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俩人出了校门后并没有回枫林雅苑，反而直接去了唐晓秋家。
  唐教授还在学校没回来，唐家只有生病请假的唐晓婉一个人在。
  到家后，唐晓秋敲了敲妹妹的房门：“晓婉？睡了吗？”
  “没睡，进来吧！”
  唐晓秋听到妹妹有气无力的声音，一阵心疼，推门进去就看到晓婉的脸上泛起的病态的红晕。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这么烫，肯定是发烧了，量体温了吗？”
  晓婉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还没。前两天其实不严重，就有点感冒，今天起床才感觉头晕，感觉有点冷。”
  唐晓秋起身去客厅拿了体温计递给晓婉：“你先量量体温，等你小逸哥帮你切好水果我们就去医院。”
  见晓婉夹好体温计，他又说：“不舒服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妈呢？她差不多也该下班了吧？”
  “妈说他们上班时间调了，最近经常加班到很晚才回来。”
  晓婉伸手推了推哥哥，说：“你还是去厨房看着点小逸哥吧，别让他再像上次一样切到手。”
  “没事，他现在有进步了。”
  想起五一时他们接晓婉一起在枫林雅苑住的那两天江逸超乎寻常的积极热情，唐晓秋就忍不住想笑，“虽然切得不好看，但也不至于再切手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你说谁切得不好看？”
  江逸走到床边，直接把堆得满满当当的一大碗各种水果递到晓婉的眼前：“晓婉你说，好看吗？”
  晓婉低低笑了起来：“好看！小逸哥切的水果最好看了！”
  江逸同样伸手摸了摸晓婉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接着扭头对唐晓秋说：“我不会骑自行车，你去家里把车开过来，咱俩带晓婉去医院看看。”
  学院小区和枫林雅苑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骑自行车也不过五六分钟的路程。
  唐晓秋骑得又快，再开着江逸的车再回去总共也就用了十来分钟。
  可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家里只有唐晓婉和刚下班的邓琳，说好了等他一起去医院的江逸却不见了踪影。
  “晓婉，你小逸哥人呢？”他皱眉问。
  晓婉偷偷瞄了一眼邓琳所在的方向，低声说：“刚刚妈回来，看见小逸哥在我房间喂我吃水果就误会了，然后就……”
  她顿了顿，又轻声说：“小逸哥说他先下楼等你回来，你没看到他？”
  “没有，估计是错过了吧。”唐晓秋皱着眉头道：“你体温量好了吗？多少度？”
  唐晓婉撑着坐起来说：“38度9，我没事，吃个退烧药再睡一觉就行了。你去找小逸哥吧！”
  “找他干什么？”从房间接完电话出来的邓琳皱眉骂道，“他给你们兄妹俩下什么迷魂药了你们这么向着他？！”
  她怒气冲冲地瞪着唐晓秋说：“你知不知道他刚才干了什么？他趁你不在对晓婉动手动脚的，我还不能说他两句了？”
  “妈！”
  唐晓婉用力扯着嗓子，尽可能多的发出声音，“我都说了是误会！我发烧了，浑身都冷，所以小逸哥才给我掖了下被子而已！”
  “小逸哥他人真的很好，你至于说话那么难听吗？！”
  “他自己做事不规矩还嫌我说话难听？”
  邓琳继续骂道：“长了一副小白脸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勾搭人，指不定是不是跟他家里的婊子娘学的！”
  “你们还要去找他？他出门被车撞死在路上才好呢！省的来祸害我们家！”
  唐晓秋气得双眼通红，死死瞪着邓琳，咬牙切齿道：“你给我道歉！”
  “我道歉？”
  邓琳冷笑一声，讥讽道：“我哪句说错了？”
  “那祸害出现以后我们家就没有安生过！要不是因为他，我们家能被邻居们整天指指点点，戳脊梁骨？！”
  “他不过一个有点钱的野小子，我才是你们亲妈！”
  “道！歉！”唐晓秋感觉喉间一阵湿热，一股腥味直冲鼻腔。
  他几乎用尽全力才强压下横冲直撞的愤怒，随后喉结一动，将一口腥甜咽下。
  “行！真行！你可真是我亲儿子！”邓琳掐腰瞪着唐晓秋：“我还就骂他不要脸了！”
  “一个恶心人的变态！我就是咒他不得好死也是他应得的！”
  唐晓秋用力深呼吸几口气，待到情绪稍稳，就转过身去晓婉房间拿了件外套给她披上。
  随后在晓婉面前蹲下来，拍了拍自己的后肩：“上来，哥背你下楼。”
  “你要走就走！带晓婉干嘛去？”邓琳伸手去拽他，却被唐晓秋侧身躲开。
