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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婢 第54节

  柳公酌非但没有老实地闭上嘴巴,反而像是撬开了话匣子:“你以为她会一直维持现状吗?你没发现她最近的状态越来越不寻常?那是因为她真正的自我意识在复苏,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彻底变回原来的她——”
  “真正的她,其实……”
  “你好像很不乐意把她继续留在我身边?”安晟忽而出声打断道:“既然如此,当初你又为什么将她送来缀华宫接近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柳公酌静默:“她毕竟已经曝露,倒不如收归已用,殿下不是不相信我吗?”
  “我不相信你,但我愿意相信她。”安晟明艳的脸上扯出一抹恶劣的笑,“怎么,事到如今你又想将煦儿要回去?可我不答应!”
  “殿下何出此言?你要便给你了,我还能跟你抢不成?”柳公酌轻吁,佯作无奈,看得安晟气不打一处来:“记住你的这句话。”
  这场交谈并不欢愉,双方都没有了继续下去的意思。柳公酌见安晟一点儿没打算带他去见柳煦儿的意思,也就不去自讨没趣了:“看来今日是见不着煦儿了,那我们还是回前殿去罢,想必公主的嫁妆该是清点得差不多了。”
  安晟也不打算继续与他待下去,甩袖就走。
  柳公酌悠悠跟在后头,就在他以为将会被安晟彻底甩下之际,忽听前方的声音幽幽道来:“从佛台山来的鸽子很奇怪,每次都是从宫城上方绕过缀华宫才又回落下来。我时常以为它不认路,后来才知道那原来才是它本应去的路,而缀华宫只是顺带过来。”
  柳公酌淡淡应声:“竟有此事?”
  “柳总管不好奇那只鸽子原是应该飞去哪?”安晟回眸深深瞥他一眼,柳公酌不慌不忙,面色平常:“那自是飞去需要它的地方。”
  安晟冷冰冰道:“如果我不需要呢?”
  柳公酌回以一笑:“你是鸽子的主人吗?”
  “……”
  安晟被气得,当场不欢而散。
  柳公酌识趣地回前殿去了,安晟却是一刻也不想与那人继续待在同一屋檐下,甩手不干跑回寝宫去。她甫一登门,正见柳煦儿满头插了无数银针,惊得安晟一阵咯噔:“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阵风似的跑到柳煦儿跟前,双眼在众多银针上来回扫荡,然而局促的双手无处安放,急得直吼兰侍官:“兰儿、兰儿你给我出来!”
  “来了来了。”闻声赶来的兰侍官先是匆匆打量柳煦儿的满头针,确实无误之后方施然转回自家主子:“殿下,你喊我?”
  安晟气不打一处来:“煦儿这一脑袋什么玩意??”
  “公主,兰姐姐这是在帮我施针。”柳煦儿正襟危坐,生怕乱动会碰着脑袋上的针。
  “施什么针?”安晟盯着她脑袋上一颤颤的细针,直觉不妙,“拔|出来,赶紧拔|出来!”
  兰侍官看他的眼神宛若无理取闹的熊娃儿:“这施针的时间不够就没效果了。”
  “废话少说,我叫你拔你赶紧拔!”
  兰侍官鲜少见他这副面色铁青的惊恐状,哪还敢与他多说二话,赶紧给柳煦儿拔掉针头。好在兰侍官技术好,这一来一回倒也没什么痛觉,可柳煦儿直觉公主情绪不对,见兰侍官一时半会拔不完,主动向安晟探出手:“公主、公主。”
  安晟牢牢回握她的手心:“别怕,兰儿针灸技术极好,不疼的。”
  “我不疼。”柳煦儿想摇头,碍于脑袋上的针没敢动:“你别担心。”
  她隐隐察觉出公主的担忧与恐慌,满以为她是在忌惮这些针:“我这阵子不是老觉得头疼嘛?兰姐姐说试着给我施针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效果。”
  安晟面沉如水,握住柳煦儿的手心一紧:“最近还会头疼吗?”
  柳煦儿想了想:“醒来这几天倒不曾再头疼过了。”
  兰侍官一边拔针一边看安晟的脸色:“之前我给煦儿检查过,虽未查出引发头疼的病因,但我寻思一个人总不会无缘无故老喊头疼,便想着试试针灸看看能不能缓解头痛的症状……你别看这插得满头针好像很恐怖的样子,其实大多都是很常见的穴位,我自己时不时就扎几下提神醒脑,没害处的。”
  眼见那些针一根接一根被拔除,安晟一再确认柳煦儿的脸色并无异样,这才稍稍放下心:“凡事讲究对症下药,你既然查不出引发头痛的原因,怎能胡乱下针呢?”
