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薄荷

  苏红凛眼底燃起怒火，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可怖，暗自把屏幕调到静音，看着门口喘着粗气，狼狈不堪的Stefanie，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Stefanie   sun   Hsu，why   can't   you   behave   like   a   lady？   Mind   your   upbringing！（斯蒂芬妮·孙·苏，你的教养呢！就不能表现得像个淑女吗？）”
  Stefanie抹了一把昏黑的眼睛，抽抽噎噎地向苏红凛吼道，“别叫我的名字！That's   not   my   name！（那不是我的名字！）”
  苏红凛怒极反笑，目光冷冷的盯着她，嗖地站起身，“不是你的名字？Stefanie   or   H   su？Passport,   driver   license,   photo   card……your   name   is   on   it   ，definitely！obviously   ！So   tell   me   what's   your   name,   who   are   you,   please！（史蒂芬妮还是苏？你的名字都在护照，驾照，身份证明上，毫无疑问切显而易见，那么请你告诉我，你叫什么？你姓什么！）”
  “My……my   name   is……I……I   don't   know……（我是…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不知道我到底叫什么）”Stefanie   捂住脸，蹲在地上大哭起来，“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呜呜……oh   lord……why   you   got   be   so   cruel……mom……I'm   so   sorry……（哦老天啊，为何你如此残忍，对不起，妈妈……）”
  白眼狼终究还是养不熟，那声哽咽的“妈妈”，苏红凛已经听得厌烦了，无论是她哭着要昂贵的外套，还是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喊着要买房买车，那总是她利用自己的非亲身份说出的残忍要挟，忍住不去扶她，双手抱胸，“Where   have   you   been，you   know   that   you   shouldn't   see   each   other   privately…oh   I   see，she   is   unwilling   to   withdraw   an   appeal   …（你去哪了，你知道私底下你们是不被允许见面的，哦，我明白了，她不同意撤销上诉…）”
  唐辛夷明白自己的声音那边已经听不到了，自己却能清清楚楚地听见两人的争吵声，且苏红凛用的词汇句式都很低级，应该是为了她能听懂，嘴里苦苦腥腥的，胃里又甜又酸。
  “Who   do   you   think   you   are？Why   you   cry   every   every   every   time！So   ugly…（你以为你是谁，为什么每一次你都在哭，真丑…）”语气还是那么生冷，撒娇哭泣不管用了，持宠而娇也没有了，Stefanie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眼泪鼻涕口水混了一脸，真是……为何那么像红灯区的艳俗妓女，她苏红凛真的有这么差劲的女儿吗？
  忍住胃里翻滚的难受，敲敲鼓起的太阳穴，眼皮耷拉下来，掸了掸浴袍上的细绒，“你已经18了，我想我已经没有继续为你负责的义务，Stefanie，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知道你是谁，你姓什么，我可以让Christopher把你送回你亲生父母那里，这十四年来，你过得怎样，他们都知道，我问心无愧。”
  连英文也不说了，直接甩给她一大堆残酷的事实，苏红凛不知道当她说出这些话时，她和唐辛夷两人都暗暗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地的解脱感，让脸色好了不少。
  “No！I'm   Stefanie！Your   baby   girl！You   cann't   abandon   me！（不！我是Stefanie   Hsu，我是你的宝贝女儿啊！你不可以抛弃我！）”歇斯底里地想要扑过去抱住苏红凛的大腿，却因为营养不良，气血翻涌，一下子黑眼扑倒了门内的巨大花瓶，又是一声巨大的声响。
