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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为田舍郎 第245节

  顾青认真地道:“我说过,先记账,不给钱是为了保证你的服务质量,当我欠的饭钱越多,你担心我不会结账,侍候我的时候就会越发小心翼翼,你提升了客栈的服务品质,我得到了你的优质服务,我们都双赢了。”
  皇甫思思哼了一声,道:“花言巧语,我才不信。狡辩那么多,欠我的钱何时归还?”
  “朋友谈钱伤感情,女施主,你俗了。”
  顾青面不改色,充分发扬了一个老赖的厚脸皮,举起筷子望向桌上的菜碟,三道菜已被吃光,只剩最后一片蒸肉孤苦伶仃地躺在碟中。
  顾青叹了口气,看来再吃一碗已不大可能,没菜了,最后一片肉便当作今日的片尾曲吧,吃完回营睡觉。
  正要举筷挟向最后那片肉,谁知皇甫思思眼疾手快,徒手将那片肉拈起送入她自己的樱桃小嘴里,还朝他皱了皱鼻子,挑衅地笑。
  顾青举筷的手僵在半空中,神色阴晴不定。
  今日诸事不顺,断非黄道吉日。
  扔下筷子,顾青闪电般出手,一手捏住皇甫思思的双颊,将她的脸颊挤成一个扭曲的形状,而她的樱桃小嘴在两头受力之下迫不得已地微微张开。
  猝不及防之下,皇甫思思惊呆了,瞠目结舌看着顾青的举动,两眼露出惊恐之色。
  顾青却没管那么多,美食和美女,两者之间还需要选择吗?
  一只手仍捏着她的双颊,顾青甚至弯腰朝她微微张开的小嘴里观察了一番,然后伸出另一只手,食指伸进她的小嘴里,掏啊掏,掏啊掏,居然将她刚刚塞进嘴里的那片肉掏了出来。
  放开了羞愤欲绝奋力挣扎的皇甫思思,顾青望着虎口夺食掏出来的那片肉发呆。
  吃不吃呢?好像有点变形了,再说有她的口水,会增加感染疾病的几率……
  然而,最后一片肉了,不吃如何对得起自己?生活要有仪式感,最后一片肉就是他的仪式。
  顾青在发呆,皇甫思思却炸了,猛地一拍桌子勃然怒道:“顾青,你太过分了!莫以为我真怕了你!”
  顾青对愤怒得七窍生烟的皇甫思思却浑若不见,发呆片刻后,索然叹了口气。
  算了,大家不太熟,没必要吃她的口水,最后一片肉的仪式今日便作罢了吧。
  对气得跳脚的皇甫思思熟视无睹,顾青起身道:“走了,饭钱记账,我明日再来,明日你若还弄这点喂猫的分量,莫怪我真把你扔进大牢反省,不开玩笑,对于吃,我很认真的。”
  说完顾青拍拍屁股就走。
  皇甫思思气坏了,跟着顾青的脚步追出客栈指着他的背影大骂,骂着骂着,忽然噗嗤一笑,接着皇甫思思站在街心不顾仪态,弯腰大笑起来。
  这个无耻败类登徒子……真是坏到了极致!
  但是……好像越来越让人着迷了呢。
  ……
  回大营的路上,韩介跟着顾青,几番欲言又止。
  顾青仿佛感应到他的神色,淡淡地道:“闭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刚才纯粹是条件反射,以前穷怕了,容不得别人抢我的食物,就这么简单。”
  韩介笑了:“末将还以为侯爷跟她调情呢,刚才还在奇怪侯爷为何突然解风情了……”
  “跟解风情有何关系?再说,我觉得自己很解风情了,当年我还搞过一次浪到飞起的花瓣雨,那场景,那画面……啧!怀玉就是那一瞬间轻易地被我俘虏了芳心,风情这东西,我已拿捏得死死的。”
  第三百四十章 出兵剿匪
  直男的恋爱大多会省略一些感性的环节。
  这类人的目的性很明确,而且过程力求简化。工作事业也好,爱情婚姻也好,简化过程是最有效率且最省心省力的一种方式,遇到喜欢的女人,求爱,在一起,对你好,合伙过日子,生娃,白头偕老。
  大致过程就是这样,中间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是的,少了山盟海誓甜言蜜语,少了花前月下的旖旎缠绵,然而缺少的一部分,在直男眼里是完全没有必要付诸于行动的,因为这些行为太无谓,不仅浪费时间精力,而且由于直男不擅长这个领域,所以容易翻车。
  比如女人娇羞地说她大姨妈走了,直男只会回一句“节哀顺变”,客气点的说不定还会给个红包。
  心地是善良的,就是有点欠揍。
  顾青的爱情大抵如是。
  表白,求爱什么的,不是不会,而是觉得很无谓,一句“我喜欢你”足够白头到老,何必多说?
