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和这座城市告别

  “还钱？”小惠嗤笑一声，“五十万？
  就你这样，说实话，我看，养着你，还得浪费我的人力，财力，以及精神。”
  她这番话不是作假，而是深深看不起我。
  被人瞧不起的滋味，很难受。
  但我不在乎，或者说，已经接受了这种感觉。
  当年上学时，就因我单亲家庭而很少有朋友。
  同学们住着大房子，我们则是廉租房。
  这都算好的，还有一些同学直接就是租的房子。
  但那时，他们都无比快乐。
  为什么，总是会回忆曾经的事情？
  小时候真傻，居然在期盼着长大，总以为成年后，就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实际上，我什么都做不了。
  “放心，我肯定会给你还钱。
  一诺千金，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是我们对不起你，这就当自作自受，为犯下的错而赎罪吧。”我无比平静的躺在病床上，几乎没有半点表情。
  真是讽刺啊。
  “行，既然你有这份心。
  那白给的钱，不能不要。”小惠将饭扔在桌子上淡淡道，“你先休息着。
  说是你欠我钱，现在看来，你简直像个大爷。
  任何人，只能帮得了你一时，而不是一世。”
  说完，她直接转身离开。
  这番话，让我有些始料未及。
  看了眼桌子上的饭，我闭目思考起来。
  以后，该何去何从？
  黎越啊，你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才行。
  不是外表，而是内心。
  强大的人，之所以强大，基本都是他们所拥有的特点，勇敢，自信。
  纵观我活了这二十多年，说实话，就是一个听话宝宝。
  和傀儡没什么分别。
  真的自己生活，竟连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到。
  或许，大部分人，都下意识想要一个依靠。
  有的人以恋爱为主，用来蒙蔽自己。
  也有人疯狂工作，来提升个人钱包，能力。
  还有一些人则是自甘堕落。
  人活着，如果连寄托都没有，那才是最可悲的。
  这么想着，我又沉沉睡去。
  心理上无比疲惫，下意识用做梦来逃避现实。
  说到底，还是太懦弱，无法直视现实。
  一觉睡醒晚上七八点，期间小惠又带来水果。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我一个人。
  说实话，我挺害怕她突然离开，把我扔下不管。
  又希望这一切都是梦。
  毕竟，欠她五十万，一直都是口头约定，没有合同，也没有什么约束。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
  况且，钱哪儿有那么好赚？
  不知道多少人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就四五千块钱。
  就算我找个工作，五险一金，一个月七八千，正常工资，但抛开生活刚需，一个月又能剩多少钱？
  如今很多人，都没有存款。
  甚至超前消费。
  阿西吧，越想越觉得绝望。
  感觉下半辈子，都被卖给对方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小惠出现在病房里。
  “怎么不吃饭？打算饿死自己？”她看起来心情不错，甚至会讲冷笑话。
  “不饿。”我摇头，这时候，哪儿有心情吃饭？
  “看样子，好的差不多了。
  明天出院吧。”小惠淡淡瞥了眼我，“我去办手续，本身也没什么大事。”
  眼神里充满失望。
  毕竟，我这种姿态，在她看来，着实有些让人讨厌。
  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离开，给人一种女强人的感觉。
  说实话，我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但不同性格的人，最后所拥有的成就是不同的。
  狼行千里吃肉，大佬，去哪儿都是大佬。
  咸鱼，去哪儿都是咸鱼，这点毋庸置疑。
  但人都是会变的。
  我想，我也不例外。
  经历的事情越多，改变就会越来越大。
  此刻，我的心态，正在变的不一样。
  翌日。
  我便出院。
  看着城市中陌生又熟悉的风景，心中闪过一丝不舍。
  对小惠而言，总算解脱了。
  如今的她，对周家来说，就是泼出去的水。
  事先对方也说了，她生活的幸福与否，都和周家毫无关系。
  毕竟人家大业大，看不上我们这三瓜两枣。
  胡思乱想着，我就来到小惠所在的酒店。
  不知道她攒了多少钱，至少，看起来很阔绰。
  敲门，很快，房间打开。
  她已经收拾好行礼。
  “走吧，去省里。”小惠穿着休闲装，化着淡淡的妆，鞋子也换成运动鞋。
  而我，就一个钱包，里面几张银行卡，以及身份证。
  她根本不给我商量的余地，直接率先离开。
  直到坐上大巴，我还是一阵恍惚。
  “我睡会儿，你好好想想。”说着，小惠便闭目养神，不一会儿，我就听到轻微的鼾声。
  看样子，这段时间，她很累。
  我取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消息，红色感叹号。
  打电话，正在通话中。
  “妈，我离开这座城市了。
  无论是否您亲生的，我在心里，都把你们当做亲人。
  对不起。
  待我衣锦还乡的那天吧。”
  我也不知道，被拉黑了，短信对方能不能接收到。
  反正就是一种告别仪式。
  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想必，母亲也有些讨厌我。
  然后是哥哥，给他发了条微信。
  “照顾好咱妈，我永远是你弟弟。照顾好自己。”
  那边并未回复。
  或许，哥哥懒得搭理我。
  看着正在疾驰的大巴车，以及高速路上倒退的风景。
  我忍不住发了个朋友圈，“新的生活，新的起点。
  未来，我来了。”
  不一会儿，就有不少人点赞。
  就连曾经的无良老板也评论了句，加油。
  关于我离职这件事，可能对方并不在意。
  母亲请假，小惠给我帮忙办了离职。
  说起来，我微信上，不少好友。
  我属于常年不发朋友圈那种人。
  十几分钟，就有不少人点赞，基本都是原来的同学，以及同事。
  人和人的本质是什么？
  就觉得挺可笑。
  上班时，同事拉帮结派，内卷严重，一个个恨不得把对方踩下去。
  就因为谁多发五十块钱工资而争个不停。
  甚至在老板面前打小报告，背后捅刀子。
  但你离职后，那些同事，反而会变成朋友，偶尔来顿小烧烤什么的。
  其实本质上，并没有什么改变。
  经常不联系的朋友，突然有天给你发消息，不是借钱，就是结婚，或者孩子满月。
  除此之外就是坑多多砍一刀。
  什么同学聚会，从未参加过，也无人邀请我。
  叫了也不想去，就让青春活在回忆里，变成美好的模样，不行吗？
  非得看大家变化那么大，一个个活成自己也预料不到的模样。
  有那么个同学群，我很早就退了。
  里面什么人都有，谁靠他爹妈关系进了某某单位，谁又靠着父母给的创业资金成了老板。
  至于上学那会儿，没背景的同学，不是在工地搬砖，就是在公司朝九晚五打卡。
  现在都996福报了，更有甚者，全年无休。
  猛的离开这座城市，回忆不断袭来，在脑海中交织成各种画面。
  是啊，我在这儿生活了十几年。
  看着荒地变成高楼大厦，看着那些青涩的同学，要么大腹便便，要么画的像鬼一样。
  活在美颜世界里的同学，坑多多名媛。
  整天出入五星级酒店，要么就是在什么海岛上穿着比基尼旅游。
  其实你查一下就知道，那个季节，那边可能比国内还冷。
  网上水太深，很多虚假的东西，把握不住。
  也就看个笑话，图一乐。
  小惠看起来很累，眉头紧锁，脸色有点难看。
  此刻，我比较兴奋，或许，骨子里本就不甘平庸吧。
  默默退掉同学群，拜拜了您呐。
  绝不是因为没人给我点赞，评论。
  小人物的消失，并不会引起太大涟漪，甚至有可能，别人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无聊的划着消息，晓玲的头像出现在我视线中。
  发了条消息，“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红色感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