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⑤

  顾誉在病房外焦急地走来走去, 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想到纪承淮进手术室时, 那惨白的脸色还有身上的鲜血, 他就忍不住腿软。
  他从来没有见过阿淮这个样子, 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停止呼吸一般, 他虽然不是医生, 也知道情况有多紧急。
  苏宇城面色肃容的在一旁,顾誉为了转移注意力,便问道:“还没找到漫兮吗?”
  “没有。”苏宇城摇了摇头, “一点音讯都没有,不过纪总有查到宁时遇有不对劲,现在还在查。”
  这段时间, 纪承淮为了找路漫兮, 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然而就是没有音讯。
  顾誉急得一脚踹翻了垃圾桶, 他双手紧握成拳看向手术室。
  他知道纪承淮出车祸这件事不该算在路漫兮身上, 毕竟无论从哪个点来看, 现在都是意外, 然而人总是习惯于迁怒。
  纪承淮暂时的抢救过来了, 只是还有后遗症,医生也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有可能会醒过来,也有可能这辈子就只是植物人, 谁也说不准。
  顾誉站在病房外面, 他知道纪承淮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也知道他醒来以后最想看到的人是谁,之前顾誉对于路漫兮的消失逃跑并不关心,是因为他觉得路漫兮暂时离开,这对她跟纪承淮之间的感情来说,不一定就是一件坏事,然而现在躺在病房里生死不明的人是他的好朋友,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能袖手旁观。
  “阿淮,你放心吧,我一定让漫兮回到你身边。”
  顾誉担心纪承淮醒不过来,如果路漫兮回来了,他醒来的机率会不会大一点?
  因为纪承淮现在情况紧急,顾誉提前从律师那里知道他的遗嘱,在看到完整的遗嘱时,顾誉也是这时候才知道,纪承淮对路漫兮的感情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顾誉先放出消息,说纪承淮发生意外,虽然说纪氏的股份有影响,但还在可控的范围内,然后让电视上也播放这则新闻,苏宇城说顾誉疯了,然而顾誉身后有顾氏,所以只能任由他发疯。
  几天之后,律师说联系上路漫兮了,并且跟路漫兮约好,她会马上回来帝都。
  苏宇城才不得不佩服顾誉,如果纪承淮这时候是醒来的,他一定不会让顾誉这样做,路漫兮跟纪承淮在一起这么多年,就算没爱情,也有别的感情,她听到他死的消息,一定会放松警惕然后回来。
  然而……就在顾誉知道路漫兮在哪里,甚至都派出人手过去接她的时候,当时市里却发生了那样的变故。
  苏宇城这辈子都会记得当纪承淮终于醒过来,得知路漫兮身亡的消息时,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他相信,那一刻纪承淮一定在想,如果他也死了就好了。
  纪承淮跟顾誉之间有了这辈子都解不开的矛盾,两人虽然还是好朋友,但顾誉知道,纪承淮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对于纪承淮来说,他宁愿路漫兮活着离开他,也不要她死。
  如果顾誉没有设计那样一个局,有可能路漫兮还活得好好的。
  纪承淮虽然还活着,但其实跟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他没有报复意图让他死的杨端品,然而在事情暴露之后,杨端品也离奇的死了。
  从那以后,纪承淮一个人住在他跟路漫兮的别墅里,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上班下班,然而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纪承淮其实在数着日子在过。
  “漫兮,我回来了。”
  纪承淮打开大门,在换鞋子的时候,这样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他。
  屋子里的摆设跟路漫兮离开时一模一样,她喝过的茶杯还在茶几上,她的拖鞋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洗。
  只是,他现在不敢再看她的照片了。
  纪承淮常常在想,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然而现实却是,她的样子像是刻在了他骨头里一样,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加清晰。
  他戒烟了,彻底的戒掉了,每天生活都很规律,三餐规律,没有夜生活,也不去参加任何应酬,像是苦行僧一样。