  被骂庸医的兰侍官大受打击,拔完针一脸沮丧地跑了。
  柳煦儿瞅见兰姐姐双肩垮塌怏怏而去,扭回头看公主。若非公主的脸色看起来比兰姐姐还难看,柳煦儿原本还想给兰姐姐帮腔几句的说,不过这会儿她改口问:“公主,前殿的事你忙完啦?”
  经她一提,安晟想起此时还在前殿的柳公酌,一颗心更加沉郁:“没忙完,就是想回来看看。”
  柳煦儿恍然:“那你跟我一样。”
  安晟微怔:“什么一样?”
  “跟我想见你的心情一样呀!”柳煦儿咧嘴弯眉,笑颜无比绚烂。她从床榻爬起来,揪住公主绸裙纱袖将人拉近一些,“我好多天没见着公主了,我好想你。”
  面前这张曾经在他看来最治愈的笑颜,此时的安晟却只觉心口微微钝痛。他面色复杂,声音略哑,便连素日伪装成女子清凌的嗓音都忘了:“我也想你了,煦儿。”
  第74章 确认  “你若是安晟,现在就把衣服脱了……
  自从邢严辞官后, 主战呼声锐减。有反对和亲的大臣悄然给佛台山养病的那位递去消息,然而送去的信件犹如石深大海。随着朝廷拨下来的嫁妆开始收叠抬上运载的送嫁车队,人们渐渐意识到安晟公主和亲西蛮已经势在必行。
  潜藏在一派祥和与平静之下的暗潮汹涌, 将缀华宫推至浪潮峰尖,这日小秦妃又跑来砸场子了。
  谁都知道她与安晟公主不和, 早在安晟公主初入上京之时便已结下梁子。素日里安晟气焰拔嚣势不可挡,如今可谓是落汤的凤凰不如鸡。后宫人人掩嘴称道人家公主和亲那么遥远的蛮荒之地已经够惨了, 竟还造孽跑去落井下石的,唯有小秦妃这等恶心肠之人才干得出来。
  小秦妃甫一来便叫人把缀华宫的门给拆了,一台软辇将人大摇大摆送了进去, 这时的缀华宫早已没了头一回双方对峙的滔滔人海, 人丁稀落得委实让人不由唏嘘。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小秦妃带齐人马招摇过市, 都已经直捣人家老窝了, 可整座缀华宫愣是半个人影也没见着,萧索荒静得离谱。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是不是他们记错了, 难道安晟公主早已离开上京去和亲了??
  小秦妃脸色极其难看, 喝令下辇亲自登门,凝起双眉静默良晌,正欲将门向里推, 旁边突然传来‘啊’地一声。
  众人齐齐看去,只见一道娇小的身影照在空阔的坪地上, 柳煦儿手捧纱裳绸裙与布巾,看见来势汹汹的这么一大波人立在那头,嘴巴微张,迈出去的那条腿下意识往后缩。
  小秦妃双眼一眯, 立刻指过去:“抓住她!”
  柳煦儿根本来不及跑,就被三五宫女团团包围给直接押回小秦妃跟前。
  小秦妃一脸森寒,居高临下盯着她,手足无措的柳煦儿有点慌。
  “你们缀华宫这是怎么回事?人都跑哪去了?”
  她手里的东西被抢了去,柳煦儿只好朝盛气凌人的小秦妃瞄了瞄:“大家都去泡汤了呀?”
  小秦妃一愣。
  原来公主自从拿了圣旨以后逐渐放飞自我,从旧京跟来的人大半遣回旧京去,皇宫的人也不拘着,是走是留任凭选择。此时留在缀华宫的都是追随多年的亲信,公主只道将来随她嫁去西蛮怕是要吃不少苦,索性现在能享的福一起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金秋在即,公主带着大伙泡汤去了。
  “奴婢只是回来拿点擦身换洗的衣物和布巾而己……”柳煦儿迟疑地问:“小秦妃娘娘也要一起来么?”
  小秦妃一脸不可置信,切齿咬牙:“去,怎么不去!”
  金汤内殿水雾袅袅,不时听见嬉笑声里侧传出。小秦妃走过大半个缀华宫,总算听见点人声。不过她并未露出松懈之色,反是微眯双眼,推着柳煦儿往前走:“你先走。”
  柳煦儿倒也不含糊,接过被抢走的衣物与布巾抱在怀里,径直先往里面去。有那么一瞬的不确定飞过滑过小秦妃眼底,但她没有挣扎太久,很快提裙大步跟上。
  由于泡澡的都是女眷,随行的太监没有跟,只有小秦妃的贴身宫女金盏银盏跟了进去。谁知不稍多时,候在门外的人便听见了水声与惨呼。
  众人纷纷傻眼了,难道他们主子在里面遇险了??
  听说安晟公主被迫替嫁西蛮之后就疯了,不仅为了报复昭燕公主杀她最亲近的奶姆许嬷嬷,难不成现在就连他们的主子小秦妃也将惨遭毒手??
