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32. 第六颗红宝石
——“永岗有為，现在你离开永岗家，入住新城宅邸，也就要随家主姓了。”
“我知道了。”
“今天先教你餐桌礼仪。坐时要尽量缩小餐椅与餐台的距离，手臂不能拄于台面，不能低俯碟盘之上，两肘必须紧贴侧腹……菜肴要从左取，饮料从右入口，刀叉从外侧拿起。”
“好的。”
“边吃边适当谈话要趁别人谈话之机处理好自己咀嚼的节拍。也就是所谓的逢场作戏，现在我说一个场景：你的面前坐着社会上的某个大人物，他问你，为什么不多交朋友，该怎么作答？”
“因为大家都不和我一起玩，他们欺负我。”
“这个回答就错了，不能这么说，要开朗地说「目前学生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因此没有花太多时间去交朋友，不过马上转学以后自然而然就会有朋友的。」”
“目前学生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因此没有花太多时间去交朋友，不过马上转学以后自然而然就会有朋友的。”
“这就对了，然后他接着问你：最喜欢的文学作品是什么呢？”
“《怀风藻》”
“小孩子喜欢《怀风藻》像什么话！再说对方很可能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过，只会招人不快，认为你在卖弄小聪明。这个时候要说，「我觉得夏目漱石不错，很喜欢他的《我是猫》」”
“我觉得夏目漱石不错，很喜欢他的《我是猫》。”
“不错，这样的回答会给对方以优越感，让他觉得你很可爱，还会给他机会向你展开的长篇大论，你带着尊敬的眼神洗耳恭听就行。”
……
……
……
在天际云层的交相闪烁中，森林附近寥寥无几的人影绕过脏兮兮的废墟，在光亮与铁栏阴影的交替里来来往往，朝阳仿佛从中喷薄而出。
太阳下能看清黑发少年深敛的眉眼，眸底扫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冷冷淡淡的脸庞不见笑意，脊椎微弯，显得漠然又寒凉。
之前和雷欧力同属生物采集组的安娜姑娘正在处理木川脸上的伤，她拿起一团棉花沾着粉末状的药物，轻轻在他的嘴角点了点，又换成ok绷，贴在脸侧。
“那小子不耍宝的时候还真是长着一张性冷淡的脸啊。”雷欧力小声嘟囔，“笑和不笑区别挺大，年纪轻轻居然有两幅面孔。”
酷拉皮卡瞥他一眼，没有搭话。
奇犽靠在墙根前：“习惯就好。”
他们四个人站在远处，呼吸声都放得很轻，像是羽毛落在水面，生怕惊扰了那个黑发少年周遭阴鸷的空气。
杰默默看了一会，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小唯她，能这么熟悉地在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转换，一定很累吧。”
“啊？我怎么看不出来？他不是玩得很开心吗？”雷欧力挠挠头。
“就算给我荷尔蒙饼干，我也没办法真的成为一个女孩子啊，可是小唯她变成帝人以后，连人称代词都变了，还有男生的走路方式，动作、姿势，都特别完美……所以我在想，她是不是这样长大的呢……”
有被当作男孩子养过，也有当成女孩子养过，所以两边才能同时做到完美，所以礼仪才那么贴切，让人挑不出问题。
“这样想之后，就觉得其他的东西都找到答案了。”
绿发少年好像总算明白了什么，他的语调很轻：“小唯什么都会，料理、缝纫、音乐、跳舞、武器、枪械……她能和西索打架，会做好多我没见过的菜，海边的贝壳都能一一叫得出名字，会弹吉他会拉小提琴，连黑帮们用的枪她都会拆卸组装……”
木川唯不是天才，她曾经在训练场上边跑边哭，然后被老师的教鞭一梭子打到起点，再重新跑三千米。
“可是她才比我大两岁而已……”
杰·富力士觉得心里好像开了一道口子，谁的手在他的胸膛里搅动：“我16岁的时候，也能像小唯一样吗？不能的吧。所以安利先生说露比姐姐是他的小公主，不想让她受委屈……这样的话，明明小唯也是女孩子，为什么却要被指责呢……这太不公平了。”
“杰。”
酷拉皮卡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
黑发红眸的少年鼓着脸颊在对安娜说着什么，杰知道那不过是木川故意逗对方笑的表情。
他笑起来眼尾弯弯的，格外惹人喜爱。专注又温柔地朝女孩子笑一笑，似乎是在道谢，周围阴冷的氛围烟消云散。
“他不需要同情。”酷拉皮卡顿了一下，又接着开口，“虽然我也很生气，但是……这种想法对他来说一定很沉重。”
“别想太多，平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太紧绷了反而让那家伙有压力吧。”奇犽对杰说。
雷欧力烦恼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差点扯掉自己几根头发：“哎呀，我早就说过不要对女孩子的形象评头论足吧！太不礼貌了，她想变成什么样就随便她呗，大家都正常一点。”
“好！那我过去了！”杰活力满满地应声。
