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邵涟。邵涟面无表情地纠正。
哦哦，请、请进吧。小助理慌里慌张地帮忙拉开门，双颊微红，声音发紧，要、要加油哦！
迈进的脚步一顿，邵涟微微点头，我会的，谢谢。
小助理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
一进屋，邵涟就看见里面坐着一排五个人，最中间有些胖胖憨憨，脑袋光秃秃的就是周佰导演了，在他左边分别坐着编剧和制片人，右手边坐了副导演，以及一个戴着口罩帽子墨镜的男人。
而且男人的桌上没放名牌。
尽管看不见脸，但邵涟最先被他的气场吸引。
这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邵涟心想。
各位老师们好，我是二十三号试镜演员邵涟。邵涟鞠躬，自报家门。
哈哈，邵涟啊，久仰久仰，我女儿是你的歌迷。第一个出声的是坐在中间的导演，双下巴跟经纪人郑常有的一比，眼睛笑眯眯地成两条缝，犹如一个和善的弥勒佛，对接下来的表演有信心吗？
邵涟抿嘴，表情认真：有。
有信心就好，试镜的片段应该都熟悉了吧，那就演那段常琥当街调戏美女，然后被教训的戏吧。说完不等邵涟回话，又侧过身笑眯眯地问那名遮得严严实实的男人，裴琛啊，你跟小邵搭下戏？
在导演喊出神秘男人的名字后，邵涟错愕了一瞬，他没想到会是裴琛。
裴琛，今年才三十岁，就已经获得了三金大满贯，堪称业内传奇一样的存在。虽然传言影帝身家背景不简单，但却是实打实从跑龙套一步步走上来的，戏路宽，有颜值有演技有流量，很多大佬导演都争相找他合作。
照这样看的话，裴琛应该就是这部电影秘而不宣的那位男主了吧。
只见男人点了头，不紧不慢地摘下伪装，不同于邵涟的精致柔和，这是一张俊朗又自带贵气的脸，不笑的时候，眼神深邃，有种生人勿进的疏离感，这点倒是和邵涟很像。
不过邵涟是因为物种不同导致的距离感，裴琛嘛，大概是气场和性格吧。
等人来到自己身边，邵涟瞬间觉得自己一米八的个子不够看了，目测，影帝至少有一米八八。
邵涟面瘫着一张脸，矜持地朝对方点头打招呼：裴老师。
嗯。对方同样瘫着一张脸，冷漠疏离。
你们都准备好了的话，那就开始吧。周导笑眯眯地说，在邵涟和裴琛都点了头后，两手一拍，A！
邵涟隐隐有些激动，四舍五入，今天过后，他就是跟影帝搭过戏的演员鸭了！
这是一部民国戏，讲述了军阀时代，外敌入侵，林家大少爷林帜弃商从戎的故事。
邵涟试镜的角色是平安巷里有名的富商小少爷常琥，戏份少得连男八号都算不上，但是这个人物足够立体也足够生动，叫人又恨又爱，如果演得好，圈一波粉不是问题。
在故事前期，常琥是横行乡里的纨绔，没事就上街调戏调戏良家，牵着恶犬四处吓人，被身为主角的林帜教训过好几次，两人还结下了梁子。
可是后来，在外敌入侵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吊儿郎当的少年，为了保护曾被调戏过的姑娘和吓唬过的摊贩们，牵着恶犬挡在所有人前面，最后死在林帜的怀里，坚定了林帜弃商从戎的决心。
现在要表演的，就是常琥大街上调戏姑娘，偶遇林帜被教训那一段。
裴琛在导演喊完后，凌厉的气场收敛不见，整个人变得温和儒雅，抬步准备朝常琥走过去，没想到刚迈步，饰演常琥的少年左右微微摇晃地向自己奔来，不等自己接着演，一根温凉的手指伸过来挑起自己的下巴，少年眼角抽搐，笑容略显猥琐地压低嗓音：
美人儿，给爷笑一个~
裴琛：
这嗓子，怕不是碳酸饮料喝多了。
邵涟：啊啊啊，我学了一晚上的气泡音！好man！
第3章 003
噗！那一排看戏的四个人里，也不知道谁没忍住笑出了声，邵涟瞬间出戏，满脑子问号：这里有什么笑点吗？
但是面前的裴琛好像没听到一样，依旧沉浸在戏里，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眼里带着不屑，左手伸出两指，万般嫌弃地将下巴上常琥的手指拎开。
常少爷大白天的就醉了？真不好意思，我是林帜，不是什么美人。
邵涟呆住，他记得剧本里没有这句词的，所、所以现在是自由发挥时间？
喉结不自觉滚动两下，邵涟紧盯着林帜的脸，张口：
嘎。
裴琛：
导演编剧：？？？
