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分水
喧嚣的嘈杂声不住传来，吵得人心烦意乱。陆千凉动了动身子睁开眼：“大半夜的，吵死人了！”
“好像是有民众来知府宅邸闹事，我出去看看。”沈言璟翻身下床，扯下屏风上搭着的黑袍套在身上：“你继续睡，我去看看救回来。”
说了这么几句话，陆千凉道是也精神了不少。她揉了揉眼睛坐起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受伤的那条小腿暖融融的，像是泡进了温水般温润舒服。她不知不觉的便睡着了，也不知道沈言璟为她按了多久。套上鞋子披上那人递来的披风，饶是如此，出门是也被凛冽的夜风吹了的寒战。陆千凉眯起眼睛望着知府门口处排成长龙的火把，低声道：“造反么？”
“若是造反，点的就不是火把了。”沈言璟长发用发带在后脑处拢成一束，径直走向披着外衫站在门口处安抚众人的焦青染：“怎么回事？”
焦青染忙道：“打扰王爷休息微臣真是罪该万死，并没有什么大事，王爷不必忧心。”
陆千凉暗自思量着这群民众若是失控了涌上来沈言璟会不会吃亏，眼神儿一扫瞟到了蹲在房顶上目光灼灼的京水，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若是有事，京水早就第一个冲下来忠心护主了，哪还轮得到她在这儿表忠心？她素手掩口打了个哈欠：“真不想经历第二次长安乱了。”
“诸位安静，安静！我焦青染用性命担保，明日午时，一定给大家发放新鲜引用的清水，可以么？”焦青染声音洪亮，响彻整场：“大家现在堵在我的府门口也不是办法，我也不能临时便出水来给大家喝，大家能否先行散去，明日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挤满了巷子的人只是目光灼灼的望着焦青染与沈言璟，并没有想要离去的意思。他们虽没有暴起反抗，但意思也是足够明显。今日喝不到水，他们是决意不会走了。
成千上万双眼睛，就像是草原之中觅食的狼群，稍一不留神便能被吞噬血肉连骨头都不剩。可这些人的眼睛却又是平静的，不贪婪的。他们的所求，不过是那么一口可以解渴的清水而已。
“城中每日送来的饮用水都是如何分配的？”沈言璟问道。
焦青染回答道：“玉门关乃是离阳王朝的边境要塞，先帝规定，无论何时都要以军队为重，任何物资都要先随军队的分配。近些时日送来的水源紧缺，真的是没有多余的水可以分给他们了。”
沈言璟冷哼：“这是胡闹！军以民为本，哪有民众排在最后的道理？”沈言璟望向饥渴的民众，拍了拍陆千凉的手背：“你去陪着夫人先待一阵，我去帮他们找水。”
“京水京水快来！”陆千凉将京水小媳妇从房顶上唤下来，手脚并用的将他推给了秦修文母子三人，拍着他的肩膀郑重道：“京水，看家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同你们王爷出去一趟。”京水还待说什么，陆千凉紧忙按紧了他：“我同你们王爷造小人你也要跟这么？”
京水面色一红，留下了。
沈言璟无奈摊手：“你可真是胡闹。”
其实谁都知道，在这苍茫的沙漠里找水有多不容易。沈言璟纵使是王爷，也不是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真龙，如何给他们变出水来？
焦青染唉声叹气，跟在沈言璟身后直叹百无一用是书生。这时除非有能够夜起九龙塔招云招雨的喻氏国师在，否则出了谁都无法一次性变出这么多的水啊。
沈言璟仰头望天儿，似是在等着天下雨一般。陆千凉以手肘撞了撞他：“这回吹牛吹大了吧，你想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己夸下的海口哭着也要夸完。”沈言璟道：“这样的天气，应该可以的吧。”
陆千凉也仰头望天：“我觉得，我应该有办法解这燃眉之急，但却也是冒险之法。若是成则成，若是不成，那玉门关便危险了。”
沈言璟突然笑开：“哦？愿闻其详。”
陆千凉道：“先将士兵们的水源分给民众吧，士兵到底是训练有素且身体强健的，总不能叫这些老弱妇孺饿着渴着不是？而且沙漠内的昼夜温差极大，应该没有问题。”
沈言璟沉默一阵，突然道：“千凉，你知不知道你这话若是拿到朝堂上去说，分分钟便是人头搬家？”
“我知道啊，所以我不敢拿到朝堂上说，只敢在你面前说。”陆千凉道。
沈言璟道：“我不相信奇迹，也不相信神佛，但这一次我想相信你。就算是失败，后果我也愿意一力承担。”
他走上高处，嗓音洪亮的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畔：“现在，沙溢城内所有守军拿出自己份例内的水，由知府统一分配给民众，不得有误。谁若是敢私藏，不用上奏，杀无赦！”
话音罢，在场无一人动作。沈言璟掏出腰间令牌展示给场中诸人：“此乃陛下钦此令牌，本王此行，乃是代天子微服出巡体尝世间疾苦，见此令牌着当如见当朝圣上！”
话音落下，场中呼呼啦啦的跪到了一片。沈言璟目光便扫诸人，喝道：“还不快交！”
一袋袋清澈的饮用水倾进入木桶之中，在众多民众的目光下统计完毕。沈言璟亲自巡视，带水源收集完毕后，下令道：“所有驻军，同我进入沙漠。沙溢城知府听令！”
焦青染下跪听令。
沈言璟下令道：“责令沙溢城知府焦青染将水源分发到在场的每一位民众手中，不许偏袒徇私亦不可有所疏漏，若有违背斩立决！你可明白！”
“下官领旨！”焦青染再一次叩首，带着一小队士兵分水去了。原本安静的民众一个个的拿到了清水，声音慢慢的喧嚣起来，突然达到了一个极致。不知是谁人先行下跪，对着沈言璟扣头高呼万岁！
“剩下的人，同本王走！”沈言璟头也不回，带领着火把组成的蜿蜒长龙拐进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