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乾坤 第484节
片刻之后，萧尘随秦月来到了正殿外面，弟子们似乎已经提前被支走了，大殿外面空荡荡无一人，而里面也只有两人，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负手而立，看着殿首上挂着的先祖画像，而另一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手里拄着拐杖，坐在椅子上，瞧其面上神色，似乎也在焦急不安地等待着什么。
“祖父，祖母，萧公子来了……”
秦月走进大殿，那老妪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一刻看着萧尘，连手里的拐杖，也轻轻颤抖了起来。
而那白发苍苍的老者，也已转过身来，一动不动地看着萧尘，这一刹那，仿佛又回到了四十几年前，那个风雪甚大的夜晚……
“秦月，你先出去……”
似是因为激动，老者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他正是秦家的老家主，秦观，而旁边的老妪，则是他夫人了。
“是……”
秦月拱了拱手，立即往外面去了。
“像，太像了……”
秦夫人怔怔地望着萧尘，这一刻，手心忍不住颤抖，当年的一幕幕，那个风雪之夜，一切，又浮现在了眼前。
“你当真是……恩公之子？”
秦观的双手，也有些微微颤抖，一步步向萧尘走了去，无论是相貌，还是眼神，都太像了，太像当年的萧逐风了……
“孩子，这些年，你必定受了许多苦吧……”
秦夫人也拄着拐杖，慢慢走了过来，看着萧尘那一头白发，眼睛里竟忍不住起了泪水，当年，那个风雪之夜，可是她亲自替这个孩子接生来到人世的啊……
“你们……果然认识我父母？”萧尘看着面前的两个老人，这一刻，竟有些不知说什么。
秦观慢慢向他走来，一双老眼，也有些红了，看着他点头道：“你的父亲，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而你的母亲，她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
“果然……父亲和母亲，他们来过这里么……”萧尘深吸了一口气，那晚太阴司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秦观看着他，浑浊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晚风雪甚大，是你父亲萧大侠，他背着你母亲苏柔，来到落雪山庄，那晚……正逢萧夫人临盆在即……”
此刻，秦观清晰地将那晚的情形重述了出来，仿佛一幕一幕，还在眼前一样。
“老头子，你快出去看看，外面好像有人在敲门……”
“刚才我感应到几道极强的气息往这边来了，你就在屋里，不要出来，我去看看。”
“萧……萧少侠，怎么是你……快进来！这到底怎么了，前段时间不是听说，你已经有了去古仙界的资格，为什么才短短……”
“老秦，先别说了，阿柔她快生了……”
“好，好，我去叫小玉。”
“萧少侠……你受伤了？”
“无大碍……”
“外面有多少人？要不然……”
“不，不用，外面那些人，由我去对付……”
“可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若再不疗伤，恐怕……”
“无妨，阿柔就拜托夫人了，我去外面抵挡他们……”
“萧少侠！”
……
一幕一幕，将当年的往事诉说出来，秦观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萧尘道：“那晚，是由内人替萧夫人接生的，至于你父亲，萧大侠，他一个人在外面抵挡那些人……等他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他身上全是鲜血。”
话到此处，秦观停了下来，仿佛当年那一幕，仍然像是昨天一般清晰，停了一会儿，才又听他继续说道：“萧大侠怕吓着夫人，没有进屋，可又怎想到，夫人这一路受惊，竟引得难产，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这个时候，外面竟然又来了几个更加厉害的高人……”
“然后呢！”
萧尘紧紧捏着手指，即便此刻只是听秦观说出来，但也能够想象得出当时那紧张……父亲一个人，为了保护母亲，还有尚未出生的自己……
秦观叹了声气：“当时萧大侠已经受了重伤，可他依然出去迎敌，便是拼着性命，也未使那些人靠近落雪山庄一步，但最终，最终……”
“最终如何！那些人又是何人！”
萧尘神色忽然有些激动，旁边秦夫人微微一颤，连忙按着他，不断轻抚着他的手臂，细声道：“孩子你不要急，那晚最终母子平安，你听老头子慢慢与你说……”
回想起当年那一幕，即便已经时隔四十多年，如今想来，秦观的双眼里，仍然露出了震撼之色，只听他道：“萧大侠当时已经受了重伤，多半不是那几人的对手了，可就在那几人将要突破上来之时，就在这个时候！”
