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4章 决定
无傀默默的抓住了一直站在她旁边的玄奕的手，缓缓地用力，握紧了她的手指，像是抓住了自己这世上最后一个承诺。
她所能拥有的，最后一个承诺。
她忽然觉得心脏有些奇异的难受，像是被浸泡在热水之中，随着每一次跳动都有灼热的刺痛感，向着内里一点一点前进。
她看了一下心口的部位，有些无措，又有些烦躁。
遂认真的劝它：“你疼什么？没有什么好疼的，反正事情都是你自己决定的，舍得的人、舍不得的人，都是你自己抛弃的，你疼的有意义吗？”
心脏似乎很是不听话，即使是无傀亲自劝解，那心脏仍然跳动着，似乎牵连着什么灼热的，让人难以忍受的感觉。
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滞闷的疼。落下的时候空落落的，好像在什么半空之中。
无傀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自己很是不愿意错过的东西，心脏不停地颤动着，想要让她醒一醒，想要让她把她错过的东西找出来。
像是这样，就能够让她拥有对于生命的渴望。
可是……她又何曾不渴望生命，不渴望活着呢？
身为魔尊的女儿，她分明不是最出色的那个，却是最努力的那个。
天生的先天之气，全部被灌进朱颜改之中，甚至连自己修炼出来的魔气，都被朱颜改一点不剩的全部吞噬进去，很长时间，她都以为自己体质有问题，根本无法修炼。
然而当时即使是那种程度，她都抱着一丝希望，每天花费大量时间在修炼。
这样无奈，又没有尽头的绝望，持续了整整十三年，直到她被父亲的敌人扔到了那满是鲜血与怒吼的神魔之冢，在无边的血煞怨气之中遇到了玄奕。
她才终于找到自己的方向，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活着。
在找到这一条路，在知道这些之前，她一直都懵懵懂懂，浑浑噩噩的咬紧牙关，走在自己给自己选择的那条道路上。
明知道自己可能走错了，明知道身后有无数人嘲笑她，仍然拼尽全力。
她是最想活着的。
无傀突然觉得，自己眼前有些发烫。
她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对它说：“你在跳什么？在疼什么？别傻了，我活了这么长时间，不就是为了和噬魂同归于尽吗？现在好不容易又让我找到了，必须要和她们同归于尽的理由，不要胡闹了，好吗？”
不要胡闹了好吗？
我早该死了啊……
魔族对于灵气消耗巨大，当时她不知道世界意识为什么一定要毁灭神魔二族，以至于认认真真的怨恨了世界意识那么长时间，现在终于知道了真相。
知道了苦衷之后……她能怎么办呢？
当年拼尽全力反抗的东西，早已经是接受了。
那就彻底接受一点不好吗？
对抗噬魂这么多年，明月沉一直是靠着对于噬魂的恨意，对于世界意识的恨意，才坚持到现在的，但是自从无傀知道了真相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怨恨突然就站不住了。
既然不能怨恨，那么她又该用什么作为理由活下来呢？
她不知道。
现在，她仍然有理由拖着噬魂同归于尽，但是如果她不和噬魂同归于尽的话，她又该用什么样的理由说服自己一直活下去呢？
她也不知道。
她更不知道的是——
如果她不选择以自己和玄奕的力量为代价，她又哪来的力量，在那极短的时间之内，切开所有的大陆暴露出大陆根基，并且引动那些大陆根基的力量。给陵玉创造一个完美的机会，让那些大陆根基的力量，和陵玉世界的大陆根基，也就是罗宁体内大陆根基的力量，融合为一体呢？
她有很多的理由去死，却没有一个理由，足以支撑自己活下去。
无傀在脑海之中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隐约觉得，大脑深处好像有什么在沸腾在挣扎，似乎想要破土而出。
好像……那个理由就能让自己活下去。
无傀咬了咬牙，按着脑海自言自语道：“要做什么呢？别胡闹了。
我不能活着的，如果我活着……
如果无傀想要活着，她就不能拼尽全力燃烧自己的最后一丝能力，去破开大陆根基，如果那样的话，这个世界的灵气损耗必然会严重的多。
如果那样的话，这个世界有极大的可能性，和噬魂同归于尽。
她做不到那么残忍。
无傀知道的事情，世界意识也知道，玄奕也知道。
玄奕知道，刚才世界一是说那句话也只是因为，突然不舍得她的孩子就这么送死。
他笑了一下，看着世界意识，语调温柔的说：“我的母亲，我们都已经做好了决定，您又何必现在还来劝我们呢？”
他微笑看着那个红衣美人，脑海之中对她的印象，仍然是还没有凝结出意识的时候，那个红衣美人对自己耐心温柔的笑容。
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来不相信世界意识真的想要毁掉这个世界。
现在证明他没错，这真是太好了。
他微笑着看着那个红衣美人，认真说：“我的母亲，我很庆幸，能够帮上您的忙。”
作为世界意识最钟爱的那个孩子，玄奕对于世界意识，也是有着一种深厚的濡慕之情。
即使是当年发生那些事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和自己最在意的那个生命对立，并且为了保护自己在意的那个生命，不得已和自己母亲对立的时候，玄奕也从来没有认为，世界意识是真的想要毁灭世界过。
只是，当年他找不到证据，没有办法发自内心地说出那句不信来。
到现在，他终于知道他的母亲也是有苦衷的，这个苦衷谁都能够接受，也都能够理解她，这样就够了。
为她死，他都甘心了。
他缓缓的走近无傀，拉住她的手，对世界意识说：“我的母亲，我和我最珍视的生命一起，在您的不舍和祝福里面，为了您走向尽头。我感觉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