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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又掉马甲了 第4节

  李成风一路推着沈清辞出来,行走于回廊之间,微晕的月光经由横木房檐切割错落至庭院,斜挂在他的喜服上,消解了几分喜庆。
  李成风忍不住喉头微动,沈清辞又不说话,只觉着阴冷的气氛现下着实诡异的,良久,他试探问道:“殿......殿下......您......”
  “成风。”沈清辞唤了他一声,吓得他整个人腰杆都跟着挺直。
  不料沈清辞偏头侧身,认真问道:“我看上去那么像是三妻四妾一拖二的花心之人吗?”
  话音刚落,李成风顿时语塞,这好像是个致命的问题。
  沈清辞本就和本土中原人长得不太一样,挺直的鼻梁,分明的面容轮廓,琥珀眼瞳的眸色,眼尾稍稍微扬,勾勒出桃花眼,顺带着眼尾的美人痣,明显就是多情之相。
  李成风连忙轻咳几声,安慰道:“殿下,您别多虑,夫人只是还未看到您的心意,假以时日,一定能够......”
  沈清辞向上挑了挑眼皮,这李成风打太极的本事还真是见长啊!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沈清辞转着轮椅,与他相对,沉声道,“绿雉有消息了吗?”
  一听到正事,李成风立刻持剑颔首,回复道:“回殿下,还没有消息,咱们已经把整个上京城和北漠边关都翻了个遍,他就跟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属下觉着,凡是入阁之人,皆要服用您研制的忧寸肠,定期服用解药才可以相安无事,这都两年了,说不定早就死了。”
  “死了!?”
  沈清辞冷哼一声,眉眼放寒。
  “这个叛徒,死了也要将他的魂从黄泉路上勾回来......”
  李成风继续微低着头,刚刚在房中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眉眼微扬下尽是掩藏在月影之下的肃杀。
  沈清辞捻转着手指摩挲,显然他是不相信绿雉已死的传言,思虑片刻,沉声道:“之前我就有所怀疑,每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就有人刻意阻拦,最后矛头都指向江南,再派人去查查。”
  “是!”李成风应着,“属下这就去吩咐。”
  末了,沈清辞将轮椅转向庭院,抬眸看向今晚的孤月,倒映在他的瞳水里显得琥珀眸色更深。
  李成风探头打量着,看出他心中在想什么,试探问道:“殿下......要不去看看夫人,您刚刚明明有很多话想说的......”
  说着,对上沈清辞冷冽的眸子,他吓得噤声不言,轻咳了几声复又乖乖站好。
  沈清辞颇为无奈地敛回神色,以指腹拂着衣袖,叹道:“算了,让她好好歇着吧!”
  不料话说至此,两个时辰后,沉寂的北棠厢传来窸窣的轮椅碾雪之声,渡上月华的昕雪浮掠过一道黑影。
  沈清辞来到北棠厢......
  第5章 往后二人第一次独处......
  北棠厢的窗扉上挂有烛火掩映,时不时发出迸溅的刺裂声,与细小的落雪声交相辉映。
  一进到房内,地龙氤氲的闷热扑面而来,拂去屋外的水珠冷意。
  用膳后林长缨便让侍女把房内喜庆的陈设褪去,还不用她们在院子里待着,只留萧雪燃一人,终是觉得不自在。
  他向四周望了望,注意到正安睡在床边软塌的林长缨,眉上凝霜,心下疑惑。
  怎么不到床上睡......
  走近一看,她整个人蜷缩在攥紧的被褥里,青丝散落陷在脖颈处,被窝里,青丝如瀑半搭在床沿,豆粒大的汗珠附着在额头,苍白的嘴唇喃喃唤着什么。
  落在沈清辞耳畔听的一清二楚,他的眸光逐渐暗淡下来,抬手将金玉香炉的花纹炉盖打开,将原本残余的檀香取出,放了些不知为何的香料进去,没一会儿就弥漫着微妙的药香。
  这萧雪燃跑哪里去了......
  虽是这样想,但心里却无端多出了几分侥幸,让他有了这番第一次独处。
  目光逡巡间,沈清辞注意到她的手腕搭在床沿,露出寸关尺的位置,心下微动,不料在触及手腕的瞬间,余光瞥到一掌残影而来,几乎一瞬,他下意识推着轮椅往后一仰,只觉掌风凌厉的五指从他衣领划过,差点就要捏住他的喉咙。
  林长缨一骨碌坐起,还以为是旁人,待她发现是沈清辞,立刻收回了手,但随之而来是些许微惊。
  他反应居然那么快......
  二人对视了一下,明显沈清辞也愣住了,目光落到脖颈,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差点被她发现......
  随后定了下心神,淡声道:“是我,见你这还点着灯,就来看看,怎么睡在这?”
  林长缨似乎仍处于初醒,身上的汗出了被窝只觉凉飕飕的,直通天灵盖,但是如今认真地上下打量着沈清辞,他换上一身单薄的月白暗纹高领长袍,墨发以青玉簪束起,鬓角间的碎发还有些卷曲,削减的锋利的轮廓,多了几分柔和。
  倒是个像模像样的贵气公子哥,只是这大冬天的,怎么穿的这么单薄......