嘎好看的，怎么不算美人，爷就好你这口。
邵涟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松了口气，好歹是圆回来了。他有个谁都不知道的小毛病，一紧张就想鸭叫。
这段戏其实不难，无非两个目的，一个是烘托出主角林帜的正义感和属于商人那一面的聪慧狡黠，另一个是让常琥现在的形象和后期有强烈的反差，赚一波观众的眼泪。
来的路上郑常就帮他分析过，前期的常琥就是个泼皮无赖，要丢掉羞耻心，丢掉面瘫的包袱，放开了演。
邵涟深以为然，但他忘记了，郑常是歌手经纪人出身，手底下没有演员，平时也不怎么看影视剧，分析剧本的经验全部来自于邵涟的那几部。
于是，在裴琛依旧沉浸在戏里，并打算遵照林帜的性格继续的时候，腰间一紧，刚刚还在夸自己好看的常家少爷此刻正赖在自己怀里，微微仰头，用最漂亮的脸说着最狠的话：
爷今天就要跟你困觉！
够无赖了吧。
裴琛：草。
有点刺激。
卡，周佰喊了声，笑眯眯地摆摆手，好了好了，就演到这儿吧，再继续就没法过审了。
随着导演话落，邵涟立马收了表情，从影帝怀里出来，疏离淡然地朝裴琛点头致谢：谢谢裴老师。
客气。裴琛同样冷冷回道，眼眸深处意味不明。
一般表演完，导演都会说一句回去等通知来结束这场试镜，邵涟现在就等着这句话，然后离开，回家抱紧自己，大醉一场。
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没戏了。
不过导演明显不按常理出牌。
裴琛，你觉得小邵怎么样啊？周导没有做任何点评，也没说那句经典结束语，反倒cue了刚坐回位置上的裴影帝。
其他三位没有异议，同样将视线转到影帝身上，做足了吃瓜的姿态。
邵涟站在那，只想嘎嘎来上几声，可惜眼下也只能努力崩住表情，强作淡定地看向影帝。
其实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期待的，虽然三句台词就被卡掉，但他自认为演得还可以，至少表现得很无赖。
像个人了。
裴琛没有直接回答周导，抬头迎面直视邵涟，问道：你想听我的意见吗？
压住喉间想涌出鸭叫，邵涟忐忑地挤了个嗯。
他想听啊，想听三金影帝对他的鼓励和肯定！
他，邵县涟水村十八坡的邵十八就是世界上最会演戏的鸭！
不行。
冰冷的，毫不留情的话就这么突然地砸过来，邵涟心里一凉，想起去年冬天钻进冰窟窿里叨鱼失败的自己。
没有三十瓶啤酒，是救不了这颗被冻伤的心了。
始作俑者没有丝毫怜惜之意，继续冰冷地补充：身形不对，走过来的样子不像纨绔，像企鹅。
胡说，明明是鸭子。邵涟委屈地在心里反驳。
台词不行，吐字不清晰，且做作！
人物揣摩不够，演技浮夸，用力过猛，表情几度失控。求自己一起困觉那里除外。
裴琛顿了一下，将后半句咽了回去，总而言之，声台形表没有一处是及格的，撑不起常琥这个角色。
他每说一句，邵涟的视线就往下挪一寸，等他说完，邵涟两眼失神地盯着地板。
现在没有六十瓶啤酒，他是缓不过来了。
哈哈，小邵啊，今天辛苦你了，回去等通知吧。异常的沉默里，周导总算说出了那句结束语。
邵涟无声地鞠躬离开，视线就没从地板上挪开过。
门外候着的郑常一看他那萎靡不振的样子，什么都不问，直接用自己180斤的身躯挡住其他人探究的视线，将帽子口罩墨镜扣回邵涟头脸，迅速带人离开。
与此同时，试镜间里迎来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导演看见裴琛重又将帽子口罩戴上，笑呵呵地起身走到他旁边：这就走了？我送送你。
说是送，其实也就送到试镜间的另一个出口。
周导：临时让我塞个试镜名额进来，结果把人说得那么狠，还以为你本意是想鼓励他呢。
我只是想让他看清现实。
歌手就该好好唱歌，别整天想着演戏。
耽误新专辑。
回去的路上，邵涟依旧一言不发，想着裴琛说的那几句话，反复回忆自己的表演。
难道他演人演得那么不像吗？
按道理，修成人身五百年了，不至于吧。
郑哥。
郑常开着车，正愁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呢，冷不丁听见邵涟主动喊他，连忙应声：诶，咋啦邵儿？
声音调都起得比平常高八度。
我看着像人吗？
郑常：
