糖醋鱼，父亲流风回雪一般的剑法以及哥哥陆千城买给她的梨膏糖。
说来，这次是哥哥来接她呢。到时候还可以央着他带她在路上好好玩儿上几日。
正午时分，弟子们纷纷离开藏书阁，来到饭堂用午膳。唯有几名用功的师兄生怕回来时占不到座位，宁可中午不去吃饭，也要在藏书阁占上一席之地。
陆千凉带好了蜡烛笔墨，轻车熟路大摇大摆的晃上了藏书阁的第三层。
与师兄们打过招呼，陆千凉铺开笔墨假装读书。几位师兄也不曾在意，依旧伏案苦读。
两年来的偷偷摸摸，足够陆千凉摸出偷渡上藏书阁第四层的规律。此时所有的师兄都在读书，没有人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只要她小心些不弄出声音来，便不会惊动这些书呆子。
而且，天医谷在放假的时候是不要求穿白色校服的。她今日特意穿了深色的衣裙来降低存在感，偷跑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垫了棉垫的鞋子踏在木制的地板上，并未发出什么声响。她从挎包中摸出事先配好的钥匙，插进锁孔中一扭，木制的大门应声而开。
依旧是空洞的毫无光亮的阁楼，陈旧的灰尘铺满地板和书柜，给人一种陈旧之感。按理说，她来这地方已经无数次，早已习惯了此处的荒凉，今日怎么会突然感觉到不安呢？
莫不是听到要回家的消息，导致她偷鸡摸狗时的胆子都变小了？
恩，很有可能。
陆千凉舔了舔嘴唇，将门锁放入到挎包中，蹑手蹑脚的走进出，又掩上了门。阁楼内，只有尚未被钉死的窗户透出两缕稀疏不明的光线，她按了按自己不住跳动的右眼皮，心中的不祥之感益发的强烈。
陆千凉的运气向来很好，这从她偶然出一次折剑山庄，便捡回一个兄长陆千城，偶然入一次迷失丛林，便捡回一个齐王沈言璟，偶然入一次藏书阁，便能遇上心仪之人师兄柯暮卿便能看得出。
不过，第一条确实是她运气好，父母收养的哥哥待她很好，几乎将她宠成了公主。第二条便不是好运气，而是坏运气了。
至于第三条，陆千凉坚信，功夫不负有心人，每天等在藏书阁，一定会等到柯师兄来的。
然而今日，陆千凉一贯以来的好运气似乎用尽了。
天医谷的长老们都是熟读医书古籍的，那些无趣乏味的文字早已烙刻在他们的脑海之中，可谓是一个个活着的移动宝典。是以，这些移动宝典们从不来藏书阁闲逛。
可今日，这些移动宝典们不仅来了，还带来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谷主大人。
陆千凉正一手执着蜡烛一手翻看禁书，听到楼下想起桌椅板凳的挪动声以及诸位师兄弟的问好声，顿时心下一惊。
右眼跳灾，提防了两年的意外，终于还是来了么？
陆千凉手一抖，一滴烛蜡落在地上，瞬间凝固。此时楼下早已布满了长老，这么走下去肯定被逮个正着，她熄了蜡烛，在心中乞求着谷主只是来巡查一下众弟子的学习情况，而不是来检查阁楼上有没有人。
“陆千凉在哪儿？”三楼，谷主 扬声问道。
一种师兄们交头接耳的交谈了半晌，只听又师兄道：“欸，千凉刚刚不是还在此处读书么，怎么不见了，你们谁看到了？”
“怕是读不下去先回去了吧，千凉向来不是安稳的性子，谷主怎么来藏书阁找她。离月师妹，千凉没同你在一起么？”
糟了！陆千凉在心中暗呼一声。
只听谷主“哼”的一声，蓦地甩袖，向着第四层赶来。众位弟子面面相觑，碍于门规不敢打第四层的主意，只能仰着脖子上望。
一干白胡子老头鱼贯的拾阶而上，执掌藏书阁钥匙的柯暮卿走在最前方，望着失了锁的木门，微微皱眉道：“阁楼上的铜锁不见了。”
“孽徒！”谷主骂道，起身去推那扇门。
阁楼上，昏暗无光。几缕阳光顺着未曾钉死的窗子倾泻进来，照得见漫空飞舞的灰尘。谷主中气十足的喝道：“陆千凉，你还不出来。”
阁楼之中无人应声。
须发皆白的谷主气的胡子发抖，对一边执掌钥匙的柯暮卿道：“暮卿，你去将人带出来。”
柯暮卿微微欠身，转身走进了阁楼之中。鞋底轻踏着木板的声音传来，一下下，都似是敲击在人的心头上。半晌，柯暮卿走出阁楼，对谷主欠身施礼：“回谷主，阁楼中并无陆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