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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奉打更人 第377节

  许新年挺了挺胸膛:“不才,正是学生所作。”
  白衣术士机械似的回答:“没有说谎。”
  少尹和刑部侍郎相视一眼,前者沉吟道:“此案盘根错节,颇为复杂,不如,择日再审”
  刑部尚书点头:“好。”
  两人出了监牢,进入偏厅,喝茶交谈。
  “不出所料,司天监果然在偏帮许新年。”刑部侍郎沉声道。
  府衙的少尹笑呵呵的不说话,在“科举舞弊案”里,府衙采取的是静观其变,随波逐流的态度。
  “今日不必请司天监术士了。”刑部侍郎道。
  “可以。”少尹颔首。
  第二日,府衙的少尹来到刑部,参与审讯人犯许新年,却被吏员引着去见了孙尚书。
  “少尹大人请坐。”孙尚书坐在大椅上,笑着招呼。
  “卑职见过尚书大人。”少尹拱手行礼,随后入座。
  孙尚书喝一口热茶,捧着茶杯感慨道:“陛下对此案极为重视,三令五申,让我们尽早查明真相。
  “而今赵庭芳的管家已经认罪,只需撬开许新年的嘴,此案就算了结。你说对吗。”
  少尹挺着腰杆,略有些拘谨的说:“这尚书大人不肯用刑,那许新年岂会认罪。”
  孙尚书笑眯眯道:“让人认罪,不是非用刑不可。”
  少尹心领神会,露出为难之色。
  孙尚书笑容温和:“不急不急,你且回去问一问陈府尹,再做决定。”
  少尹回到府衙,把孙尚书的话转告给陈府尹。
  陈府尹没有半分迟疑:“可以,就按照孙尚书说的办。”
  少尹为难道:“大人,此事不合规矩。倘若那许新年是无辜的”
  陈府尹坐在桌案后,嗤笑道:“许新年无辜与否,不重要,他只是个小角色。那些人想要的是“罪证”不是真相。
  “有了罪证,他们才能在朝堂上厮杀;有了罪证,他们才能占理。陛下也会觉得他们有理。明日朝堂之上,有戏看了。
  “我们若是不同意,这案就卡在这里,到时候,你头上这顶帽子,扛不住的。”
  少尹还能说什么,拱手道:“大人高见。”
  陈府尹摇摇头:“魏公竟然没有出手,奇怪,奇怪你派吕青去一趟打更人衙门,把这件事隐晦的透露给许七安。”
  少尹出了府衙,来到刑部,依旧没有审讯人犯,只是把陈府尹的回复转告给孙尚书。
  孙尚书满意微笑:“少尹大人,此案结束后,本官在府中设宴,届时一定要光临。有几位大人想与你认识认识。”
  次日,天蒙蒙亮。
  文武百官保持缄默,井然有序的穿过午门,参加朝会。
  又过一刻钟,穿打更人差服的许七安缓步而来,他的左边是穿素色宫裙的怀庆,清冷如画中仙子。
  右边是红裙似火的临安,妩媚多情,眼神勾人。
  “你有几成把握”怀庆侧了侧头,看向身边的许宁宴。
  许七安朝天边拜了拜,喃喃道:“五五开保佑。”
  第319章 一人挡群臣
  “五五开”
  裱裱眨巴一下明眸,诧异道:“狗奴才你把握还挺大呀。”
  然后,那双小妩媚的桃花眸子,扫了一眼怀庆,哼道:“你想进宫,找我便好啦,何必再带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呢。”
  “近来胆子大了不少。”怀庆点点头,朝她走过去。
  按照以往的情况,这时候临安肯定吓一跳,小兔子似的蹦一蹦,然后溜走。
  但这一次她没走,骄傲的挺起小胸脯,掐着腰,竟选择硬刚怀庆,脆声嚷嚷:“怎么的,本宫说的有错”
  许七安不动声色的挡在两人中间,苦笑道:“两位殿下别闹,周遭都是外人,莫要让人笑话了。”
  难道你就不是外人怀庆轻轻瞥他一眼。
  身材发育优,气质却宛如冰山神女的怀庆微蹙娥眉,她意识到银锣许宁宴和临安的关系,在短时间内飞速升温。
  比如许七安横插她们之间,是背对临安,面朝她。这是下意识保护前者的举动。
  再比如结伴而来时,临安与许宁宴离的很近,已经超过臣子和公主之间的礼仪范围。
  显而易见,许宁宴已经渐渐向临安靠拢,这个发现让怀庆心里莫名的烦躁,很不舒服。
  “殿下之前不是问我,打算如何处理此案么,我当时没有说,是因为把握不大。现在嘛,该做的都做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许七安引导话题,不给两位公主撕逼的机会,见果然吸引了怀庆和临安的注意,他笑着继续往下说:
  “最开始,我苦恼的是如何证明二郎的清白,证明他没有舞弊,为此绞尽脑汁。但后来发现,他有没有舞弊根本不重要。”
  许新年只是文官们展开政治博弈的由头,一个理由,或者,一把刀而已。
