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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相 第75节

  小可跟阿芝对视了一眼,一起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喻闻若也觉得肉麻,无奈道:“你正常一点……现在去机场吗?”
  “嗯~”迟也闹起来没完没了,故意捏着嗓子嗲里嗲气。
  “你晚上跟谁去吃饭了?”
  “哦,没谁。”迟也马上不嗲了,一秒坐直,嗓音也正常了,“一个品牌方爸爸。”
  小可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憋笑憋得浑身都在抽。
  迟也就是再不当回事,也看得出来,喻闻若跟蒋以容之间的不对付已经摆到了明面上。他既不能不去跟蒋以容吃饭,也不能真的告诉喻闻若他去跟谁吃的饭,搞得像背着喻闻若干了什么似的,挂了电话,立刻又蔫回去了。
  “作孽。”阿芝摇摇头。
  迟也有气无力地冲她招招手,喊她过来,没骨头似的,靠在她肩膀上,愁肠百结地叹出来一口气,“钱难挣,屎难吃啊。”
  小可嗤笑一声:“知足吧你。蒋总亏待你了吗?这要换成别人,当初直接跟你解约,拿着钱是不香吗?蒋总还照样给你封推,给你广告,你别没良心!”
  迟也“哼”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蒋以容确实是对他好,他跟喻闻若谈了这么长时间了,蒋以容还是对他好。但这份好早就变了味,处处辖制着他。最开始蒋以容知道他跟喻闻若确实在一起的时候,敲打过迟也一次。那会儿迟也其实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蒋以容要是就这么把她的恩全都收回去,赔多少钱迟也都认了。但是蒋以容偏不,她就这么不温不火的,疏一阵儿亲一阵儿,跟猫玩老鼠似的,始终把迟也捏在手心里。
  不知不觉间,迟也的心态就从一开始的“赔多少钱都认了”,变成现在的患得患失,为了圣诞季物料比往年少就满脑子想着怎么讨好蒋以容,甚至还要对喻闻若撒谎。
  “温水煮蛙。”迟也突然明白了,“她煮我呢!”
  小可不以为然:“那你跳啊。”
  迟也跳不了。现在一切好好的,他反倒没那个破釜沉舟的心了。
  小可有点儿怜悯地看着他,想起当初在乌镇的排练室里,他坐在镜子前面说“谁也不想靠”的样子,那份幸灾乐祸的心也没有了。阿芝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小可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说了。
  阿芝便沉默下来,任由迟也靠在她肩膀上愣愣地出神,自己回想着那天迟也跟她说过的那些有关困难的话。
  原来他的困难是这样的。阿芝好像明白了一点儿,又好像不太明白。但有一点她也懂了,就算是迟也,在很多事上面,同样是“身不由己”。她突然对迟也产生了一种非常复杂的亲昵,她对迟也一向是有心疼也有崇拜。但心疼是心疼他工作上的辛苦,崇拜也是崇拜他工作上的成功。好像直到这一刻,她才突然觉得迟也在某种程度上是跟她一样的。
  “哥。”阿芝的头朝他靠了靠,像小动物在洞穴里彼此依偎,她笨拙地想安慰他。
  “嗯?”迟也支起脑袋,“怎么了?”
  阿芝不太表达得出来她的感受,只好轻声说:“加油!”
  这话没头没尾,但迟也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明白了。
  “没事儿。”他笑起来,一扫刚才的阴霾,反过来伸手把阿芝揽在怀里,吊儿郎当地吹嘘起来,“哥代言费上千万呢!”
  阿芝:“……”
  不,他们不一样。
  阿芝沉默地推开了迟也,坚决站起来,跟小可坐到了一起。
  “干嘛?”迟也看着她。
  小可很懂地把手里的零食分给阿芝,伸手在她俩和迟也中间那条过道上划了一下。
  “跟我划清界限啊?”