  有人说,他守着一个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人,他就在这里等着她,又或者说是他在等着跟她重逢的那一天。
  纪承淮在三十岁这年,收养了一个孩子,取名纪与路。
  他不喜欢孩子,但纪氏需要继承人,他想着她也很喜欢孩子,有一次去福利院,正好就碰到刚出生不久被丢弃的宝宝,纪承淮之所以收养他,是因为孩子的生日跟路漫兮的生日是同一天。
  纪与路很聪明,他一直都以为纪承淮是自己的亲爹,也一直以为路漫兮是自己的妈妈。
  没有人纠正他,当然也没有人敢。
  所以,在纪与路看来,他爸爸就是纪承淮,他妈妈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路漫兮。
  纪与路对从未见过的妈妈怀有很深的感情,他常常会去找路漫兮生前的作品反复来看,到了后来,他开始同情爸爸,不知道爸爸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是的,他是一个人。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没有跟爸爸在一起住过,他住在另一栋别墅里,里面有阿姨也有保姆照顾他,然而没有爸爸的同意,连他也不能进他住的那栋别墅。
  纪与路跟纪承淮的感情并不是很深。
  有一天他实在想知道妈妈的事,就偷偷跑到别墅里去,他那时候还很小,可以很轻易地就钻进去。
  那天是他的生日,他想爸爸应该跟他一起庆祝的,也许爸爸看在他生日的份上,会愿意告诉他关于妈妈的一点事。
  他悄悄地进去,躲在鞋柜那里,看着爸爸坐在饭桌上,饭桌上摆着一个生日蛋糕,还有几道菜。
  难不成是爸爸给他准备的惊喜?
  他正准备走出来承认错误的时候,只听到纪承淮低声说道:“漫兮,生日快乐。”
  然后他看着他一边吹蜡烛,一边流着眼泪。
  纪承淮好像路漫兮就坐在他对面一样,从一边拿出礼物,推了过去,对着空气,语气无比的温柔,眼神也很眷念,“我挑了好久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坦白说,纪与路打了一个冷颤。
  他觉得自己这时候该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去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害怕,他依然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跟着纪承淮一起无声地流眼泪了。
  “你喜欢这个戒指吗?”纪承淮打开了盒子,低声道,“你肯定说我没有新意,上次生日送的是戒指,这次又是,只是我实在想不到了,一年有那么多个节日要陪你过,情人节,七夕节,生日还有圣诞节……如果想要礼物不重复,真的很难啊。”
  “对了,爷爷奶奶的墓我重新修了,你放心好了,这次清明节我还是会过去。”纪承淮顿了顿,又说,“齐寻很好,他结了婚又有了孩子,不过最近好像在办理离婚,你放心,我没有再为难他,也没有打扰他。”
  纪承淮切了蛋糕,将有着生日快乐巧克力字牌的那一块放在对面的空位置上,他又尝了一口蛋糕,只觉得甜得发腻,吃着吃着,他就极为小声地说着:“漫兮,生日快乐,我想你了。”
  晚上,纪与路跟往常几年一样,除了爸爸以外的人,都在为他过生日,他却觉得这个生日非常没有意思。
  纪与路还想着白天的事情,他偷偷地出门买了一个小蛋糕,回到家里,将卧室门关好,点好蜡烛插1在蛋糕上,然后手捧着蛋糕来到卧室的阳台上,今天星星很多。
  他没有想到今天居然是妈妈的生日。
  每次受了委屈,或者看到别的小朋友有妈妈疼爱的时候,他总会一个人躲着哭,现在哭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可是想起妈妈,心口仍然会感觉到很疼。
  “妈妈,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对不起。”纪与路看着蛋糕上写的“祝妈妈生日快乐”,心里又开始难受了。
  没妈的孩子,真的特别可怜。
  哪怕他是纪氏的继承人,哪怕他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在这样的时候,仍然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他抬头看着天空,一道流星划过,他眨了眨眼睛,感觉非常神奇,紧接着又一道流星划过,这次他珍惜机会,赶忙闭着眼睛,虔诚地开始许愿:“希望妈妈能活过来,希望爸爸妈妈还有纪与路开心的生活在一起。”
  纪与路看着天空中的繁星,好像划过的流星没有存在过一样,他吹熄了蜡烛,望着天空——
  大家都说生日许愿很灵,流星许愿也灵,那么在生日这天看到流星许愿,是不是一定会成真呢?
  一定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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