  他没说话，稳稳地背起晓婉站起身。正想出门，却再次被邓琳一把掐住胳膊：“我问你话呢！”
  唐晓秋扯了两下没扯开，声音极冷道：“放手。我怎么样以后都不用你管！”
  邓琳讥笑道：“当我乐意管呢！吓唬谁呢！你爱去哪去哪，把晓婉放下！”
  “不可能。”唐晓秋转过身瞪着她，目光凶狠，“我再说一遍，放手！晓婉病了要去医院，我不想浪费时间跟你吵！”
  “不就感冒发个烧，用得着去医院？”邓琳满脸不屑，声声讥讽：“可真是娇贵！”
  然而，说话间还是讪讪地放了手，还不忘冷哼一声。
  唐晓秋静静看了邓琳的背影几秒，随后背着晓婉头也不回地出门上了电梯。
  下了楼，唐晓秋背着晓婉走到车边，扶着她坐到后座后掏出手机给江逸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江逸的声音有些许暗哑：“喂。”
  “你在哪里？”唐晓秋略有些粗重的喘息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
  “我在你们小区大门旁边的小超市门口。”电话那边的江逸指尖还夹了一根抽了一半的烟。
  “好，你就在原地等着我，我马上到。”说完唐晓秋便挂了电话。
  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江逸掐灭了烟，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车子很快停到他旁边，他拉开副驾车门上了车。
  “你抽烟了？”唐晓秋闻着浅淡的烟味，看了眼江逸。
  江逸拉起衣领闻了闻，冲他笑了笑：“味道很大吗？不好意思啊。”
  唐晓秋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最终又咽了回去。
  车子缓缓驶入医院，唐晓秋扶着晓婉进了急诊科，做了检查，确认没什么大碍后，开了药就可以回去了。
  回去时是江逸开车，到了枫林雅苑门口时他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转头看着后座上揽着晓婉的唐晓秋，淡淡说道：“我就不跟你们回去了，车你开走，晚上好好照顾晓婉，我回去了。”
  唐晓秋定定地看着江逸，没说话。
  江逸扯着嘴角笑了笑，转头下车。
  晓婉忙推了自家哥哥一把，说：“你没回来的时候，妈骂小逸哥的话真得很难听！我听了都受不了，更别说小逸哥了！”
  “你别管我了，没多远我走回去就行。”
  唐晓秋拉着妹妹坐好，看了眼窗外，江逸已经走远了。
  他下车绕到驾驶位，“我知道了。你坐好，我先送你回去。”
  他把晓婉背到了家门口，把药递给她，说：“我就不进去了，如果夜里不舒服就随时给我打电话。”
  “以后我可能就不常回来了，你有时间可以去学校找我，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晓婉伸手拉住了哥哥的袖子，就像小时候一样：“哥~”
  唐晓秋揉了揉她的头发，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别多想，哥哥学校事情多，暑假还要去李叔的科研所实习，所以才不能总回来陪你。”
  “但你随时都可以找到哥哥，想我了就打电话或者发微信给我，哥哥保证到！”
  晓婉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小逸哥那边你不用担心，他不是小气的人。在家不开心了就去你小逸哥那里待着。他真的很喜欢你，跟哥哥一样，知道吗？”
  “嗯。”晓婉点了点头。
  唐晓秋轻轻摸了摸晓婉的头，说：“回去吧，晚上好好睡。我走了。”
  看晓婉进了家门之后，唐晓秋转身准备下楼。按了电梯以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走进了楼梯间，一步一步慢慢走下楼，又慢慢走回车边。
  这个时候，他突然很想抽烟。
  他靠着车，抬头看了会儿天上的月亮，缺了一大半，边上的星星不多，只有零零星星几颗。
  夜晚的青阳有些雾蒙蒙的，让一切都显得不是很真实。
  朦胧的夜幕中，他突然发出一声低笑，意味不明。随后缓慢而悠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上了车，驶入了无边夜色。
  到家后，他果不其然在露台看到了江逸的背影，他什么时候开始瘦了这么多？
  夜风吹动他的衣角，仅着的一件t恤贴在他瘦削紧实的后背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线条。