  “不。”小可平静地摇了摇头,“这是阶级的鸿沟。”
  迟也愣住了。大林哥坐在他们后面,本来一直毫无存在感地闭目养神,这会儿也没忍住颤着肩膀笑出来,那笑声会传染似的,阿芝嘴里含着零食,也没忍住笑了,然后是小可。两个姑娘很快笑作了一团。迟也又好气又好笑,感觉让他们仨当地主斗了。
  车里载着一片轻松的笑声进了机场,迟也抬起头,看见机场的广告位上挂的达诺尔。巨幅的海报上是他冷冰冰的一张脸,穿着最新一季的西装,裤脚管提得很高,露出颜色斑斓、拉得很高的袜子。他动作僵硬,肩背塌着,非常有“时尚感”地颓在那儿,有意模仿橱窗里的假人。也不知道是后期做得好还是他自己模仿得好,这么远远一看,真的像个木偶。
  车掠过了海报,迟也收回了视线,再也不笑了。
  第68章
  迟也那天拍一场跳下水救人的戏, 来来回回泡了七八遍,回去就感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庆的冬天格外湿冷,这次感冒之后反复了好几遍, 还落下了咳嗽的毛病。
  迟也时常台词说得好好的就突然开始咳嗽, 不得不打断拍摄。去医院查, 说肺没问题, 就是受寒,要慢慢养,不能劳累。可是拍戏哪有不累的。迟也一直不好, 心里也着急, 一急就吃不下饭,起了一嘴燎泡。本来肠胃就不好,一不规律吃饭, 更是雪上加霜, 整天都病恹恹的。
  喻闻若着急, 来探了两次班, 都让人拍到了。网上又开始传他俩的事儿,论坛、微博, 到处都是信誓旦旦的“业内”在爆料。迟也后援会的管理甚至直接问了小可这是不是真的。小可把话讲得滴水不漏,什么也没承认, 什么也没否认,截图下来也都是一些空泛的漂亮话。
  到了这个份上,迟也的这几个“大粉”其实心里也都有数了。但不知道是出于对迟也的爱,还是出于在习惯了在网上一呼百应的话语权, 总之她们一致选择了三缄其口。自己运作了一套话术,全盘否认恋情,连哄带骗地把小粉丝们的情绪都稳住了。上热搜以后, 迟也这边压根没理睬,粉丝们照旧上去控场,勉强没有闹大。
  不过喻闻若是不能再来探班了。本来定好了十一月要参加春燕基金会在四川一家福利院的公益课,也因为身体不好、再加上要避嫌,所以没有去。喻闻若的意思是他不去也行,但迟也没肯,跟基金会那边重新洽谈了一下,定了十二月份参加在环庆县福利院的公益课。
  严茹来重庆探班,差点没让迟也气死。
  “你知不知道那个公益课的内容是什么?”
  迟也埋头看剧本,一边还在咳嗽,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儿童性……咳咳……性教育。”
  他不仅知道内容是什么,他还知道喻闻若为什么要顶着压力办这个公益课。
  严茹:“去的大多数是女艺人,而且是没什么流量的女艺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迟也没理她,招了招手让阿芝给他递水。
  “性教育是什么……你要去给那些小孩讲怎么用卫生巾吗?”
  “福利院也有男孩子。”
  严茹自顾自道:“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通稿上很难……”
  “那就不要发通稿。”迟也喝了口热水,“我又不是去作秀的。”
  严茹头都大了:“你想做好事的话,还有很多别的公益课啊!你去教一天小学语文英语什么的,给孩子们讲讲故事,玩玩游戏——你哪怕是去陪残疾的小孩做做训练也好啊!”
  迟也没忍住笑了一声:“我?上英语课?”
  网友不得骂死他误人子弟啊?
  严茹板着脸:“你考虑一下舆论影响。”
  迟也终于把视线从剧本上抬起来,看了严茹一眼。他知道严茹的意思。在经历了网络上的女权主义者们写信去达诺尔总部告发他的不当言论,和他在直播间直斥泥塑粉丝引起轩然大波以后,最符合他利益的策略,就是坚决不要碰相关的任何事情。
  舆论并不会因为他参加了一个儿童性教育公益课就对他有所改观,反而会因为他这些“前科”对他更为苛刻。
  “喻闻若给我讲过他们这个公益课。”迟也最终轻声道,“不只是教小孩们怎么用卫生巾。”
  严茹皱着眉头:“什么?”