说到此处，秦观的眼神里，震撼之色明显更重了，连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就在这个时候！天上忽然降下万丈霞光，那一道白光将寒夜变成白昼，就像是从天外而来，整个仙元古地，按照古籍里的记载，唯有万年前有过此等异象！”
话到此处，秦观努力使自己内心平静下来，在萧尘的注视下，继续说道：“然后，我便听见屋里传来婴孩的啼哭声，你就在那个时候出生了……”
第0893章 当年往事
殿上慢慢安静了下来，萧尘听着刚才秦观说的那些，什么天生异象，寒夜白昼，这些仿佛都只有传说里才有……
过了许久，他才又问道：“那……我父亲呢？外面那些人呢？”
秦观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里的震撼之色，此时也慢慢平静了下来，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疑惑，只听他道：“当天上那道白光出现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最后萧大侠回来了，他受了很重的伤，而外面那几个人，第二天我去看的时候，那些人全部死了，死得十分离奇，就像是一瞬间，被人夺走了生命，身上并没有致命之伤……”
听到此处，萧尘神色一凝：“一瞬间被人夺走生命，身上一点致命伤也没有……”
“不错……”
秦观点了点头，又长长叹了声气，目光从他身上，渐渐转移到旁边的桌椅上，摇头道：“到最后我也没有问，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但想来……并非死于萧大侠之手，看上去他们更像是死于那道白光之下，因为在他们身上，完全找不到任何一处致命之伤……”
这一刻，萧尘脸上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了，这些听上去就像是鬼神之说一样，那些人并非死于父亲之手，而当时落雪山庄外面又没有其他人，死于异象之下，这似乎听上去最是合理，然而许多事情，往往看似合理之处，却都透着层层诡异。
“唉……”
秦观长长叹了声气，又接着道：“第二天，将那些尸体处理完之后，萧大侠便要离开，可当时萧夫人刚生下你，那时候正自虚弱，哪里能够再行颠簸，可萧大侠执意要走，多半是怕牵连了落雪山庄，就在萧大侠与萧夫人带着你走后没多久，我便收到消息，说是萧大侠在幻墟之丘那边，出了事……从此，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关于萧大侠与萧夫人的消息了……”
“原来如此……”
听完之后，萧尘深深闭上了眼，脑海里一幕一幕，仍是梦境里面，拼了命保护自己……拼了命保护自己的两道身影。
忽然一阵悲伤涌上心头，从未相见，便已是阴阳相隔吗？
见到他此时痛苦的神情，秦夫人拄着拐杖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拉着他的手臂：“孩子，你不要难受，也许，也许并非如外界传言那样，也许萧大侠与萧夫人，他们只是找个地方藏起来了，毕竟那个时候，无天殿和几个世家，都容不下他们……”
“都容不下他们……”
萧尘冷笑一声，睁开了眼，这一刹那，在他眼中竟有一道可怕的寒芒闪过。
当看见这一道深藏的戾气，秦观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如今他的道行也不浅，自然察觉到了萧尘眼中这一闪即逝的仇恨戾气，心下不禁一怔，没想到这孩子竟已种下如此重的心魔，难怪从他刚才进来时，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寒气，若再这样下去，只怕难免有朝一日万劫不复……
这是唯一，与当年萧逐风完全不同的地方，当年的萧逐风，尽管年轻，可那时却已经是顶天立地的血性男儿，襟怀洒落，绝非外界传言那样，什么堕入魔道，与妖魔为伍……
萧尘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刚刚听秦老爷说，父亲有去古仙界的资格，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听他问及“古仙界”一事，秦观慢慢向外面看了去，这一刻眼神里仿佛也闪过了昔日年轻时的向往之色。
只听他缓缓地道：“昔日，这世间有过一场湮灭浩劫，如今的‘古仙界’，其实就是上古时期，某片仙域残破的碎片，遗落到人间，尽管只是仙域的碎片，但里面也是广袤无垠，而其中的仙界灵气，更是非人间寻常之地可比，但要打开这片古仙界，并非易事一件，所以每次能够进入古仙界的人，并不多……”
他说到此处，停了停继续道：“而当年，萧大侠乃是萧家千年一遇的奇才，年纪轻轻，竟已勘破准圣修为，位列十圣之一，要知道十圣虽尚未入圣，但却是准圣里面，最强的存在，将来若是入圣，那便更是非比寻常……”
“唉……”
