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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茧自缚

  四方风搅云动,暗无天光,紫雷威力惊人,伏桓亦还以天雷抵抗,两条龙在空中各显神通,一方老谋深算,一方年轻力壮,双方纠缠搏斗了几百个回合。
  但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伏桓凭借上万年的功力,以及修炼至炉火纯青的天龙秘术占得优势,在千万道雷霆的攻击下,黎魄逐渐败下阵来,变回人身时,他的身上多了几十道‘父爱’牌的串烤柳肉,身上的焦烟甚至还没来得及散去。
  “凛凰何在?怎容会容忍一条孽龙作乱于此?”伏桓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他意想不到对方竟然也是同族,本以为是神族血脉又不全然,这条紫龙的身上还充斥着强盛不衰的魔气,亦正亦邪,斗法蛮横无理,手段凌厉狠绝,简直同恶神朽月如出一辙,令人嗔厌至极!
  黎魄决计不让他心里好受,散漫不羁地大笑道:“她?哦,我记得应该是被她的乖儿子给弄死了吧!哈哈哈……”
  “竖子敢尔!”伏桓被成功激怒了,他在心里思忖着,此子前途无量,不过如今尚不成气候,若就此放虎归山,假以时日定能被其超赶,到时后患无穷。
  看来是留不得了!他狠了狠心,手腕翻转,一团强盛的雷电悄然聚合而成,趁紫龙元气大伤之际迅猛出手。
  黎魄自然看出伏桓想要偷袭,他自知不是伏桓对手,再斗下去也是无功而返,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就此撤回留存体力。他眼眸忽一低垂,照见了圣后宫外的一抹华丽的凤影,心中一计顿生。
  僵冷的面庞微微一笑,若倔强的冰莲在雪峰顶上迎风绽放,不避不躲地迎下了这记催魂要命的裂雷掌。
  他在破釜沉舟地拿命下注,就赌一局输赢,若他挨得这掌侥幸没死,那就算是他赢了。倘若自己就此一命呜呼,也理所应当,这条命反正也是他给的,还给他便是,天理昭彰,不怨谁不怪谁,就当是白来人世一遭!
  訇然一声爆裂,天摇地动,一股凛冽的凉意遍布全身,黎魄只觉身子轻如鹅毛,不断坠落,倒在一片软绵绵的雪地中。
  恍若一瞬,他感觉自己也是地上的某片晶莹白雪,只要太阳一出,便消融于黑色的土壤中,在春日的时候能冒出一颗嫩芽来,开什么花,结什么果,都让天做主。
  霎时间,一朵坚冰凝结成的巨大花苞绽放在黎魄周身,几朵剔透晶莹的花瓣,被随之而来的雷电碎成冰渣。
  “言儿!!!”凛凰声嘶力竭地喊了他一声,飞奔过去。
  黎魄双目眩晕,脸上多出了几道狰狞的血口子,左臂被炸得鲜血淋漓,万幸那一掌威力被寒凤鳞冰抵消大半,否则可不是废一条胳膊那么简单。
  其实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还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但他这模样简直要把凛凰吓疯掉,这个女人远远看见他这惨兮兮的模样,感同身受,痛不欲生地惨烈哀嚎一声,就跟直接死了儿子没两样。
  “言儿,别吓母后,你快醒醒!”凛凰抓着黎魄的衣领拼命来回摇他。
  黎魄忍着剧痛睁开眼,勉强用右手艰难地支起身子,长吐了一口气:“还没死,别急着哭丧!”
  “言儿,你有没有事?让母后看看伤着哪了?”凛凰在他左臂上摸到一片湿漉漉的,张开掌心一看,满手鲜血!这孩子竟也不喊疼!
  从小到大言仪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连碗水都没让他亲自端过,更别提刀枪棍棒这等危险的东西,眼下见他伤得半身不遂,凛凰心疼得她肝尖直颤,恨不能可以代他受伤。
  “我没事,你要小心那个人。”黎魄手指指向她身后静立已久的伏桓。
  “你是谁,怎会凛凰的寒凤鳞冰?”
  伏桓没认出她就是凛凰本人,甚至没看清面目就已有了判定,纵然知道寒凤鳞冰除了北辰圣后没有第二个人能使得出来,他的认知从一开始就自然而然地被屏蔽了,在阴阳局中,是非黑白皆为颠倒。
  “言儿,你在这好生等着,母后这就为你报仇!”
  凛凰轻言细语地说完这话,猝然回头,眼神凌厉凶狞,斜睨着伏桓怒斥:“哪来的恶贼,竟敢在此打伤我儿,今天如果不把你的狗命留下,便休想走出我这北辰山!”
