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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名声尽毁

  傲月十五年 初春
  长河镇 三井街
  “快快快,沈家出大事了,快去瞧热闹喽。”
  原本一派和谐繁荣的景象不知被谁嚎了一嗓子,顿时就炸开了锅。
  十里八村的妇人整日闲的无事,天天就竖着耳朵等着听八卦,这突然传出与镇上第一富豪沈家有关的事,她们恨不得比别人多长条腿,一窝蜂地涌了过去,其中几个稍稍聪明些的,倒是又细细打听了几声。
  “沈家好端端的有什么大事发生?”
  “听说啊,是沈家那宝贝女儿沈安不知道从哪儿带回来一个男人,正做那羞事,嘿,正好被沈老爷瞧了个正着,现下要轮着棍子打死她呢!”
  “啧啧啧,丢人现眼真是活该,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还没许人就这样不知检点,以后啊还不得到处去勾引男人,简直坏了沈老爷一生清名。”
  “听说她和康家公子还有婚约在身哩,做出这样的事,康家还能要她?”
  “咳,谁说不是呢,沈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平日里都快宠上天了,现下出了这事,沈家可算是有好戏瞧了。”
  众人纷纷指责着沈安,仿佛她已是万罪之身。
  沈家大院里,一女子直直地跪在地上,蓝色长裙曳地,五官精致,虽是垂头一言不发,可那双潋滟的水眸却透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倔强。
  而此时,她的面前站着一位而立之年的男人,头冠上镶着一颗如不逊鸟蛋大小的琉璃珠子彰显其身家不斐,一身明艳华服却因气急败坏导致略有凌乱。
  “你这个逆女,做出如此败坏门风之事,你让我以后怎么还有脸去见列祖列宗,我这张老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他神色激动,一边说一边拍着自己的脸。
  “我今日……今日定要打死你不可!”
  沈老爷看她这副样子更是来气,当即从下人手中取来长棍就要往她身上招呼。
  只是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身旁的妇人拦住,妇人衣衫华丽,步摇微摆,若是此时并未太过竭嘶底里,她应当是一派雍容华贵的夫人模样。
  “老爷,咱们可是就安儿这一个女儿啊,更何况安儿自小身子就孱弱,你要想打死她,就先打死我好了!”
  妇人将沈安紧紧抱住,大有一种鱼死网破的气势。
  沈老爷气的浑身直颤,喝道:“都是你惯的!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你当这是小错么?她这是在毁了她自己,毁了整个沈家!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放!以后别人该怎么议论我们沈家,你想过没有!”
  “我没错!”一直沉默的沈安突然开口,声音虽然小,却是无法撼动的坚定。
  “你听听,你听听……”沈老爷怒极反笑:“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事到临头了还敢嘴硬,啊?你当我是瞎了么?你们那副……那副丢人之相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今天我非得打死你不可!谁拦都没有用!”
  沈老爷也是痛心疾首,他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千般宠爱,当做明珠一般捧在手心,原本还想着及笄后办了她和康羽之前定的婚事,谁曾想却让他看到了自家女儿和一个陌生男子衣衫凌乱地抱在一起,他险些没有背过气去。
  况且那陌生男子还是个无家可归的痴傻之人。
  他要怎么和康家交代,她的女儿还怎么会受到康家重视!康家还怎么要她!他们沈家在长河镇上还怎么抬得起头。
  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瞬间毁于一旦。
  好好的一个女儿,怎就做了如此糊涂之事。
  “老爷,安儿早就说了与那人没有任何干系,不过是看他可怜才给了一些吃食罢了,你怎么能这样诬陷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我诬陷她?我可是瞧得明明白白的,既然你说沈安和那人没有干系,好,那沈安你自己说,你跟他之间当真没有任何干系么?!”
  “没有。”沈安垂眸道,由于跪的时间久了,她身子本就羸弱,现下倒有些的支撑不住,却仍是咬牙硬抗。
  她是在半路救起那有些痴傻的男子,也的确是看他可怜所以将他带回家安住,可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晓,为何会衣衫不整地躺在那人怀里,还被自己父亲和二娘亲自瞧了个正着。
  想来想去,能暗算自个儿的,也只有他了。
  只是想不通,他们萍水相逢,这人为何要扮作痴傻,又为何要这样陷害于她?
  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或者说,他又是受了何人指使呢?
  “你还嘴硬!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你让外人怎么看我们沈家!”
