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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千万分之一

  每每想和季平舟聊起魏绪,禾筝就会被他倦意浓烈的面容打动,使之不忍心再过多言语,只能用紧紧拥抱的姿态来增添自己的安全感。
  他在身边。
  她就会比往常安心十倍。
  夜晚静谧清透,冷风隔绝在窗外,房内是驱不散的温暖。
  从秋转冬。
  最明显的变化便是潮冷。
  冷到四处都是湿气,楼上只有些微影响,楼下连地板都蔓延着潮意,怎么都挥之不去。
  季平舟的体温却干燥而温暖,禾筝很喜欢将脸贴上去,他平稳的心跳,比任何催眠方法都有用,可睡眠刚进入深层,便被一道不合时宜的震动声打乱。
  第一个听到的人是禾筝。
  她以为又出现了幻觉,并未去管。
  震动没多久便平息。
  间隔不过三秒,又响起,这次季平舟也有听到,醒来的第一反应却是吻了吻禾筝的发顶,为吵醒她而抱歉。
  “有人打电话。”
  禾筝仰起湿漉漉的眸,认真盯着季平舟病态而苍白的容颜,看到来电显示的第一秒,他就预感到了什么,样子也颓丧了下,却没有立刻接起,而是弯下腰,拍了拍禾筝的脸颊,“你先睡,我出去接。”
  他以前这样是怕吵到她。
  可这次却不同。
  禾筝无法入睡,读着秒,等季平舟结束电话。
  这通电话没有想象中的漫长,不过两分钟,季平舟便走进来,随手拿了明天要穿的衣服便往身上套,背影在床尾,清瘦而寂寥,系纽扣的手也有颤动。
  一句解释都来不及。
  他换了衣服就要走,脸色是禾筝从未见过的慌张。
  她什么都没问,在季平舟走过来,冰凉的衣袖擦过脸颊时,也只是茫然眨眼,可脸颊的冷,却没有因为他的话而褪去。
  “有点事,我必须过去一趟,你哪儿都不要去,好好睡觉。”
  几近崩溃的神态随着时间推移,从季平舟面上浮现了出来,他的焦躁,困苦,难过,一层层叠加,让禾筝不忍多问,便将脸埋进被角里,“你快去吧,我困了。”
  吻从发丝上移开。
  门被无声地带上,这一室的暖意,随着季平舟的离开,显得没有那么暖了。
  他下电梯,步履飞快。
  车灯闪烁了两下刺破黑夜,手还没触到冰冷的把手,禾筝的喊声便传了过来。
  季平舟转过身。
  望见禾筝正一瘸一拐地从台阶上走下来,追得着急,身上连一件厚外套都没穿,赤着脚站在零下几度的深夜寒风中,只为给他送一条御寒的围巾而已。
  季平舟过去,站在低禾筝一节的台阶上,捂着她的手,冷到声线颤抖,“出来做什么,这么冷,当心生病。”
  “我这就回去了。”
  从那样温暖的室内出来,还没能适应这里的风和低气温,禾筝鼻尖立刻爬上冻红色,一双眼睛,沁着让人无法抵御的渴慕,“你穿得太少了,把这个戴上。”
  季平舟僵着不动。
  禾筝面容被雾白的哈气朦胧,笑容收敛了,“快低下头,你这样我够不着啊。”
  已经站矮了一节。
  她还要说这样讨巧的话,可季平舟就是能被她身上这股子灵气打动,顺着她的话,就低下了头,暴露在冷气中的脖颈被柔软的围巾圈住,禾筝抬起手,绕了两周,又检查了一番,这才放心,“好了,快去吧。”
  这里正处于风口。
  夜风像刀子刮过身体,冷得禾筝蜷缩着脚趾,将围巾送到了,她便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就要走,又被季平舟扯到怀里,他已然充盈着凉意的手掌覆盖在她的脸颊,让身体的冷更添一份,心脏却热络了。
  他吻下来,肆意蔓延。
  这爱无法用贫瘠的词汇描述,无论如何润色,都达不到他心中所爱的千万分之一。
  这风。
  忽然又不刺骨了。
  不能久留,不光因为事态紧急,还因为他舍不得她吹风,“快上去,在家等我回来。”
  “好。”禾筝不目送他离开,只有自己先进去了,他才能放心走。
  等禾筝转过了大堂拐角。
  季平舟才去开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目的地,可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他就算来的早些,也不能改变什么。
  事发突然。
  裴简早早到了地方等他。
  虽然对这事如鲠在喉,可还是要先向季平舟解释一番,“人已经确定了,是自杀,没有他杀嫌疑。”
  这一路上季平舟什么办法都想了。
  可他还是想不通,“不是有人看管吗?怎么会自杀,哪里来的自杀工具,不要开玩笑了。”
  郑琅明天就要庭审了。
  最好的消息和结果都告知了他,分明见面的时候,他还笑着点头,说谢谢;说麻烦;说挺好。
  不过半天的时间。
  怎么会自杀。
  裴简知晓季平舟的心痛,不止是这些天的奔波努力白费了,更心痛的,是郑琅这一条鲜活而年轻的性命,他被抓之后便说过,这两年虽然混蛋,但过了好日子,死也不亏。
  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他便没打算活了。
  没听到裴简的答案,季平舟模样更为低沉,“不用遮遮掩掩的了,你不说,他们也会告诉我。”
  裴简来得早。
  也比季平舟先了解,这些,他一定都听说了。
  垂下面,他气息愈发沉重,明晚燕京的灯火还会重燃,霓虹灯牌,高楼大厦,一波接一波的年轻人将沉溺在纸醉金迷的夜中,可这里面,再也找不到郑琅了,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刑期未满的方陆北。
  可没人想到,生前高高在上的人,会死于一把牙刷,这份落差,裴简消化不来,季平舟也同样。
  “他应该在回来自首前就想好了,所以被抓进来之后,就将牙刷磨尖了,被发现的时候,血都快流干了。”
  郑琅的悲惨不光在死亡,更在于死亡后,连个来签字的家属都没有。
  飘零这些年头,还是化为了一把灰。
  一切,都燃在了熊熊焰火中。
  因着是罪犯,郑琅没有葬礼,简陋的入了土,倒真应了他死前常说的话,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了。
  可他分明最早有孩子,事业蒸蒸日上,本应是最美满的,不该如此。
  等人散去,季平舟望着那块碑,宛若经历了一场未醒的梦,几个月前,他还替自己教训人,现在,却成了刻字上的人。
  郑琅的事传得凶。
  没几天,连禾筝都听到了不同的版本,有季舒带来的,有陈姐聊天时提起的,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她担忧起了方陆北。
  许久没去见他。
  也有因为乔儿的事,愧于面对的因素。
  可受郑琅的影响,让禾筝不得不去见他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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