  迟也又剧烈地咳了两声,然后才续道:“还有教他们,被大人摸了裙子下面的话一定要告诉老师。教他们,喜欢跟自己同一个性别的小朋友也不是病。”
  迟也咳得不得不用剧本挡住了整张脸,半天才缓过来,喘了两口气,看着严茹,轻声道:“我要去。”
  一片沉默。
  严茹的脸色冷得像冰,半晌才道:“我从最开始就不应该让你跟喻闻若接触。”
  迟也忍不住笑了,一开始确实是严茹逼着他去跟喻闻若“道歉”来着。他那会儿还不乐意。但他觉得严茹现在像个恶婆婆,好像这些想法都是喻闻若塞在他脑袋里的。
  “也不是完全因为喻闻若。”迟也耸了耸肩,还想着替他辩解一下,“他倒是希望我不要去。”
  严茹站起来走了,包都没拿,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拿包,压低了声音对着迟也说:“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迟也看着她气冲冲地走了。阿芝站在旁边,吓得话都不敢说一句。迟也停了一会儿,把手里的保温杯又交给了她:“帮我再去倒杯热水。”
  阿芝抓着杯子赶紧跑了。
  迟也低头继续背词。今天拍的是派出所办公室里的戏,人不太多,剧组还在调试灯光。迟也刚把剧本翻了一页过来,一杯热水已经递到了他面前。
  “这么快……”
  他一抬头,看见是李新恒,接热水的手顿时僵了一下。
  李新恒朝他笑了笑,看他没接热水,也不介意。把严茹刚才坐的椅子拖了过来,自顾自坐下,把手里的水杯又殷勤地给迟也递了递:“你多喝点儿热水,我在那边儿都听见你咳了。”
  迟也默默地把水接过来,不太想说话,喝了一口,看李新恒还是没有想走的意思,只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谢谢。”
  李新恒突然压低了声音:“没事,我也经常被经纪人骂。”
  迟也:“……”
  他看着李新恒,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好笑。因为他的敌意和抗拒实在太明显,李新恒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再那样刻意地跟他接近了。迟也认真回想了一下,发现自从他拍那个落水戏生病以后,李新恒就有些怪怪的。他有一次专门去买了药,放在了迟也的化妆台上。迟也没胃口,不吃剧组的盒饭,李新恒还悄悄让他的助理过来送了两次吃的——但他本人好像有意躲着迟也一样,就算眼下跟他说着话,目光也是躲躲闪闪。
  迟也没搭腔,听他继续往下说。
  “我的经纪人还经常逼我做一些我不愿意的事……”李新恒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瞟着迟也,说不下去了。他看上去好像在寻求迟也的理解,甚至是原谅。
  但迟也莫名其妙的,问他:“你经纪人让你去陪酒啦?”
  李新恒噎住了,他也瞪着迟也,东北话都逼出来了:“哎呀我的妈呀!你经纪人让你去陪酒啦?”
  “没有啊!”迟也更莫名其妙了,“这不你在跟我说……咳咳!”
  他一着急,又咳嗽起来。李新恒赶紧给他拍背,迟也不愿意让他碰,挥着胳膊握住了他的手腕,想把人推开。但他咳得太厉害,李新恒完全没感觉出来他是想把自己推开,反而一把攥着他的手,突然热泪盈眶地说:“迟老师!你还年轻啊!你可不能有事儿啊!”
  迟也:“???”
  阿芝总算倒完水回来了,正巧听见这句,那叫一个气不打一出来,当即眉毛一竖,喊道:“说什么呢你!”一低头,看见他还攥着迟也的手,又喊:“干嘛呢!”
  李新恒吓了一跳,就跟做什么亏心事被发现了一样,赶紧放开迟也,站起来,支支吾吾的,也不敢跟阿芝说话,转头就跑了。
  迟也坐在那儿,咳得剧本都从膝头滑到了脚边,一张脸涨得通红,额上青筋直绽,好像要把肺都吐出来。
  阿芝赶紧给他顺了顺气,“他想干嘛呀?”
  迟也喘了两口气,从阿芝手里把水拿过来想喝,又嫌烫,伸手去拿刚才那杯,又嫌是李新恒端来的,左右为难半天,才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他有病!”
  但“有病的”李新恒到了正式开拍的时候反而正常了。这段戏是李新恒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崇拜的“师父”——也就是傅凯——其实是个收受贿赂的黑警,而他的“头儿”——也就是迟也——的姐夫,也是被傅凯害死的。迟也目前对此依然一无所知,李新恒面临着内心的挣扎和煎熬,屡次想要在迟也面前坦白,却始终无法启齿。一段戏走下来,李新恒把这种矛盾和痛苦拿捏得十分恰当,反倒是迟也因为身体不好,又中断了好几次。
  迟也没脸骂他有病了,收工的时候自己恹恹的,裹着羽绒服窝在那儿。严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在边上跟小可说话,看他神色不对,伸手过来摸他的额头。
  迟也歪过脸躲了一下,“没发烧。”他环视了一下周围,“阿芝呢?”
  小可回答他:“先回去给你熬粥了。”
  迟也点点头,他这两天也只吃得下粥。
  严茹的手从迟也脑门往上,抚到他发间,摸得迟也觉得后颈子一层鸡皮疙瘩,正想问她干嘛呢,忽觉得头皮一痛,他“嗷”地一声,严茹已经从他头上揪了一小撮头发下来。
  迟也捂着头:“茹姐?!”
  严茹才不理他,小心地把那一撮头发放在了准备好的一个小密封袋里,封好了,又放回包里。
  迟也困惑地眨眨眼:“要验dna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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