  “看戏的人呐,早就在咱们家门口扒着大门瞅呢,反正咱们沈家的脸面呐,早就丢到了大街上。”
  说话的是沈安二娘,风情万种,妩媚动人,此时正掐着腔调阴阳怪气地火上浇油。
  沈裕平日里对这个女儿万般宠爱,与大房也是情比金坚,当初接自己入府还是因听了康绍的话,原本以为自个儿能过上好日子了,没想到成亲之后沈裕去自己房中的次数寥寥无几,对自己更是冷淡至极,就连跟自己做那档子事,也是片刻都不肯多留,而他娶自己进门只是为了让自己生下一名男丁,谁料两年之内却一无所出,沈裕索性更不多眼瞧自己。
  现在沈安出了事,她又怎会舍得放过这次落井下石的好机会呢!
  沈裕原本就怒火冲冲,此时又因了二房梁曼的话心中怒火更盛,喝道:“来人!把夫人拉开!”
  两个家丁只得抱拳道:“夫人,得罪了。”
  说罢,不顾夫人的哭闹挣扎,硬是将她拖到了一旁。
  沈裕手中的棍子狠狠地落在了沈安身上,一下,两下……
  沈安却是紧紧攥着拳头一声不吭,半声哭喊都没有,更不要提求饶了。
  “老爷,老爷快住手啊,你会打死安儿的,你会打死她的……”
  大夫人哭的声嘶力竭,剧烈地挣扎着,可奈何她身边的两个家丁将她紧紧钳制住,半分动弹不得。
  沈安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了,体内好像正在有什么东西慢慢流失了一般,最终抵抗不住,轰然倒地。
  在她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仿佛看到了那熟悉的影子向她飞奔而来,仍是那副痴傻的模样,可那眉目间却是从未有过的焦急担忧。
  她看到他撞开了自己的父亲,把棍子夺过去扔到一旁。
  这是梦吗?他怎么还会再回来?
  可当自己感觉到身子被他托起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这不是梦,他是真的回来了。
  “睁眼,睁眼!”
  那个傻子就这样急声喊着,粗重的喘气声扑面而来,沈安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快被这人晃散架了。
  可眼皮越来越重,他的面容也越来越模糊。
  直到最后一刻,她的意识全部涣散。
  留在脑海的,唯有一句话。
  陷害自己的,不是他。
  “安儿,安儿……”大夫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紧接着就向发了疯一样冲向沈裕,狠狠地拉扯着。
  “沈裕,沈裕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
  “这……这……”沈裕登时怔在原地手足无措,呆呆地看着沈安的方向,嘴唇哆嗦了一阵,像是有什么哽在喉咙一样,发不出一丝声响。
  安儿,死了?
  他当真把自己女儿亲手打死了?
  怎么会……怎么会……他只是,想要给她一点教训而已啊!
  “安儿!”他猛然回过神来,突然就向那人冲过去,要将沈安从他手中抱过来,岂料那人虽痴傻却有一股子倔劲儿,将沈安揽的极紧,一双眸子恶狠狠地盯着他,像是满身充满戒备的豹子。
  “你,别碰她!”卫瑾瑜突然开口。
  “她是我女儿,我自有管教她的权利,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碰安儿,将她给我,你快些离开,我不再与你为难。”沈裕瞪眼瞧着他,今日清早就将他赶走了,这人果然痴傻地没脸没皮,还敢再回来!
  “你打她,你是坏人,不给。”说着,卫瑾瑜生怕沈安再落到他手中一样,抱着沈安向后挪了几步。
  不用想沈裕就知道现在外头的人只增不减,都是来瞧他沈家笑话的。
  现在沈安突然断了气,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他身心俱疲,实在没有精力再和这傻子周旋,声音冷下几分,语气带着疲倦道:“她死了你知道因为什么吗?是因为你啊!是你把她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害死了安儿,也害了我整个沈家,你到底还想害了多少人啊!就算我求你了行吗?你离我们沈家远点,赶紧走吧!”
  卫瑾瑜仿佛已经做好了要跟沈裕鱼死网破的准备,岂料沈裕突然这样一说,他毫无防备,目光呆滞了几秒,话也不像方才那般利索了。
  “我……我不会害她……”
  “可你现在已经害了她,你看到没有,她已经死了!如果不是你来了我们沈家,又怎么可能连累了她,你这个畜生!”
  “不会的,不会的!你休要骗我!”卫瑾瑜大吼,原本呆滞的目光竟多了些许复杂的情绪。
  “安儿已经不在了,我何苦还要骗你,若是你将安儿带走,你能给她风光下葬么?她在我这里才是对她最好的结果,我给你一刻钟的时辰考虑,要么你自己离开,要么,我报官,你自己选。”
  沈裕耐心已经用尽,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卫瑾瑜犹豫了一阵儿,狠了狠心,到底是将怀中的人轻轻放了下来,也不知趴下来凑到沈安耳边说了些什么,他脸上竟浮现起一抹笑意,看起来格外诡异,随后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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