  这要是小秦妃真在里边出了事,莫说皇帝怪不怪罪得下来,便是秦贵妃势必也要先削了他们的脑袋祭奠妹妹的亡魂!
  宫众再顾不得礼节与冒犯,忙不迭追进殿里去救人。可当他们看到眼前一幕,纷纷吓得更傻了。
  这偌大的金汤池哪有什么美人出浴,倒是好几个三大五粗的宫女仗持身高与体格优势如拎小鸡一般将小秦妃及她的贴身宫女给逮起来五花大绑了。
  这一幕简直不要太熟悉,遥记当日安晟公主入京头一天,小秦妃娘娘为了弟弟出头大闹缀华宫的时候,可不也是被五花大绑给捆成粽子么??
  紧接着众人就发现公主正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戏,两旁站着高大威武的宫人,大有瓮中抓鳖的架势。眼见自家主子再次落于对方手中,一干宫人再次怂了。
  小秦妃骂骂咧咧:“你这臭丫头胆敢骗我?!”
  柳煦儿缩在公主身边,一脸无辜地探出头:“我没骗你,我们真的打算泡汤的说。”
  只不过正准备下水的时候柳煦儿忘了拿换洗的衣服与布巾,刚出去就听见小秦妃带人来砸场子的声音。
  小秦妃几次败在这死丫头手里,恨她恨得切齿咬牙。安晟将人往身后塞回去,好整以暇地环扫一圈:“今日这般隆重,不知各位上我这缀华宫又有何贵干?”
  众人哪敢接腔,齐刷刷看自家主子。小秦妃阴着脸:“你先放了我,我有事与你说。”
  安晟挑眉:“放了你可以,但你得发誓在本宫离京之前不会再上缀华宫来骚扰本宫。”
  小秦妃冷笑:“我肯来看你便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难道你不知你这缀华宫现在是人见人避任牛鬼蛇神看了都想调头跑的么?”
  安晟反问:“便是牛鬼蛇神也不来,难道本宫还得谢你把缀华宫的大门给拆了不成?”
  小秦妃嗤声:“左右你也待不了几天了,还要那个门来做什么?”
  知她嘴毒,安晟也不为意:“你不要脸,就可以天天不穿衣服出门吗?”
  小秦妃怒不可遏,奈何被人五花大绑动弹不得。她身边的贴女宫女金盏银盏眼尖注意到自己人已经偷偷溜出去搬救兵,忙不迭稳住自家主子:“这时候咱们势弱,万不可与她硬碰硬。娘娘息怒,要不了多久贵妃娘娘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小秦妃满心焦怒,闻言也不见受到安抚。
  安晟吩咐菊竹姐妹把那帮外人扫出金汤殿外,继而又让剩下的人留下来继续泡汤。等人全被赶出去了,安晟将小秦妃单独解绑,示意说:“你随我出来。”
  小秦妃先是一愣,随即不顾金盏银盏的反对,随安晟从另一侧的小门走出金汤殿。
  柳煦儿朝她们离开的方向看去一眼,踌躇着想跟又不敢跟,被梅兰两人逮着扒衣服:“来来来,我们专心泡澡,你别瞎操心了,殿下自有分寸。”
  柳煦儿只得乖乖解衣带:“听说这里的硫泉有药用功效,说不定对我的头疼也有缓解效果呢?”
  梅侍官不说话,便连兰侍官也默不作声。上回给柳煦儿拔完针以后,安晟私下找来兰侍官把事情给她说了,自此兰侍官再没提治头疼的事。
  可有些事治得了皮治不了根,即便这段时间柳煦儿再没出现头痛症状,却不代表她已经完全好了。
  谁也无法确实她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发作。
  安晟带小秦妃单独绕到后门的庭院说话,奇的是小秦妃在离开内殿之后气焰便渐消于止,她仔仔细细盯着眼前这道背影:“你跟宋峥长得真像。”
  安晟只略略侧开身子,却没有回头看她:“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
  小秦妃不以为然:“不就跟你长得一样么?”
  安晟语气平平:“小时候长得一样,未必长大以后也一样。”
  小秦妃不甘地拧起双眉,不动声色加快脚步,从安晟背后伸出双手。可惜她的双手没能从背后绕过来勾住安晟,而是被安晟眼疾手快地截住了:“你干什么?”
  小秦妃瞥了一眼被扣下的手腕,却没有做坏事被发现的慌乱:“我需要确认一下。”
  安晟亦不惊慌:“确认什么?”
  小秦妃眸光一闪:“确认你到底是谁。”
  安晟笑了:“我是谁?我不就是安晟吗?”
  小秦妃却不吃这套:“你若是安晟,现在就把衣服脱了。”
  安晟挑眉:“你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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