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小说阅读网>书库>都市>有匪> 有匪_分卷阅读_110

有匪_分卷阅读_110

  周翡用一种非常诡异的目光盯着谢允。
  谢允问道:“又怎么了?”
  周翡迟疑了一会,觉得自己大概是躺久了,太阳穴还是一抽一抽的疼:“总觉得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谢允大笑:“那我会说什么?赶紧养肥一点,过来给我当端王妃吗?”
  周翡:“……”
  谢允一边笑一边往外走,手里攥着他那把破笛子,吊儿郎当地背在身后,有那么一瞬间,周翡突然觉得他的手指尖微红,手背上却泛起了一股病态的青白色,好像刚从冰水里拎出来。
  周翡脱口道:“谢大哥,你没事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谢允的脚步好像停顿了一下。
  她扶着床柱,头重脚轻地站了起来:“而且我还没说完,你那天跟我说,这布包里面有一样东西很要紧,是‘海天一色’的钥匙,是怎么回事。”
  “反正这事已经被人蓄意捅出来了,告诉你也没关系,”谢允一脚跨在门槛上,带着几分敷衍,懒散地说道,“这里面应该有一样东西上纹了水波纹,水波纹就是‘海天一色’的标记。”
  周翡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冷静地追问道:“是哪一样?”
  谢允一本正经地摆出一张端庄的脸,好像他从没写过淫/词艳/曲一样,回道:“姑娘家的东西,我怎么好瞎翻?你自己找找就知道了。”
  周翡步步紧逼道:“可你不是一直在追查‘海天一色’吗?”
  连看都不看一眼吗?
  谢允:“……”
  他突然发现她这几天长了不少心眼,都学会旁敲侧击了!
  周翡:“还有……”
  她还没说“还有”什么,眼前突然一花,谢允转瞬便到了她面前,猝不及防地一抬手,当当正正地扫过她的昏睡穴。
  周翡一来是自己站稳都吃力,躲闪不及,再者也对他缺少防备,她的眼睛先是惊愕地睁大,随即终于还是无力地合上,毫无抵抗地被他放倒了。
  谢允轻柔地接住她,小心地将周翡抱起来放了回去,嘀咕道:“熊孩子哪那么多‘还有’,我还以为你能多憋两天呢。”
  他想伸手在周翡鼻子上刮一下,手伸出去,又僵在了空中,因为发现自己的手正不由自主地发着抖,指缝间寒气逼人,沾上山间丰沛的水汽,几乎便要结出一层细霜出来。
  谢允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慢慢凝结了,他将冻得发青的手缩回来,双手握在一起,像在北方的冰雪之夜里露天赶路的旅人那样,往手心里呵了一口气,来回搓了搓。
  然而这也于事无补,因为他发现自己连气息都开始变冷了。
  正值午后,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刻,瓢泼的日光躲过窗前古木,刺破窗棂,汹涌而入,却好似全都与他擦肩而过,连一分温暖都挨不上他。
  谢允忽然有点后悔跑这一趟,笛子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缓缓地转动着,他不由扪心自问道:“你跑这一趟干什么呢?”
  明知道无论周翡问什么,他都不可能说实话,还特意跑来见她,撩拨她问,简直是吃饱了撑的。
  谢允若有所思地琢磨了片刻,感觉除了自己天生欠揍,此事大概只能有一个解释——他真的很期待周翡会憋不住问,憋不住关心,这样一来,他会有种自己在别人心里“有分量”的错觉。
  这一点别别扭扭的歪心思如此浅显易懂,不说旁观者,连他自己也清楚。
  谢允不由得自嘲一笑,转身走出这间温暖的屋子,他很想潇洒而去,可是一步一步,身后却始终有什么东西勾连着他,诱惑他再回头看一眼。谢允终于还是忍不住驻足回首,他看见周翡神色安宁,怀里像抱着什么心爱的物件一样,抱着那把有三代人渊源的长刀,贴着凶器的睡颜看起来居然十分无辜。
  谢允的眼睛好像突然被那少女的面容蛰了一下。
  她强行从暗无天日的地下黑牢里把他押出来,将他卷进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麻烦里,逼着他大笑、发火、无言以对……
  但举世尘埃飞舞,他这一颗却行将落定。
  轰轰烈烈的闹腾完,周翡回了她绿树浓荫的山间小屋,他也总归还是要回去跟白骨兄相依为命。