  听到门响，江逸回过头，手中还拿着唐晓秋常用的保温杯。
  看到唐晓秋后，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在夜空中勾划出一条不愠不火的弧线。
  唐晓秋换了鞋后径直走到江逸身后，从背后抱住了他，以温柔谴眷的姿态。
  江逸笑笑，没有说话，只是放松了身体，让全部的自己都靠进他的怀里。
  良久，当夜色更深，星光渐隐，江逸的腿有些麻了。
  唐晓秋拉着他的胳膊环住自己的脖子。
  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手揽住大腿，以一个标准的公主抱把江逸一路抱回了卧室柔软的大床上。
  江逸靠着床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唐晓秋，蓦然笑开：“晓秋，没关系。我没有那么脆弱。”
  “可是我心疼。”唐晓秋如是说道。
  江逸眼圈慢慢红了，声音清浅：“这就够了。”
  他坐起身轻轻抱住坐在床边的唐晓秋，把头搭在他的肩上，说：“以前听家里阿姨说，我小时候学走路，不小心摔倒了就会先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去抱我。”
  “要是发现有人去哄我，我就会哭得特别厉害。如果没有我就自己爬起来继续走。”
  他侧过头，亲了一下唐晓秋的脖子，继续说：“我发现我现在也是这样。”
  “很多事其实并不严重，就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算不上事，甚至连让我感觉疼一下的程度都没有。”
  “但只要想到你，我就会变得很脆弱敏感，会不舒服、会觉得自己委屈。”
  “可能是因为，我知道你会哄我吧。”
  江逸双手捧着唐晓秋的脸，认真地看着他，满眼温柔：“晓秋，不是你不好，是因为你太好了。”
  唐晓秋看着江逸微微发红的眼眶以及始终向上勾起的唇角，忽然紧紧抱住了他。
  分明是他受了委屈，被人那样侮辱咒骂，如果是别的什么人也就罢了，大不了打一顿出气。可那样辱骂诅咒他的人偏偏是他的母亲。
  直到现在，他都还在努力用他的方式反过来安慰他。
  唐晓秋只觉得自己的心，在隐隐作痛。
  正如江逸所说，当一个人在受到伤害时，突然有那么一个人以温柔待你，给你拥抱疼惜，轻声抚慰，便会无法抑制地想要释放自己的全部委屈。
  一如彼时的江逸，亦如此时的唐晓秋。
  他把脸深深埋进江逸的颈窝，所有的难过、委屈、不解瞬间倾巢而出。
  他哽咽道：“为什么小逸？她为什么要这样？”
  唐晓秋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还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江逸没有回答，他知道，唐晓秋也不需要回答，只是放肆地宣泄着。
  他一动不动地任由唐晓秋抱着他，安静地等他宣泄到彻底。
  随着唐晓秋的哭声渐小，江逸觉得自己的那么点负面情绪也都随着唐晓秋的眼泪一起被发泄了出去。
  越来越放松，直到——
  唐晓秋抬起一只手想要擦擦眼泪，却发现江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抱着自己睡着了。
  唐晓秋稍微一动江逸就顺着他的胳膊软软地滑了下去。
  他看着毫无形象、歪歪扭扭地倒在床上的江逸，不禁愣了一下，一时间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该继续哭，还是该笑。
  再多的愤懑这会儿也烟消云散了。
  他跪在床上小心翼翼地调整好了江逸的睡姿，转身去了卫生间。
  快速冲了澡之后重新回到床上，把胳膊从江逸的脖子下面伸过去，而后小心翼翼地把他拥进自己的怀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低头吻了下安静地睡在自己怀里的人，唐晓秋笑了，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据说爱人的怀抱可以抚平一切遗憾。
  晚安，我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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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抱我的小可爱们，但愿你们也可以没有遗憾。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