郑常：邵儿，就一次试镜，不至于不至于这么怀疑自己啊，你当然是人，郑哥从没怀疑过这一点！
真的？
真的！
这是得被导演骂成什么样了，受这老大刺激。
邵儿，别灰心，咱们再去其他剧组试试啊，经验嘛，一步步积累，总会成功的。说完又想到什么，轻咳了一声，那个啥，鸭王那戏，咱们再缓缓，缓缓。
为什么？邵涟低声呢喃，没有人比我更懂鸭子了。
吱
车子的一个急刹，轮胎在水泥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后面车子差点撞上来，嘀嘀地按着喇叭。
郑常忙将车停在路边，一脸紧张地回头：邵儿，跟哥说实话，签约之前，你到底在做什么！
做鸭子啊。
邵涟顺嘴回道，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同样紧张地看向郑常。
车里，两张同款震惊脸互望着对方。
他做过鸭！
糟糕，暴露本体了！
第4章 004（改错）
我说笑的。邵涟眨了眨眼睛，随后又补充道：建国后，这些都被禁止了，我怎么可能会是在做鸭，是吧。
尽管这么说了，但郑常依旧盯着他看，邵涟只能尽量让自己放松，看上去很坦然可信些。
哦，建国后确实不被允许了，但总有些灰色地带。
郑常抛下句意味不明的话就转过身去开车，留下邵涟在后座直冒冷汗和问号：
他什么意思？感觉没相信我是开玩笑的，怎么办？身份一旦暴露，我可能会被抓去做实验或者直接人道毁灭吧！
邵涟瞬间脑补出电影里各种非人类被捆绑在实验台上，打针、抽血、切片儿紧接着又想到某些疯狂的研究员为了得到力量，强迫他去和人类生孩子，最后，一堆人脸鸭嘴、人身鸭腿、鸭头人身的物种争先恐后地叫自己爸爸爸爸。
！！！太可怕了，他决不允许以上情况发生！
所以，要、要杀人灭口吗？
邵涟眉头微皱，眼神凶狠地盯着自家经纪人的后脖颈
只要，只要在那轻轻一划，知道他秘密的人就会尸首分离，他不会被肢解，也不会被迫当爹
正在开车的郑常突然觉得后脖颈有一阵阵凉意，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有种危机感啊，谁、谁想搞我！
但很快，这种汗毛直竖的凉意就不见了，邵涟只瞪了一会，就泄了气，他修行五百年，还没杀过人呢，最多杀条鱼。
唉，实在不行只能逃回山上了。
郑常只当刚刚车窗被邵涟打开，有凉风吹过，他现在脑子里想着更重要的事，那就是为邵涟以前从事的非法职业擦屁股。
最好联系上所有知情人，在被爆出来之前买断，签保密协议！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各怀心思，都没有再说话。直到车子到了别墅前，邵涟刚准备下车的时候，郑常才出声将邵涟喊住。
邵涟开车门的动作一顿，迟疑着回问道：有事？
虽然回应了，脑袋却没转过去，生怕被郑常看出自己脸上的紧张。
郑常叹了口气才说道：邵儿啊，刚车上你说的那件事，我就当没听见，你以后千万别对其他人提了，任何人都不行，那些经历，也别再去想了，该忘的咱就忘记，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剩下的就交给他这个经纪人去解决吧。
郑常的语气特别温柔，说的那些话也完全在邵涟的意料之外，吓得他顾不上被看穿心思，转过头来，一脸诧异地看向经纪人。
却见经纪人眼里满满的怜惜和鼓励，没有丝毫害怕和排斥自己是只鸭子。
邵涟：郑哥人真好，不但不怕他，还愿意帮他隐瞒身份，呜~
郑哥，邵涟难得没有对人类瘫着脸，真心实意地笑了，眼里闪过泪光。谢谢你。
嗐，咱俩认识也有六年了，说什么谢不谢的，邵儿啊，苦日子都过去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
邵涟笑着重重点头：嗯！
终于有人类明白，一只鸭子扮演人，有多辛苦了！
看着邵涟难得的笑容，郑常觉得惊艳的同时是愈发心疼了，他的邵儿啊，六年前签约的时候也才十八岁，那当鸭子的时候，年纪得该多小，心里得该多害怕啊！
从这么多年的接触下来，邵涟绝对不是那种为了钱可以出卖身体的人，一定是遇到难过的坎了，再一联想邵涟个人资料上写的父母双亡，郑常的心都快揪成一团了，当下就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