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52. 在理所当然的牢笼中
茂密树冠的阴影挡着火辣辣的阳光，给这个国家的大地上投下清凉的阴影，排列整齐的房屋一栋栋如贵妇般优雅地伫立在绿荫之中，环绕着教堂展现出华美而高傲的姿态。
而此时，教堂侧面的喷泉前的长椅上坐着一位白裙少女，金发绿眸，白净的脸仿佛雪国的结晶，她正微笑看着停在脚边的鸽群，纤细的四肢像花儿的根茎那样脆弱，柔顺的淡金色长发从肩头滑落，让人不由担心她是否抵御住一阵风的侵袭。
倏忽之间，少女脚边的鸽子呼啦呼啦飞起一片，翅膀带起的微风撩动了她脸颊边的金发，顺着鸽子飞行的轨迹，她望向左侧，看清来人的模样。
“抱歉，莱德小姐，让您久等了。”
黑发男人轻轻颔首，优雅地行了一个绅士礼。他的视线微不可查地越过少女的肩头，瞥过不远处一些隐蔽在阴影中的保镖，很快又收回目光，年轻而勇健的身体微微躬起，背着光朝她伸出手：“这里的日光太烈了，我们还是去店里吧。”
少女有些可惜地将手放在他掌心，蹙着眉，那张精雕细刻的愁容令人心疼：“我还想再坐一会呢。”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啊。”男人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他的黑瞳深如潭水，只有耳边小巧的液钛矿石耳坠被太阳折射出或靛蓝或葡萄紫的色泽，“我呀，今日就是被小姐微笑的样子吸引，尤其是看到其他人的笑，比起你来，真叫人失望。”
“您说笑了。”
少女如他所愿地翘起唇边，露出像是教科书般标准的美好笑容。男人替她撑开洋伞，然后又将她的鬓发挽到耳后，体贴地走在一旁。
“爸爸最近在忙展馆的事情，都没有时间陪我了。”
“那也是为了小姐16岁的成人礼，听说到时候还会有授予仪式，一定是很珍贵的宝物吧？”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会有很多家族传承的猎人宝藏，我有听他们提过，似乎和一种叫念的东西有关。”
即将16岁的莱德小姐提不起兴致，虽然这位今早来搭讪的男人确实十分帅气亲切，但总感觉相当专'制，真不知道这两种极端性格是如何在他体内维持平衡的。他确实一直在询问她的感受，带着年长绅士所有的高雅微笑，以充满关怀的语气来表达，可——
忽而，一缕刺目的红色晃过眼帘。
少女停住思绪，目光跳跃到远处，愣了几秒。
“……我很抱歉，库洛洛先生，我想我可能有些私事。”她凝神片刻，语调微微加速，连神情都变得急迫起来。
“没关系，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男人没有多问，恰到好处摆出担忧的表情，将追求者的舔狗人设做到了极致。
金发少女提起自己的裙摆，慌慌张张地朝喷泉另一边跑去。她的高跟凉鞋在地面敲击着，很快白色洋裙的身影便移出他的视野内，那些跟着的保镖也一同消失了。
黑发黑瞳的男人抬手无意触碰着自己的额头，那里正被绷带包裹，他新做的衬衫、领带、领带夹、手帕和手表等同不太起眼的色彩保持调和，被追逐其他东西而去的女孩抛在脑后。
……
红色。
莱德小姐热爱红色。
也许是由于姓氏，也许是名字，总之她的人生被红色包裹，被红色充满。可出生宗教家族，却无法过多使用这样艳丽的颜色，在基督教中，红色甚至成了忌讳，和圣洁的白色格格不入。
越是禁忌，越是想要得到。
那抹红色太夺目了，冷淡又流光溢彩，不断在阳光下转化着深浅程度，在玫瑰茜色、石榴、海螺红、铁锈杜鹃、海棠绛紫之间过渡，但哪怕是这么热烈的颜色，都无法填满整体的漫不经心。
——那个少年。
第一次见到这样发着光的人，又耀眼，又明媚。他光是站在那里，好像就受着太阳的欢迎。象征不详的红色居然在他身上融合得那么好看，漆黑的发丝闪着银色，仿佛头顶戴上了模糊的光圈，他是大天使长吗？还是身在地狱却憧憬天堂的红眼恶魔？
啊，他看过来了。
大脑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反应。
——我喜欢他。
……
木川帝人觉得自己认真翻垃圾的样子像极了踩点的小偷。
他耷拉着眼皮，默默蹭掉鞋底的泥，提拉着找到的空包装袋看了一会，心中有数后便将其扔掉。然后就感觉到有一束极其强烈的视线正盯着自己，回头一看，是个金发的姑娘。
？？？
她瞅我干啥？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这个女孩就往旁边优雅一倒，身姿带旋转，高跟鞋一扭，咔擦一声，脚崴了。
……碰瓷？
少女的秋水剪眸轻轻抬起，含着春水的绿色眼瞳直勾勾地看过来，柔弱又忧愁，仿佛月桂树下雨过天晴的一副油画：“好痛呀。”
顶着满头的问号，零食全都送出去了，现在身上什么也没有，木川帝人咬咬牙掏出最后的草莓糖递给她，蹲下来轻声安慰道：“你先吃这个，我看看你的伤。”
少年暖色的瞳孔中折射出清冷认真的视线，双唇水润，配上关心严肃的精致脸孔，简直诱人过头了。
莱德小姐想吹口哨。
木川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脚踝，尽量不多接触对方的皮肤，试着转了转，发现没有伤到骨头。他叹了口气，干脆伸手穿过她的膝弯，托住后背，把她整个公主抱起来：“大概只是摔了一下，没什么大事，我把你抱到椅子上吧。”
……耶稣保佑，我一定是遇上了您的使者吧。