  她这一转身回首不要紧,直接把伏桓看得愣怔如呆木,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双眼,心绪紊乱,五指微微颤栗,不知不觉后退了一步——
  “你,你是……夭熙?不,不可能,她已经死很久了,尸首是本帝亲手葬的!你到底是谁,怎会长了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去轩辕台拜谒过伏桓的仙僚们都知道,他那座辰昇殿有一个被封禁的后苑,名为‘卿墟’。
  那一处地方神秘得很,外头用结界层层封裹,又围以三重雷电栅栏,每次只要朽月灵帝来烧辰昇殿,千百宫观烈火熊熊,他最担忧的不是主殿,也不是寝宫,而是后苑。
  不过后苑被他里三层外三层严密禁封,别说是火星子,连风都吹不进去。
  某日伏桓招待一些同辈仙客,他们偶然从此处进过,有人好奇忍不住多嘴问一句,伏桓只答曰是关了一只为祸苍生的魔,所以要锁着它,避免其再次贻害千年。
  人又问,要关它多久?他停住脚步,望了望那座卿墟,眼神似有哀伤,那样神情教人有些欷吁。
  众仙客正欲识趣地转移话题,忽听他回了一句:“永世不放。”
  试问有谁会把囚牢的名字取得如此别致?他这谎话也只有自己相信罢了。
  卿墟之囚,里面葬的是此生挚爱,囚的是心爱女子永世不得超生的亡魂。
  此时此刻,在伏桓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回响,也许夭熙她并没有死,或许她在卿墟里面再度修炼成魔,千方百计从里面出来了,现在站在面前的人就是要来向他复仇的夭熙。
  而凛凰一听‘夭熙’两个字脸被气得更青了,这个名字是她一生的噩梦,也是烙在心里永远挥之不去魔咒!
  她磨牙切齿,一字字地从嘴里吐出:“瞎了眼的狗贼!安敢把本后认作此女魔恶心于我?若不将你眼睛剜下,难解吾心头之恨!”
  她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当即驱使万千冰刃排山倒海向伏桓掷去,这些密集的尖锐冰雨一如凛凰的滔天怒火,难以招架。
  伏桓战意消沉并不想动手,往后退了几步,正欲撤退之时,那些坚冰如雨后春笋,源源不断从地上长出,以此截断了他的退路,让他不得不认真应战。
  这两个人都身处错局之中还不自知,在场唯一清醒的布局之人正在旁观着这场看似心血来潮,实则蓄谋已久的绝世好戏。他心里是痛快的,为了这一天,他实在等太久了,她的母亲也等太久了。
  眼见再不出手便要被刺成肉筛子,伏桓不得已张开护身结界作盾抵挡,那些数以万计的冰刃击打在结界上如珠落玉盘,雨打芭蕉,只造成了一点皮毛的冲击。
  天空开始飘落一粒粒轻盈的雪霰,不久后将会下大雪。
  北辰圣后是冰原之主,这里是她的地盘,不用想也知道是她控制了天气,这里的一切条件都对她有利。
  凛凰忽然回头望了黎魄一眼,那伤痕累累的脸上血迹未干,见他一直在注视着那边的战况,尤不放心地叮嘱道:“言儿,你先进殿,这里有母后呢。”
  黎魄听话地点点头,挪腾着身子往圣后宫去,他也并没进殿,只站在檐外观望着,这样精彩的好戏怎能错过呢?
  见身后已无顾虑,凛凰凤袍一挥一卷,霎时风雪大作,一股夹杂冰霜雨雪的暴风吹向伏桓,四周风雪弥漫,天地昏茫暗淡,冰寒交加。
  伏桓行动受限,脚不沾地几欲要被这暴风雪给卷走,他强行定住身形,怎料凛凰根本不给他这机会,又起了一场冰雹袭去。
  雷声贯彻长空,伏桓无可奈何化回天龙真身,顶着疾风骤雪冲天直上,还没飞到一半,高空忽然飞来一座巨大的冰山从头顶压下。
  这座冰山原来是凛凰不知从何处搬来的,正正当当,不偏不倚地把一条金龙给压个结实。
  ……
  在‘言善仪正’四个大字的光芒照耀下,呆屋子里的两个人并没有受到一丝熏陶,简直是两条背道而驰的歧途。
  柳兰溪懒洋洋地侧卧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从言仪书架上拿来的某本经史子集,心思却全然不在书上,两只眼睛一直在津津有味地盯着朽月看。
  朽月难得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发呆,外头只要传来一声雷响,她便会立刻被吸引注意力往窗外看去,表面泰然内心早就按捺不住了。
  她偶然瞟了一眼床上那位一心二用的人,皱眉道:
  “你看书是用鼻子闻的么?”
  柳兰溪把书往旁边一扔,又换了一个便于欣赏美人的姿势,神情陶醉,慵懒回曰:“书里头没有黄金屋,可书外头有个乱我心神的颜如玉,这还教人如何看得下书去?”
  他这理由倒是冠冕堂皇,成了明目张胆窃视恶神美色的托词。
  朽月正心烦着,没空理会他这不要脸的勾搭,转了个角度继续深沉,只拿背对着他。
  “灼灵,你要是这么担心,何不出去帮帮那小子?”
  柳兰溪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好像无处不在的幽灵一般,自从坦白身份,他都不用走路似的。
  “这是他们的家事,本尊一个外人不便插手。”朽月嘴上说的十分洒脱冷酷,心底却万分煎熬,只要柳兰溪稍微再蹿撮几下她必然得出去掺和掺和。
  但是柳兰溪没有,他十分识趣地就此打住话题:“那就不插手呗,等他吃够了苦头,自然会开口找你帮忙,你何必在这如此纠结?”
  朽月微微叹息,这好像也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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