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黑暗中轮廓非常好看的一张脸,但是趴着睡的,只能看见一侧。
  毫无防备甚至有点儿软乎乎的样子只有在他睡着时才能见到,跟平时很不一样。
  此刻程落心里是有点儿两难的,又想欠一欠把他惹毛了弄醒,又想再多看一会儿这来之不易的睡颜。
  他蹲着瞅了很长时间,然后抬手轻轻碰了碰景灼的睫毛。
  没反应,又碰了碰。
  景灼动了动,终于翻了个身改为侧躺。
  程落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下巴,手指慢慢上移,按了下他的唇。
  真软。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做一次了,如果有,一定要对这唇|瓣做点儿什么。
  做什么程落还没想好,但首先排除接吻,甚至嘴对嘴地贴一下都不能考虑。
  毕竟接吻不是做的必要环节,或者说,不是和恋人之外的人做的必要环节。
  景灼睁眼的时候完全是自然醒的,睡这一觉觉得舒服多了,果然自愈能力非常强大。
  觉得感冒差不多好了是之后的事儿,在这之前他睁开眼先是愣了愣。
  头顶的灯亮着,开的柔光,还能听见不知道哪儿传来哗哗的水声。
  这是他第一次午睡醒后时屋里是亮的、有声音的。
  但这声音很快离谱了起来。
  听起来像是有什么装了马达的鲤鱼在打挺。
  景灼纳闷儿地循着声音走到洗手间,见程落正摁着乱扑腾的猫给它洗澡。
  醒了?程落一边给它搓爪子一边看了眼景灼,赶紧洗洗脸吧,刚才猫从猫砂盆里出来踩了你的脸
  景灼僵住了。
  程落松开猫,挤了一手泡沫,走过来照着他脸一通搓。
  干净了吗?景灼生无可恋地问。
  程落认真端详了一下:还没。
  又是一通搓。
  程猫从盆里跳出来,甩了程落一身水,迅速逃出去了。
  临走前瞅了瞅这两个行为怪异的人类。
  程落。景灼在狂搓中平静地开口。
  嗯?程落的声音透着哎呀搓不干净了这可怎么办呢的担忧。
  踩了猫屎的爪子,其实是你的吧?
  程落放下手,笑了,笑得特欢。
  跟他妈幼儿园小孩儿似的,逗人玩儿这么乐呢?
  你今儿最好别惹我。景灼在一坨泡沫中眯起眼,上下打量他。
  乐得跟偷肉狐狸似的脸、被猫洗澡水湿|透的身上。
  否则别怪我干|你。景灼脱口而出。
  程落笑容瞬间挺了下,很明显地愣了愣:哪个干?干架的干还是
  景灼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程落几步迈出去超过了他,把他堵在洗手间门口:哪个干?
  用鸟的那个干!景灼很想把他撂地上踹几脚,虽然不知道会不会跟上次在宿舍一样被反制住。
  程落非常迅速地扯了扯睡衣领子:来。
  景灼当然不会干,他才是躺的那个。
  但就这么放过程落是绝对不可能的,他看着程落露出的结实肩|颈,一口吆了上去。
  扑鼻的淡淡香味儿让他顿了顿。
  就是这个程落身上特有的白麝香味儿,把他一下子勾回到半个多月前的晚上,心里顿时一阵说不出的,但非常舒心的滋味儿。
  他好像在这种香气中,或者说在跟程落做的时候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这个令他诧异的发现在上次床上就察觉了,现在被进一步证实。
  晃神儿的时候,腰突然被人扣住。
  慢慢上移。
  景灼松了松口,微微偏头,感受着空气中逐渐漫起的热|意。
  我昨天说等你好了想跟你商量个事儿耳边的声音低沉,微微有些沙哑,感冒怎么样了?
  好了。景灼也低声说。
  那做吗?程落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耳朵。
  第18章 话音未落,后背突然一暖
  感冒是个挺神奇的病,感冒期间整个人跟被蒙在塑料袋里还被堵了一身木塞似的,憋得难受,所以痊愈之后通透得不行,吸气儿呼气儿都跟肺里抹了清凉油似的。
  同时迟钝的感官也得到解放,格外敏|感。
  烟灰弹到床边地上,猫闯进来踩了一爪子,紧接着往景灼身上蹦。
  完事儿被伺候舒服了,身上虚脱还没缓过来,让胖猫这么一砸他差点儿被送走:能管管你的猫吗!