话到此处，秦观又叹了一声气，叹息道：“萧大侠拿到了进入古仙界的资格名额，再加上他那绝世造化，将来必然是前途不可限量，成仙入圣，也只是一念之间而已，可就在那之后不久，便传出萧家将他逐出的消息，连十圣也将其除名，这件事在当时，可是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唉……”
此刻回忆起当年往事，秦观只是不住的摇头叹气：“你说，这好端端的，为何就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萧尘道：“父亲是重情义之人，倘若他知晓母亲已有身孕，除非他能够带着母亲一起进入古仙界，否则他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独自去古仙界，就算是入圣，他也会放弃……”
“不错……”
秦观听得不断点头，又道：“后来我才知道，当时竟传出萧大侠替你母亲盗取古仙界名额而杀人之事，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最终萧大侠的名额被无天殿撤销，十圣之名也划去了，到最后，连萧家都将其逐出了门墙……”
“父亲是被人陷害的。”
萧尘眼神平淡，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秦观再次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别人或许不清楚萧大侠是怎样一个人，但我秦某人却是明白，萧大侠一生光明磊落，就算他要仙界名额，必然也是凭真本事去取，而不会盗，更不会因此杀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萧尘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蓦然又想起当初在无双城下，听关震说，当时的萧家与苏家，皆有着祖训，两家世代不得联姻，这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实在难以说清。
“唉……”
秦观长长叹了声气，过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颇是紧张地看着他：“对了，话说回来，这些年里，你有回过萧家吗？”
“回萧家？”
萧尘冷冷一笑：“我是父母所生，师父所救，阿娘所养大……与这萧家，可是有半分关系？”
听闻此言，秦观与其夫人皆是一愣，原本他们还在想，不论当年萧逐风怎样，可这孩子毕竟是萧家的血脉，盼望萧家能够承认他，庇佑他，免遭无天殿的毒手，可没想到，这孩子竟是与当年他爹爹一样倔强……
“好……好。”
秦观不断点头，显然这些天，关于外面的事情，他已经知晓了些许，他也知道，无天殿必然要追杀这孩子。
原本他心中所想，是希望萧尘能够回萧家，不管怎样，萧家乃是六大世家之一，且如今已经脱离无天殿，无天殿就算再厉害，也没有可能从萧家强行把人带走，可是他没有想到，这孩子竟如此有骨气，与当年萧逐风一样，倘若逐风泉下有知，也必感欣慰了……
只是如此一来，他一人难免又要遭到无天殿的追杀，难道当年之事还不够凄凉，如今又要重复上演在他的身上了吗？
想到此处，秦观忧心忡忡，当年萧逐风于整个秦家有着相救之恩，否则秦家早已经不在了，如今萧逐风已逝，难道连他留下的唯一血脉也不能相护吗？秦某人空有一身修为，却有何面目立于天地……
“唉！唉！唉！”
此刻秦观面色凄苦，一边跺脚，一边连着重重叹了三声气，萧尘知他心中悲苦，有苦却难言，说道：“秦老先生不必如此，若是在外面，无天殿想要对付我，没有任何可能，即便是在灵墟境里，他们想要抓住我，也不是那么容易。”
听他如此一说，秦观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可是又想到当年之事疑云重重，叹道：“当年之事，扑朔迷离，我看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不管怎样，萧公子，你一定要小心呐，怕就怕，暗中有人……”
就在他话还未说完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震荡，紧接着，便是一股凶猛的力量冲击了进来，秦观脸色微微一变：“外面有人在强破阵法！”
第0894章 雪域七夏堂
“恩？”
萧尘忽然想到，之前在那雪山上，自己被秦家的小姐困入阵法，瞧当时的情形，似乎那些人把自己认成了什么敌人，莫非今日，秦家竟有大敌来犯？
“老爷！不好了！外面有人破阵，是雪域那边的人！”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匆匆忙忙跑来了一个家丁，瞧那家丁一脸慌慌张张的样子，看来大敌就在庄外了，能够悄无声息地上山，到了庄外才被发现，看样子倒也有着几分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