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坏东西

  车队驶出一段距离，等碎金城执法局那帮人都消失于后视镜之后，副驾驶位上的季斯杰转头看后座。
  后排座位上，顾非凡抱着叶起，孩子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他们给叶起用了麻醉剂。”顾非凡语气平静地陈述，同时从空间仓库掏出一个针管状的东西递给季斯杰，“这是他们打算给我用的，应该是同一种东西。”
  季斯杰接过针管看了看，“我已经通知医务处做好了准备。”
  顾非凡嗯了一声，又在叶起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窗外。
  那些人的主要目标毫无疑问是他，叶起只是受到了波及，如果今天不带出来，这孩子就不会有这一遭。
  感受到怀里小小软软的身体，他很愤怒，但却有更多的内疚与懊悔。
  回到使领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送叶起去医务处检查，等待血检结果的过程中，顾非凡借用医务处的座机给聂征打了个越洋电话。
  “司长。”话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怎么了？”聂征立即听出了异常。
  “半个小时之前。”顾非凡喉咙哽了一下，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在我们参加完葬礼回来的路上，遭到了不明歹徒的袭击，叶起被注入了麻醉剂，目前还在昏迷中。”
  聂征：“你怎么样？”
  顾非凡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事。”
  虽然说了没事，但那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说话者低落的情绪，聂征沉默了一下，“不要担心，我明天就过去了。”
  顾非凡嗯了一声，只是很轻很软的一个字，却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聂司长被嗯得心都化了，柔声道：“季斯杰在旁边吗？把电话给他。”
  季处长确实在旁边，他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顾副官在向聂司长撒娇，正浑身不自在，接过电话，发现对面司座大人的声音冷静如常，遂赶紧打起精神回答问话。
  “应该是早有预谋……当时道路两端都被阻挡了……其中一人假扮成特派处的干员李欧，惟妙惟肖，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对方死了两人，最后一个被碎金城执法局带走了……”
  季斯杰也不能在电话里说太多，大部分地方只能意有所指地暗示一下。
  聂司长应该是听懂了，没有追问袭击者的细节，反而再三跟他确定顾非凡的状态。
  “他没有受伤……应该是……好吧，等下我让医官给他检查一下……明白了，我会注意的。”
  挂了电话，看看守在病床边的顾非凡，季斯杰心中感慨万千。
  司长待这小子果然不一般。
  他进特勤司这么多年，何曾见过聂征如此关心一个人。
  似乎是感觉到了季处长的凝视，顾非凡忽然回头，手上多了一张纸，递过去道：“处长，还有一件事——”
  半个小时后，叶起醒了。
  小小的孩子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胳臂上还挂着点滴，样子傻愣愣的，墨蓝色的大眼睛无神又呆滞。
  使领区的医务官小心道：“叶干员的反应可能还有些迟钝，明天药物代谢得差不多就可以恢复如常了。”
  顾非凡点头：“谢谢，麻烦你们了。”
  等医务官走后，顾非凡摸了摸叶起的头发，又俯身亲亲孩子的小脸蛋儿，听到身后有走动声，立即警惕地回头。
  见来人是季斯杰，他便起身问：“查到了吗？”
  季斯杰递过一份文件，压低了声音道：“那是一个带行政区权限的特别车牌，隶属于大区联合会下的文教科学部门，我建议你还是等明天司长来了再做打算。”
  顾非凡接过文件翻看了一遍，淡淡道：“我有数的。”
  毫无疑问，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他们甚至知道他六系超凡者的身份。
  时规局或者诺拉姆斯实验室没有必要那么做，所以生命探索公司那帮人是绕过时规局发起的袭击。
  自己除了被拉去做重塑试验，还有其它价值吗？
  与此同时。
  碎金城行政区，东南a002片区，生命探索公司。
  公司主楼地下b2层，尤兰达在一个医疗专用舱中醒来。
  智脑电子音提醒她需要立即去见这里的分部负责人范恩斯。
  听到这个提醒，尤兰达的嘴角微微一扯，露出有些不屑的微笑，她并不着急，而是慢条斯理地起身，将光屏调成镜子模式以便观察自己目前的形象。
  温柔典雅的西维亚已经消失，出现在镜面上的是一个眼尾上扬、唇形纤薄的女人，与她自己的天然相貌很接近。