  程落掐了烟,冲着猫抬起一条胳膊:过来。
  程猫窝在景灼身上,扫了他一眼,没动。
  嘿?程落保持这个姿势好几秒,最后尴尬地放下胳膊。什么白眼猫啊这是,怎么往别人身边儿贴呢。
  实际上养宠物的人很少跟人家说我家XX喜欢你,正常人谁希望自家毛孩子喜欢别人?
  尤其是程落这种猫奴,此刻心都被伤透了:你姓程姓景啊?
  景灼没啥爱心,对这种带毛的可爱玩意儿完全不感冒,想把它抱起来放回床下的,一捞,他愣了愣。
  没捞起来?
  耐着性子坐直了双手抱起,才把程猫放归地板。
  程落用一种老父亲般慈爱的目光看着猫从门缝钻出去了:是不是很可爱?
  景灼没理解这只胖子可爱的点在哪儿,敷衍地应了声:嗯。
  那以后常来看猫吧。程落躺下来,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空气中旖|旎的气息还未散尽,这边儿秋后就是两倍速入冬模式,深秋晚上窗户开条缝就冷得不行。
  景灼没明白这话的意思,但已经被程落练出条件反射了,第一反应是警觉:什么意思?
  嗯?程落翻身看了看他,以后就是对门了,让你常来坐坐的意思。
  景灼一时之间没能消化。
  想什么呢?黑暗中,轻而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说的是那个坐,不是那个做。
  景灼耳根子有些发热。又上套了,自己上辈子是个套圈摊儿的奖品吧?
  空气陷入沉默,他俩共处的时候好像总是沉默。
  一个不着调说话,一个心门闭得死死的没话可说。
  景灼侧了侧头,看见衣柜旁边躺着的一个黑长袋子,还以为是乐器之类的,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灯光才看清上头印的是辉山雪场。
  滑雪板?景灼问了一句。
  嗯。程落应了一声,老年人的动感爱好。
  聊完这段儿又沉默了。
  那个做也不是不行。在景灼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时,程落清醒的声音传来,勺啊,你缺固炮吗?
  这声音不算特别近,俩人把双人床睡出来家庭床的效果,都贴边儿躺,中间那么大个空不知道给谁留的。
  闭嘴。景灼面对着壁橱,睁开眼。
  这会儿突然感觉到中间空的那一大块被子非常钻风,打了个寒战,这感冒才刚好呢:能再拿床被子吗?或者我回去睡。
  其实刚完事儿是不想动弹的,不想收拾干净回对门,只想支使程落。
  程落跟没听见一样,坚持之前的话题:行么?
  景灼回避回答:冷,被子。
  话音未落,后背突然一暖。
  一把低沉的嗓音终于近了,几乎贴着他耳畔:说真的。
  真这个字儿从程落口中说出,好像是件非常稀奇的事儿。
  感受着后背贴上来的巨大发热源,景灼知道这会儿程落不是在撩闲逗他。
  除了身体合拍,其他哪哪都不怎么对付。
  总结来说就是炮|友的最佳境界。
  他讨厌程落的撩闲,讨厌他的忽近忽远,讨厌他的捉摸不透。
  但同时又反应过来,固炮只要长得好活儿好就行。
  从一开始景灼潜意识里就把他描摹成一个合格的介于情人和床|伴之间的角色,尽管并没有这样的期待。
  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在这段算不上关系的关系里非常清醒非常警觉,其实现在才慢慢有点儿悟过来。
  是他自己太较真。
  而较真并不意味着会逾越炮|友这个界线,景灼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不旁生出感情,只走肾不走心。
  同时心中奇怪的胜负欲也燃了起来,像第一回跟程落回家那次一样,他不想被看扁,不想让程落觉得自己好像多没经验多稀罕他似的。
  只要做到各取所需,拿捏距离。
  行。景灼闭了闭眼。
  老师你看!周一一早,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程忻然故意没交,下了晨读才去了景灼办公室,作业!
  景灼疑惑地拿起她的练习册:我是没见过作业吗?
  你没见过我写得满满的作业。程忻然邀功地在他脸前翻了一遍,景哥你感冒好了吗?