  苏红凛看她并没有伤到自己，便裹紧了浴袍，疾步走到客厅打电话给前台，早前因为Stefanie行色怪异，鬼鬼祟祟地上门找人，保安便多留了份心，在听到两声巨大的声响后直接武装静候在门外，接到前台通知后，便立刻敲门回应，“Are   you   alright,Madam？（您没事吧，女士？）”
  “Come   in,   please.（请进）”苏红凛侧身打开门让保安们进入，回头看看门外，果不其然，同楼的客人已经放弃了派对狂欢，好奇的挤在门外往这边打量，或许是发现开门的是高挑妖娆的亚洲面孔，且身穿衣不遮体的性感浴袍，都在窸窸窣窣的议论是不是桃色风波。
  “嘭！”教养什么的都被狗吃了，心烦意乱地狠狠甩上门，忽然想起了什么，越过护墙般待命的保安，冲进卫生间，古典富丽的浴室空无一人，电脑屏幕里唐辛夷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无声地喊着什么……
  窗户大开，双色窗帘被呼啸的海风吹着，像一张狰狞的大口，吞噬了一切。
  “Stefanie！”苏红凛瘫坐在地毯上，毛绒硬硬的戳着大腿，咸涩的海风吹乱了头发，目之所及是天上散落的点点繁星，怎么就变成了地上点点温热的血迹……
  夜色渐深，阴影渐长，飞蛾围在路灯下，苏红凛蜷缩在车后座里，呼吸之间，有白色的雾气弥漫，唐辛夷坐在地上，寒气从地板上过渡到体内，仿佛就能驱散内心的不安，头靠在床沿上，看着屏幕里横躺着的苏红凛，头发遮住了她半张脸，鼻尖红红的，一只眼睛也是肿的，刚刚在手术室外，她肯定哭得特别伤心吧……
  苏红凛摸摸口袋，她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除了银行卡和车钥匙，什么都没有。现在是凌晨叁点了，中国时间应该是一点吧，吸吸鼻子，握紧手里已经温热的手机。
  “很晚了，你先睡吧，明天要上学吗？”
  摇摇头，唐辛夷朝她眨眨眼，又说不出话了，苏红凛知道她的不安，手指上似乎还残留着体液的味道，撩撩头发，好让她看见自己的整张脸，现在一定很狼狈，不美就对了，“我的手机快没电了，我也困了，我们一起睡吧，好好休息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定。”
  “什么决定？”唐辛夷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眼睛不敢再盯着她，耳朵尖不合时宜的红了。
  “尽快回到你身边的决定……”
  当天空转成蓝色的时候，我的犹豫不决，忧郁不安，就再也不需要掩饰了，故作坚强什么的，再也不需要了，我也是女人，我需要帮助，我需要依靠，如此简单。
  天色很快大亮，苏红凛从衣服里伸出凌乱的脑袋，金色的晨光沉浸在眼底，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却从指缝中溜走，拿过充好电的手机，唐辛夷的短信就没停过，每隔半个小时就有一条，简单的表情，颜文字，手机里的自拍，美食，风景，所有鼓励安慰的单词……最后是十分钟前发来的，时间是中国时间7点半，“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在哪里，记得我爱你。Cause   you   are   my   daydream   ?”
  鼻子又酸酸的了，眼泪轻易地掉了下来，真是……真的变得这么脆弱了……
  “以后你养我吧。”好累，为了得到理想的生活，已经做了太多妥协，不结婚就领养孩子，和妈妈关系不好就和爸爸感情深，不依靠父母就自己努力赚钱……为了平衡人生而厚此薄彼，总是在抉择，十字路口那么阴森荒凉，何处才是归处。她想，唐辛夷的这份爱来的太突然，却又正当时节，除了爱她依靠她，别无退路。
  医院门口大棵大棵的棕榈树，来往的人们或步履匆匆，神色凝重，或红光满面，春风无限，苏红凛梳好头发，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有金色的灰尘在阳光下絮絮飞舞，“叮”短信提示音响起，失神片刻，打开手机。
  “好啊，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
  空气里的味道很暖和，有干净如消毒水的味道，也有残酷如鲜血的腥臭，苏红凛站在病房大门的雕像前，望着垂眸施善的圣母玛利亚，眼底悲悯哀伤的情绪渐渐被磨灭，整个人如同涅槃重生的女武神，滚烫的鲜血在血脉里流淌，身披金色的铠甲战袍，奋不顾身的走进正门，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