  如果某天不喜欢了,他会再行通知的。
  ……
  段无忌站在帅帐里的沙盘前,他已经研究三天了。
  沙盘做得很精巧,上面是整个西域的地形,从东边的河西节度使府到西边的疏勒都督府,上至北庭,下至吐蕃,敌我态势,地形变化,兵力部署,国朝疆界等等,皆在沙盘上非常直观地标记出来,让人一目了然。
  段无忌对沙盘充满了赞叹,在他看来,这是一件战争的利器,足以堪比万箭齐发的威力,当战场上的一切全都缩小尽入主帅眼中,任何一处细节都会无限放大,庙算于前,胜算大增,没道理不打胜仗。
  当知道沙盘是顾青所创的之后,段无忌更是对顾青佩服得五体投地,此刻的他无比清醒当初的选择。
  选择来安西的决定果真是正确的,顾青身上的很多东西都是书本上学不到的。尽管这位侯爷同乡平日里看起来懒洋洋的,仿佛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唯独对吃喝情有独钟,没事便进龟兹城的集市里瞎逛,偶尔主动送上门接受那位美丽女掌柜的调戏……
  很难想象这么一位懒散的侯爷,居然能造出沙盘这样的战争利器。
  人不可貌相,段无忌总算亲眼见识到这句话的真理了。
  “整天盯着沙盘,它能长出花儿来吗?”顾青对段无忌的举动很不解,一个破沙盘有啥好看的?这家伙整整盯了三天,看他的婆娘恐怕都没看过这么久。
  段无忌摇头:“侯爷,学生越看这沙盘就越觉得妙不可言,战场上若有此物,我方胜率至少增三成。”
  顾青手里的卤鸡腿正好吃完,掏出一块帕巾擦了擦嘴和手,道:“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个沙盘推演,你演敌方,我演正义的大唐王师,来,干一仗。”
  十几面红蓝色的小旗被顾青从角落地翻出来,蓝旗归段无忌,红旗归顾青。
  段无忌惊异地道:“沙盘竟还有此妙用,可以推演战场?”
  “废话,你以为沙盘是孩童的玩具,摆出个地形就没了?它的用处多得很。”
  顾青嘴里仍嚼着肉,把玩着手里的十几面小红旗,道:“先说敌我双方的态势和兵力,你是草原游牧民族,擅长骑兵突袭,拙于后勤补给,兵力五万。我是大唐王师,兵力三万,其中陌刀营三千,骑兵一万,弓箭阵长戟阵排矛阵共计一万七,后勤补给畅通充足。”
  段无忌心情忽然有些紧张,抿唇点点头。
  顾青指着沙盘道:“你的地盘在西面,自己部署兵力,我的地盘就选在龟兹城外……”
  说完二人开始在沙盘上排兵布阵。
  段无忌是第一次参与沙盘推演,对于兵家之事他并不擅长,顾青虽说有过指挥真实战争的经验,不过经验只有一次,后来与吐蕃之战结束后,顾青与常忠等将领复盘时经常请教关于排兵布阵的知识,最近长进了不少。
  战争的走向往往跟双方主帅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段无忌看过几本兵书,排兵布阵很稚嫩,虽是照本宣科,但布阵很严谨,一丝不苟地照搬兵书上的知识。
  顾青不喜墨守成规,而且他的兵种复杂,多兵种配合骑兵侧翼突袭,很少从正面发起进攻,往往从侧翼和后方突破,招数卑鄙令人防不胜防。
  没到半个时辰,段无忌完败,被顾青杀得连中军帅帐都被拔了。
  “侯爷厉害,学生认输了。”段无忌扔下手中的小旗苦笑道。
  顾青笑道:“我不厉害,从始至终我只指挥过一次真实战争,还只是个新手。但仅仅那一次,便令我获益良多,无忌,你不用时常跟在我身边,闲暇之时不妨跟大营里的将领们聊聊,常忠,沈田,马璘,李嗣业,刘宏伯等等,他们都有与敌真实交战的经历,跟他们多学学,也可与他们在沙盘上推演,日子久了,终归能学到点什么。”
  段无忌行礼道:“是,学生会向他们多请教,自己也会苦读兵书,不会让侯爷失望的。”
  顾青笑了笑,刚要说什么,韩介忽然进了帅帐,沉声道:“侯爷,出事了。”
  顾青一愣:“出了什么事?”
  “都护府官员刚刚来报,近日有三支胡人商队在西域商路上被盗匪伏击,他们抢掠货物,还将商队上下悉数灭口,巡弋商路的斥候说,只看见商路上横七竖八的尸首,没有一个活口,三支商队死者共计四百余人。”
  顾青眉头皱了起来:“以往商路上的盗匪也如此猖獗吗?”