莱德小姐把脸埋在少年胸口，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很甜的味道，像是草莓，又像是混合着森林氧气的清新，流畅的腹部肌肉能摸到，胳膊上的肌肉微微鼓起，哪怕年龄不大，但都给人满满当当的安全感。
好幸福。
爸爸，我恋爱了。
我要让这个人当我的未婚夫。
木川帝人忽然感觉背后凉凉的，他抖了一下，心中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叫露比·莱德，直接喊我露比就好，请问您是……”
“木川。”
名字也好好听。
坠入爱河的少女毫无理智可言。露比姑娘眨了眨自己清澈的翡翠眸子，被对方放在长椅上，她轻轻拽住他的衣角，用略带撒娇的口吻道：“我真的好痛哦，您能不能帮我揉一下？”
说着，撩起裙边，露出光洁又白皙的长腿。
“哦。”
完全没多想的直男少年坐到长椅的另一边，一本正经地揉了揉金发姑娘的脚踝。
她咬住嘴唇，轻撇着眉毛，故意捉住少年的手掌，顺着自己的腿往上挪：“为了感谢您的帮助，我打算将我得到的宝物送给您。”
“是什么糖果吗？”黑发少年半开玩笑地问着，显然他并没有get到这句话的关键，“我先谢谢你啦。”
“那您回送我什么呢？”她追问。
“诶——还要回礼的啊，那我就送个等价的吧。”
“哦？等价的什么呢？”
木川帝人脸色不改：“把你送我的再回送给你。”
露比：“……”
手指自然而然从她身上抽开，黑发少年站起来，随意摆摆手：“我走了，再见。”
“等、请等一下！”
哪怕听到了她的名字，这个人都没有一丝留恋吗？好单纯不做作！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想必他一定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吧！
“请收下这个……”她单手捂住发烫的侧脸，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递上信件，眼神闪烁，“是我成人礼的邀请函，请您务必参加。”
“不要回礼吗？”调侃的语气。
“当然不用。”
于是，木川帝人翘起唇边笑了一下，伸手拍拍少女的发顶，态度轻描淡写，仿佛自己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是怎么把这样亲密宠溺的动作做得这么自然的？看人的时候眼睛还有亮晶晶的光？笑起来就像雨后初霁的天空？
露比·莱德的大脑和心脏感到最原始的、海洋一样的起伏波动，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她不应该把邀请函这样送出去的。
这样岂不是会显得她像个很轻率的女人吗？应该更矜持些，让他先爱上自己。
可……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她就是喜欢他。
金发少女的表情空白，连目光都茫然了，只剩下通红的耳根彰显着存在感。呆呆看着木川潇洒走人的背影，她嘴里喃喃地说道：“完了……爸爸一定会骂死我的。”
*
护城河边是缓缓的斜坡，坡上有一座桥，城墙围绕在斜坡周围，接近坡顶的松林中央有一棵樱花树，樱花已经开了七分。一驾贵族私家车从科坡上跑下来，打身边飞驰而过，轮胎在风中纷披着，十字架的贵族宗教徽纹明晃晃地从眼底下擦过。
平滑而光亮的马路呈现出热烈的生活景象，护城河对面的商业街，午后的河岸上人们忙忙碌碌。
“近期大火的手机壳热卖啦！只要五十戒尼还附送本店餐饮券——”
零售店的老板站在街边吆喝，正巧打他面前经过了好几人，出于习惯，男人下意识叫住了他们：“几位是游客吧？要不要来店里看看？最新的手机壳我们这里也有……”
那瞬间斜睨过来的金色瞳孔锐利至极，带着近乎实质性的切割皮肤的恐惧感，让店主生生哆嗦起来。
个子不高，戴着藏黑色的面罩，蓝黑发色的青年仍然在用冷得让人骨子发寒战栗的森冷目光盯着他。而青年旁边的一男一女也随之停下，齐刷刷投来视线。
好恐怖。
店主咽了一下口水。
再仔细看看，这一行人，一个戴着骷髅面罩，一个挂着逆十字项链，还有一个额头上缠着纱布，怎么看都不像正经人吧！
飞坦那线条锐长的眼睛微微挑起看向零售店铺的宣传海报：画面中心是某位黑发的少女，被笔触以极其细密的方式画出大概的模样，她的眼睛用偏红的橘粉色代替。是网络视频的某一帧截图画面。
“如、如果不喜欢，我们店里还有莱德小姐的样式……”
金瞳青年嗤笑一声，听不出情绪。
尽职尽责做宣传的店主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心底莫名其妙就是一股接一股的寒气往外冒，冻得五脏六腑都像陷落在冰窖里，让他全身都瑟瑟发抖。
“走吧，玛奇还在等我们。”另一名黑发的男人平静道。
于是，连带着后面那个正在吃零食的少女，三人又迈步向前，远远传来他们对话声——
“小滴，你怎么一直在吃。”
“唔，遇到了一个笨蛋。”
“哈。”
黑发姑娘怀中还抱着大袋的番茄薯片，呆呆地鼓着脸颊咀嚼，眼神一本正经：“不过，我并不讨厌他就是了。”
“那算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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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川·芳心纵火犯·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