  用通俗的话说,许二郎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因此,问题的结症,破局的关键是“政治斗争”四个字,只有打赢了这场战,二郎才能得到公正的审理。
  否则,一个在朝堂没有靠山的家伙,清白不清白,很重要
  怀庆微微颔首,说道:“你要做的是给他找帮手,能打赢朝堂局势的帮手。难度就在这里。
  “云鹿书院学子的身份,让他注定是无根的浮萍,诸公们不落井下石就是万幸,不可能偏帮他。
  “魏公如果出手,那么,那些官也会下场。没有人希望看到魏公和云鹿书院结盟,王首辅恐怕也不会视而不见了。”
  里头的这些玄机,怀庆自己看的明白,困扰她的是“帮手”二字。
  没有了魏渊,许七安如何在朝堂中找出可以抗衡左都御史、孙尚书、曹国公、兵部侍郎等人的势力
  他的所有底气,无非就是魏渊而已。
  在这场博弈里,元景帝只是裁判只要他不主动搞二郎,我还是能试一试的许七安心说。
  诸公们进入金銮殿,保持缄默,静等了一刻钟,元景帝姗姗来迟。
  乌发转黑的老皇帝,穿着朴素道袍,双袖飘飘,像道士而非皇帝。
  正常奏对后,刑部孙尚书突然出列,朗声道:“微臣有事起奏。”
  刹那间,一道道目光看向绯袍官服在身的背影,略显死寂的朝廷氛围,在这一刻,像是激荡起汹涌的暗流。
  一股股旋涡在朝堂诸公之间传递、汹涌。
  前戏结束,大幕正徐徐拉开。
  谋划此事的左都御史袁雄、兵部侍郎秦元道,悄然挺直腰杆,展露出强烈的斗志,以及信心。
  参与此事的大理寺卿等党派,嘴角一挑,既等待好戏开幕,又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展开对许七安、魏渊的报复。
  大学士赵庭芳一派,势单力孤,眉头紧锁。
  换成平时,倒也不惧党派之间的挑衅,不惧那兵部侍郎。只是,如今兵部侍郎携“大势”而来,将东阁大学士与云鹿书院学子捆绑一起。要为东阁大学士洗刷冤屈,相当于为许新年洗刷冤屈,那敌人就太多了。
  殿内殿外,其余中立的党派,默契的看热闹,静观其变。若说立场,自然是偏向刑部尚书,不可能偏向云鹿书院。
  “爱卿请讲。”元景帝高坐龙椅,气态沛然。
  “臣奉旨调查东阁大学士赵庭芳收受贿赂,向考生许新年泄题一案,而今已真相大白,水落石出。涉案人员有三人,分别是云鹿书院学子许新年;东阁大学士赵庭芳及其作为中间人的管家。
  “另外,根据许新年交代,他是通过其兄许七安,结实的东阁大学士。”
  孙尚书奏报完毕。
  相应的供词,早就先一步呈给皇帝过目,但凡是朝会上讨论的事,都是提前一天就递交奏章的。
  左都御史袁雄,侧了侧身,面无表情的看魏渊一眼。
  其余官员也随之看向魏渊,等待他的应对和反击,孙尚书这一步,是强行把魏渊拖下水,不给他袖手旁观的机会。
  “陛下容禀,微臣有话要说。”
  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御史出列,正是在云州立下汗马功劳的张行英。
  元景帝的回答没变,沉声道:“爱卿请说。”
  张行英余光瞥了一下孙尚书,扬声道:“臣要状告刑部尚书孙敏,滥用职权,屈打成招。请陛下下令三司会审,再查科举舞弊案。”
  这是官场常用的一招:拖字诀
  此招的效果如何,最终得看皇帝的意思。
  就这孙尚书冷笑,反唇相讥:“此案是陛下亲自下达谕令,刑部与府衙共同审理,相互监督,何来屈打成招一说。
  “那三个人犯在牢里羁着,是否有屈打成招,陛下派人一探便知。”
  元景帝缓缓点头,不再看张御史,问道:“各位,觉得该如何处理此案”
  张行英失望的站在那里。
  孙尚书回瞥张巡抚一眼,目光中带着轻微的不屑,如此绵软无力的反击,这是打算放弃了
  同时,孙尚书也难免泛起失望情绪,陛下的态度很明确,拖字诀无用,但也没有立刻将此案定性。
  陛下在给魏渊和赵庭芳党羽反击的机会。
  但想着要把魏渊拖下水的左都御史袁雄,眼睛一亮,当即出列,作揖道:
  “陛下,微臣觉得,此案性质极为严重,经多日发酵,京城上下人尽皆知,学子怨念滔天,百姓义愤填膺,不严办,不足以平民愤。”
  这时,大理寺卿出列,摇头道:“那许七安代表司天监斗法,新立大功,不可处置。”
  大理寺卿此乃诛心之言,给元景帝,给殿内诸公树立一个“许七安挟功自傲”的嚣张形象。
  这话说出口,元景帝就不得不处置他,否则就是验证了“挟功自傲”的说法,树立一个极差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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