  再留恋也不行。
  谢允逼迫自己不再看周翡,轻轻地替她合上门,衣袂翻起一阵天青色的涟漪,仿如细砂入水,几个转瞬,他便不见了行踪。
  等到闻煜追击曹宁回来,惊闻谢允在此的时候,再要找,那人已经风过无痕了。
  李瑾容是在傍晚时分,才总算腾出功夫来看周翡的。
  四十八寨几乎是一片狼藉,她一赶回来,人人都好像找着了主心骨,一口气松下来,集体趴下了。
  李瑾容连对着满目疮痍悲怆一下的时间都没有,便有大小事端扑面而来。
  等着她拿主意的人从长老堂一直排到了后山,她得查清死伤人数,得把每个还能直立行走的人都安排好,得重建寨中防务。山下还有无功而返的闻煜和他的南朝大军要安顿,有无端受牵连的百姓等着四十八寨的大当家露面,给他们一点安全感……
  风灯逐渐点亮的时候,李瑾容才屏退左右,拖着一身疲惫,轻手轻脚地推开周翡的房门。
  她将一盏小灯点起来,在晦暗的光线下看了周翡一眼。周翡好像被这一点动静惊动,有点要醒的意思,无意识地皱紧了眉,攥紧了她的刀柄。
  李瑾容看清了她那把不知从哪弄来的刀,突然瞳孔一缩——那把刀跟当年李徵用过的那把一模一样。
  “传承”二字,实在太微妙了。
  李瑾容轻轻坐在床边,撩开周翡额上的一缕头发,见她额角还有一处结了痂的擦伤,有点可怜,她叹了口气,目光柔和下来,轻轻地拉起周翡的手腕,想探一探周翡的伤。
  脉门乃是人身上要害之一,李瑾容的指尖刚放上去,周翡陡然一激灵,惊醒过来。
  李大当家原本有些温柔的神色瞬间便收敛了起来,手指一紧扣住周翡脉门,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别乱动。”
  周翡虽然有将近一年没见过李瑾容,然而骨子里的服从还在,闻声立刻不敢动了。
  李瑾容突然皱起眉,试探性地推了一丝细细的真气过去,谁知立刻遭到反弹——周翡这次精疲力竭受伤昏迷,她体内运转到极致的枯荣真气却得到了一次脱胎换骨的淬炼,越发强劲起来,稍微一碰,便露出了唯我独尊的獠牙。
  “内伤养一阵子就行,马吉利手下留情了。”李瑾容缩回手,问道,“但你的内力是怎么回事?在外面遇见谁了?”
  周翡迫切地想知道谢允为什么突然打晕她,这会又到哪去了,几乎有点坐不住。
  但大当家问话也不能不说,只好飞快地将华容城中遇见段九娘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当然,略去了那疯婆子自称她“姥姥”的细节。
  当年刺杀曹仲昆失败,段九娘就和四十八寨断了联系,李瑾容自己一摊事也是焦头烂额,便没有多关心过段九娘的下落——枯荣手是何等人物,纵横世间,有几人堪为敌手,哪里用得着别人关照?
  却没想到她竟然是自己给自己画地为牢、囚困终身。
  周翡见李瑾容若有所思,见缝插针地问道:“娘,跟我们一起回来的那位谢大哥……”
  李瑾容一掀眼皮,周翡莫名一阵心虚,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
  随即,周翡又觉得自己颇为莫名其妙,心道:“我没事心虚什么?”
  于是她再次硬着头皮对上李瑾容犀利的视线。
  “谢……大哥?”李瑾容有些咬牙切齿,记恨这小子当年捣乱是一方面,再者也是知道了闻煜将蜀山翻个个儿的缘由,“大哥”俩字从她嘴里冒出来,周翡无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李瑾容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他是懿德太子遗孤么?”
  “知道,端王,常年离家出走,平时贴两撇小胡子,自称 ‘千岁忧’,靠卖小曲为生,”周翡先是三言两语把谢允交代了个底儿掉,接着又转着眼珠觑着李瑾容的脸色,试探道,“虽然……呃,他当年闯过洗墨江,是非常欠抽,但那也是替人跑腿,这回也多亏他……”
  周翡乍一醒来,不好好交代自己这一路上都闯了什么祸,还三心二意地先惦记起一个外人。
  李瑾容以前一直发愁周翡是个一身反骨的混账,嘴损驴脾气,跟她都敢说翻脸就翻脸,别提将来能嫁出去,不满世界结仇已经要念阿弥陀佛。
  谁知这回,她却是结结实实地感受了一次什么叫做“儿大不中留”。
  李瑾容一时也不知自己是该欣慰还是该郁闷,好几种滋味来回翻转一周,李大当家的脸色比来时更沉了。
  周翡机灵地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