  招手要来化妆包，尤兰达给自己上了一层妆容，以掩饰外貌中过于明显的攻击性，处理好一切，换上一身修身及膝裙，她施施然走出了医疗室。
  一分钟后，尤兰达在b1层见到了焦头烂额的范恩斯。
  “雷明顿搞砸了，他自己都差点送了命。”范恩斯耙着头发，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碎金执法局已经介入，霍特要我亲自去跟他解释，预计这次代偿变动罚款也不会少。”
  尤兰达耸耸肩，“罚金是小事，至于解释，我们不是已经做好准备了？”
  范恩斯直摇头，“任务能完成，那些都还好说，可问题是我们失败了，现在顾非凡肯定有所警觉，明天聂征就来了，更没机会下手。”
  尤兰达伸出右手食指晃了晃，“失败的是雷明顿，不是我。”
  女人径自走到一把高背椅前坐下，双手抱臂，以笃定的语气说：“我早说过，这件事应该交给我。”
  穹镜历2479年12月16日，当地时间上午九点。
  参加本年度大区联合会的第七区首脑与随扈人员离开巅峰城，开始一段长达五小时的航程。
  第七区特勤司以三架蜂窠的编队拱卫评议长李成贤的专机，除司长聂征之外，还有五十余名从总部和地方抽调的行动干员同行。
  此时碎金城已过了正午，顾非凡带着叶起在使领区的花园里散步。
  天气不错，天空略有些浮云，但阳光明媚。
  走到一片起伏的大草坪边上，顾非凡摸摸叶起的头，“要玩吗？”
  小孩用力一点头，然后就跑了出去。
  从高处朝着斜坡下方猛冲，到底之后转个圈，小孩又吭哧吭哧返回原点，然后继续刚才的玩法。
  重复刻板的行为，仿佛蕴含着无限趣味。
  看起来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头天的那场遭遇似乎没有给这孩子留下什么不良影响。
  顾非凡从空间仓库掏出昨天季斯杰给的调查结果。
  指望碎金城执法局或者说大区联合会给个说法基本不可能，也许等李成贤来了，可以从时规局那边得到一个解释，但那远远不够……
  “坏东西！”叶起突然大叫。
  顾非凡被孩子的声音惊动，从思绪中返回现实，就见叶起正气鼓鼓抬头看天，顺着孩子的视线，他也瞥了一眼天空，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怎么了？”顾非凡不解。
  叶起双手往上一抓，凶巴巴地喊：“嗷呜——”
  说话间，草坪上方十几米的半空突然多出了一个东西。
  哗啦——
  那东西笔直往下掉，摔到草坪上还打了个滚。
  顾非凡立即将孩子护在怀里，同时也看清楚了掉下来的是个小型飞行器，造型有点类似昨天在望海崖公路上破坏的那架。
  只是今天这个明显小很多，是无法载人的。
  十几分钟后，季斯杰接到消息赶回来，看到的就是会议室里一地七零八落的碎片。
  叶起坐在一堆零碎中间，东摸摸西摸摸，摸到的东西都会自动解体，变成更小的零碎。
  “这是——”
  顾非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季斯杰一起走到门外。
  “还没拆到智脑控制单元，那里面可能会有窃听装置。”顾非凡道。
  “什么？”季处长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顾非凡就把刚刚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季处长神色严肃起来，“所以还是昨天那帮人。”
  顾非凡点头：“不管那些人想做什么，他们并没有放弃。”
  碎金城行政区，生命探索公司主智脑监控室。
  “连接失败……连接失败……连接失败……”
  随着智脑提示音一遍又一遍重复，室内诸人的面色都不太好。
  “关了吧。”范恩斯挥挥手。
  操作员刚想要照办，却被雷明顿阻止。
  虽然前一天差点送命，但在经过治疗舱修复之后，这位生命探索公司首席征集员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气派，只是眼神变得有些阴冷。
  “没有收到损坏信号，证明智脑控制单元还在运作，所以只要连接成功，我们就可以得到很多信息。”他说。
  “得到信息又怎么样呢？”一直坐在远处的尤兰达突然开口，“就算你知道他们用何种超凡能力发现和击落了这架无人机，对我们的任务有任何助益吗？”
  待室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过去之后，尤兰达站起身，“承认吧，雷明顿，你失败了，所谓科技碾压法在对付高阶超凡者的时候是行不通的。”
  雷明顿冷哼，“我的方法不行，难道你就可以？”
  尤兰达笑了，她抬起下颌，自信满满道：“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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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穹镜》第122章，距离聂征被写死还有2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