  韩介道:“末将问过节度使府的官员,以往西域商路,尤其是大食到龟兹这一段盗匪颇多,龟兹城到玉门关这一段相对较少,可盗匪一连伏击三支商路,并且不留活口,以往也没发生过如此恶劣的事。”
  顾青沉默,阖目凝神思索。
  韩介又道:“三支胡人商队被抢掠,消息已传到了龟兹城,城内商人皆忧心忡忡,原本打算启程出发的商队也改变了行程,留在龟兹城内不敢动了。”
  顾青睁开眼,冷笑道:“看来这股盗匪是冲着龟兹城的……”
  韩介愕然道:“侯爷如何看出来的?”
  “龟兹城新建集市,又降低了赋税,招揽西域各国工匠和原材料等等,诸多招商的政策引发了连锁反应,别的国家和部落看不下去了,因为我们动了他们的利益,原本应该归于他们的赋税和钱财货物流水,如今渐渐流向了龟兹城,他们焉能不急?焦急之下背地里搞点名堂,很正常。”
  韩介皱眉道:“侯爷的意思,这些盗匪是西域那些小国部落所扮?可是……他们为何杀商人?此举无异于杀鸡取卵,将商人杀怕了,以后谁敢来往各国做买卖?”
  “只要有利益,世上永远不缺商人,一批商人杀光了,还会有新的商人站出来,他们要做的是制造商路恐慌,让商人们不敢动弹,对龟兹城实行经济封锁,久而久之,商人们只能放弃来龟兹城做买卖……”
  顾青将身子往后一靠,叹息道:“悠闲日子没过几天,又来事了……韩介,传令擂鼓聚将,所有校尉以上将领来帅帐议事。”
  隆隆急促的鼓声里,大营所有将领皆集结帅帐内,一齐朝顾青行礼。
  顾青仍是一副懒散的样子,盘腿坐在主位上,小拇指心不在焉地掏着耳朵,缓缓道:“近日商路上有三支商队共计四百余人被盗匪劫杀,没留一个活口,各位将军都听说了吧?”
  众将纷纷点头。
  顾青嗯了一声,道:“这件事,安西军必须要管。”
  帅帐内一阵寂静,将领们沉默不语。
  顾青环视众人表情,笑道:“各位可能心里在问,商人被盗匪杀了,跟咱们安西军何干?死的只是胡商,又不是大唐子民,我等为何要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众将仍未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颇为认同。
  顾青语气忽然变冷:“我来告诉你们,安西军为何要管这件事。因为龟兹城的商人已被吓得人心惶惶,不敢出城走商路了,没有了商人和钱财货物的流动,龟兹城新建的集市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顾青的语气渐渐激烈起来:“我再说得直白一些,因为这股盗匪影响了我的财路,财路明白吗?咱们安西军从来不缺吃不缺喝,每日操练还有赏钱拿,有肉吃,这些钱财从何而来?朝廷拨来的只是极小的一部分,绝大部分是龟兹城做买卖的商人交来的赋税!”
  “这股盗匪杀的是胡商,但他们抢的是我们的钱袋子,咱们的钱被抢了,你们还忍气吞声吗?”
  话音刚落,沉默的将领们顿时炸了锅。
  顾青这么一解释,他们才恍然醒悟,原来商队被劫杀跟安西军的利益有如此大的关系,不管是西域别国的商人还是大唐的商人,只要驻足龟兹城的,都是安西军的衣食父母啊。
  “狗杂碎,胆敢劫杀商队,抢咱们的钱,干他!”脾气暴躁的李嗣业第一个大吼起来。
  常忠也瞠目大喝道:“西域地面上,咱们安西军便是王法,胆敢断咱们的财路,必须死光!”
  沈田马璘这些比较斯文的将领没骂街,只是向前跨了一步,凛然抱拳道:“末将请战,剿灭这股盗匪!”
  帅帐内,气氛瞬间沸腾起来,顾青简单几句话如同一颗火星落入了干草堆里,刹那间火光冲天,一发不可收拾。
  新来的刘宏伯和高朗愕然看着这一切,半晌没吱声。
  他们没想到安西军这些将领包括顾青在内,脾气居然如此暴躁,说话如此粗鲁,更令人震惊的是,安西军将领们那股无坚不摧的战意,和从里到外透出的那股子剽悍的杀气,是他们这些来自长安的将领们没见过的。
  见帅帐内众将的情绪已被点燃,顾青满意地点点头,道:“安西军驻守龟兹城的有四万余人,分别隶属于帐内众位将军,这次剿灭盗匪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实战练兵。”
  “咱们大多是从长安调派来的,很多将士还没见识过真正的战场是啥模样,每日的操练只是耗费体力,是时候让他们去见见真正的刀光枪林,让他们见见真正的流血和牺牲,经历了实战的军队才能淬炼涅槃,成为真正的精锐之师,百战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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