“……啊？你去干什么？”
没等懵逼的雷欧力拽住杰，就见那边的木川忽然扭过头，望向另一边——
是他们昨天晚上救下的单亲妈妈。她牵着自己孩子的手，还抱着一个葡萄柚，确认木川就坐在那边以后，才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是昨晚的猎人先生吗？这个是我想送给你们的谢礼……”
见状，木川帝人立即朝杰招手：“杰！奇犽！有漂亮姐姐找——”
雷欧力松开拽住杰的手，目送两个孩子跑过去。他远远看了一会，发现女人和他们三个说了几句后，就把葡萄柚递过去，接着木川蹲下来和那个患有眼疾的孩子又交换了什么……
“在干什么啊？”
“这都看不出来吗。”酷拉皮卡凉凉地怼他，“雷欧力，你还是多学习，少逛奇怪的地方。”
“我就知道你在这等着我呢！我什么时候逛奇怪的地方了！而且之前那是木川邀请我——”
“他说「你的柚子看起来真好吃，我用这个和你交换好不好？」”
金发少年的语气忽然变得很温柔，雷欧力也停下来，用手指顶了顶墨镜，望着前方露出笑意。
在他们视线所及的方向，木川帝人正拿起一根拴有小铜铃铛的手链套在那个母亲的手腕上……是十分普通的饰品，路边摊上随处可见，便宜得很。最后他才翘着嘴角，一本正经地抱着葡萄柚挥别两人。
这一次，不用酷拉皮卡翻译，雷欧力读懂了唇形。黑发少年是在说——
“这下，你就能听见妈妈在哪里了。”
……
奇犽剥开葡萄柚，分成五瓣。烤好的面包片在春季晨光的辉映下发出鞣皮样的光泽，木川把奶油抹在上面，确认自然渗入之后，再递给杰。
“是红豆葡萄干烤面包！”
帝人少年把面包和柚子分给几人，随后敲了敲树干：“你要吃吗？”
矮矮壮壮的青年摆摆手：“不了，定位就快成功了。”
“好。”
雷欧力席地而坐，像孩子似地狠狠从旁边咬了一大口面包片，弄得面包渣纷纷落满膝部。他鼓着脸颊疑惑：“德克西？什么定位啊？”
“圣女小姐的定位，我正在用她的手机找人，再有二十分钟就可以知道她的准确位置了。”德克西头也不抬地专心捣鼓。
木川被柚子酸得吸了一口气：“嘶，等找到以后我就开始行动了。”
“我靠，德克西你小子居然也是念能力者，看不出来啊！”
雷欧力大吃一惊，上下打量着之前的组员，不由得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
德克西头顶上炸开一个十字路口，不过他硬是忍住打人的冲动，只是翻了个白眼：“毕竟我和帝人君约好了，只要我找到圣女小姐，他就答应我把他妹妹的联系方式给我。”
“噗——”雷欧力一口面包喷出来。
奇犽被呛个正着，开始咳嗽：“咳咳，联系方式？”
德克西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没注意到这些人的目光逐渐险恶，自顾自地说：“对啊，唯小姐的联系方式，你们是帝人君的朋友，肯定也认识他妹妹吧，那个美少女。”
“没错，等你找到露比，我就把妹妹的联系方式给你，加油！”木川帝人事不关己地鼓励道。
“你怎么说得这么平平淡淡，这种好像把外卖电话记给别人的感觉是什么啊！”
“那我应该很激动吗？只是个联系方式而已。”
“电话号码吗？邮箱地址吗？”
“嗯。”
“……”
德克西站起身，没理会其他人的默然眼神，将几颗子弹交给木川：“等会定位之后，要配合我的炸'弹一起使用，这东西声音有点大，你可以先扔几颗适应一下。”
雷欧力：“……还能这样吗？还能提前适应的？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能力啊！”
木川点点头：“你们没人害怕炸'弹吧？”
众人纷纷摇头，只有杰没说话。
木川记得在友客鑫的时候，杰就对枪声什么的特别敏感，住在酒店里外面在打枪战，他就特别茫然地趴在窗户上捂着耳朵。
“那我扔了啊。”
木川帝人随手将小小的子弹当做摔炮，往前方没人的墙根一扔，丢在两三米以外的位置。
丢完以后，他才抬起手，朝杰的脸靠近。
绿发少年只看见对方自然而然地挡在面前，下一刻，耳朵就被他捂住了。
“……”
非常小的一声炸。
雷欧力心里大起大落，本来以为是什么巨响的炸弹，做好全身心的准备迎接，结果跟放屁一样小小一声砰。他嘴角抽搐，疯狂吐槽：“就这？就这！”
德克西被他摇着肩膀，晃得头晕。
酷拉皮卡和奇犽边叹气边吃葡萄柚。
只有杰，他连木川什么时候把手抽走都忘记了，就记得在心底里小小响起的那一声炸响。抬起头，黑发少年的眼睛就像红宝石闪闪发光。
——“因为小唯就像宝石一样，我们是职业猎人呀，当然会保护宝藏了。”
朝晖下闪烁着的小小红宝石，那是确确实实存在在心中的感情，如此清晰可见的世界的另一侧，仿佛飞流直下的海浪。
一直被宝藏保护着的猎人，感到无可厚非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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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过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