  差不多。景灼把书从她手里抽走。
  昨晚上没在程落家睡,既然成了正式固炮就要保持固炮间该有的距离,他半夜回的对门。
  说实话现在看着程忻然他是有一点儿别扭的,想不到吧你班主任是你哥的固炮
  工作时间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这不是亵渎祖国花朵的种植园么。
  明天回医院接着照顾老太太,今天他得把这些天的事儿都给学生交待好,把他们松了的弦儿捏到最紧。
  程落说的对,程忻然在景灼面前确实很收着,算半个老实孩子了。
  景灼也对她有所改观。他不算最凶的那种老师,又年轻,其实在半大孩子面前没什么威严。但之前帮程忻然暴揍鸡爪那事儿这孩子一直记着,知道得安稳点儿,不惹她景老师生气。
  来都来办公室了,景灼顺便跟她聊两句:月考什么打算?
  程忻然显然没什么打算,挠了挠头:进步三名?
  十名。景灼说,回头我跟你哥说,达不到目标会再家访。
  噢。程忻然点了点头,在景灼示意她回去上课后没走,欲言又止,老师,你现在跟我哥很熟吗?
  景灼愣了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就邻居。
  程忻然瞥着他桌角那个猫耳发卡,又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出去了。
  景灼咂摸了一下,觉得不对劲。
  程落那种老骚玩意儿会不会找床|伴跟吃饭一样平常,把这事儿跟程忻然当闲嗑唠了?
  这个怀疑一直在心头挥之不去,中午的时候他终于没忍住给程落发消息:商量个事
  该保密的保密,不能跟任何人说
  过了一会儿程落的消息回过来,一个比OK的小表情。
  景灼看着聊天框上程的备注,恶趣味突然上来,给他改成了炮。
  整天勺勺勺的,不给他也整个别称实在不划算。
  多新鲜呐,第一个固炮呢。
  休班回去格外忙,办公室来借笔的同事难民似的,给景灼回表情的功夫,安韦和其他几个人在他桌边站半天了。
  笑什么呢,有情况?安韦直接从他兜里抽走笔盒,拿出来一把分完又给他放回去。
  程落放下手机:我笑了?
  程哥哪有不笑的时候。一助女医生从安韦那儿接过笔,谁跟你似的。
  安韦不服气:我说的是他那种笑,那种春心荡漾的奇怪表情!
  得了。程落说,去看看黄科长,一会儿交班直接走就行。
  几个同事出去了,程落拿了个口罩戴在鼻梁上方当眼罩使,摊开椅子打算眯一会儿。
  刚开始迷瞪,楼下传来一阵嘈杂,混着哭喊声。
  准是来医院拉横幅摆遗像的,程落走到窗边,看清医闹者是谁后神色瞬间冷下来。
  三年了,没完没了了还。
  给保安处拨完电话,他开门快步走向电梯。
  哎程大夫!走廊里有护士急忙叫住他,你就别下去了!
  见不着人能一直闹进楼里。程落说。
  不少病人正趴在窗户上往下看热闹,一个男的跪在正门口,手里端着一个老人的遗像,旁边几个人拉着还我亲人的黑白横幅,还有音箱放着哀乐。
  一直闹下去看热闹的人会越来越多,这会儿不少同事已经下楼了,程落加快脚步。
  路过病房,黄秀茂的声音传来:小程!
  程落顿了顿,调整一下表情走进去:科长。
  我在这儿都听见了。黄秀茂皱着眉头,你回来,别下去。
  息事宁人不是办法,但这阴魂不散的,非得见着人,搁谁也没辙。
  程落没说话,当年的事儿黄秀茂也为了帮他趟过浑水。
  晾着。黄秀茂闭上眼,过会儿就散了,别去管别去想,那跟你没关系。
  程落还想说什么,黄秀茂动了动,让护工给她翻身:今中午不是要查血吗?小安去隔壁了,你给我安排。
  程落叹了口气,听见楼下的哀乐声停了,哭闹也被警笛声盖过。
  保安部打来电话,人已经被赶走了。
  病房里沉默了一会儿,黄秀茂叹了口气:小程,能回市医院就别在这儿了。
  程落摇摇头:在这儿不是因为那事儿,县医有县医的好,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老成劲儿的。黄秀茂嗤了一声,景灼还那半死不活的样?
  差不多好了,今儿都能去学校了。程落笑了笑。
  那也是个犟种。黄秀茂说,小时候没养好,现在性子怪,随我。
  程落拉了椅子坐下来,一边看这几天的病历一边随口问道:怎么才算个没养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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