  “嗯......”林长缨讷讷地应着,喉咙微动,随意回了句,“只是调息的时候不小心睡着,没事了。”
  话音刚落,反应过来又觉着不妥,怎么跟他说那么多......
  沈清辞将她微妙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随即敛回黯然的神色,淡声道:“以后我睡在西棠厢的书房,夜里凉,盖好被子,早些歇息。”
  说罢,推着轮椅往门外走。
  林长缨一时间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但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微不可闻地,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着熟悉药草香,和今日在花轿前一样。
  末了,沈清辞至门口时忽地停下来,微侧着头,放出门外微晕的月光,眉眼的染上凉色,轻声道:“既受了伤,便在府中好好休养,往后......”
  声音渐弱,往后之后,没有再多说下去,便推着轮椅走了。
  林长缨微蹙着眉,目送他的背影,似乎并未理解其意,随即以手抚着她的心口,眸光尽碎,苦笑道:“往后......她还有什么往后啊......”
  沈清辞出了庭院,长舒一气,喃喃道:“慢慢来吧......”
  顺着回廊穿过亭台楼阁到他现下居住的西棠厢,渐行渐远处,听到剑体微颤嗡鸣之音,随之而来的便是稀稀拉拉的落雪声,与挂在房檐的青铃交织缠绕。
  不用想也知道是李成风正在练剑,扰得院子里的细雪都不得安宁,抬眼望去,他一改平日的亲和近人,抽剑旋身而过,身姿翩若惊鸿,不落雪痕,轻若游云,这手上的剑重若玄石,剑脊微弯,于月光下剑锋泛着精光。
  他在旁看了会儿,将李成风的一招一式一览无余,随手摘了几片回廊处冬青叶,内力催息,以真气灌入,几乎须臾间朝前掷去,直抵剑锋。
  李成风余光瞥到剑叶袭来,足底一点,便翻身躲过,掠过他鬓角的碎发,几片如利刃的叶子直刺枯木,几段树枝就此落下。
  “殿下。”
  李成风注意到回廊下的沈清辞,随即持剑行礼,目光落到自己鬓角间断了的碎发,忍不住松了口气,惊呼好险。
  沈清辞应了声,从轮椅上起身走来,掠过房檐下的暗影,来到月光溅洒的庭院,浮光掠影间,依稀可见眼底的精芒。
  李成风瞳仁微动,余光瞥到王府房檐上忽有几缕魅影而过,只余残影消逝,想来这影卫已经将宫里的眼线拔除,也为难那几位宫里来的老嬷嬷,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来安王府了。
  沈清辞回想起今日他在花轿前的样子,加之刚刚的好几段剑式都有些细微的错乱,忍不住调侃问道:“怎么,今日见到人家姑娘话都说不清,连剑都练不好了吗?”
  李成风一时语塞,还以为他家殿下只顾着夫人,没想到现在还找准机会戳他短处。
  “殿下,属下自小就跟着您,安王府自落成之时就只有王婶和李叔看家,府里的侍女都还是因为您要娶夫人才添置的,我都没怎么跟女子打过交道。”
  沈清辞眉眼一挑,似乎将李成风的小心思都猜透了,向前走了几步,观望着月色,感慨道:
  “萧雪燃是林大将军年轻时在外游历所救的武林人士之后,她手上那把明月剑便是她父亲留下来的,当时她父母在江湖被人追杀,林大将军恰巧路过救下她,原本想妥善安置她,没想到这小家伙非要跟着报恩,也只好带她回了林家,也就从那时起便跟着长缨了。”
  李成风恍然大悟,怪不得见她的武功底子不似军中所习身法,出招更是洒脱肆意,少了几分沉稳周全。
  一提到林家,沈清辞垂眸而下,以指腹摩挲着,思虑其中。
  李成风注意到他的异样,回想今日种种诸多不合时宜的反应,他斗胆嘀咕问道:“殿下......您这都等了二十年了,夫人现在就在府里,您怎么现在反而愁上加愁的样子。”
  沈清辞扫了他一眼,怎么把他说成跟怨妇似的......
  末了,他垂眸淡声道:“本来我们二人就不该有交集的,于她而言,这些不过是些无谓的虚礼,她不会困于这闺帷之中,更不会放在心上。”
  再说现在哪顾得了这些私情,终有一日,要将本属于她的东西和身份交还予她。
  李成风蹙了下眉头,可见并未理解其中深意。
  沈清辞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在长袍的束腰处一抽,剑啸微鸣,银辉烁烁之下,须臾间以真气灌入,腰间软剑于月下凝练成一道月华,剑体通体流光,剑身凹槽中,借着隐约的月光,依稀可见“望林”二字剑铭。
  李成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连连后退几步,甚觉不妙,看来这反倒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殿下,属下可打不过您,而且现在您该去冰室了......”
  沈清辞持剑而对,目光烁烁,饶是温柔似水的多情桃花眼亦多了几分骇人的肃杀,随即沉声道:“少废话,今日你若是接不过我十招,就罚你给师父试药。”
  李成风吓得连连后退,杏眼微怔。
  又试药!?上次试个治风寒奇效的药竟害得他拉肚子半个月。
  还未反应过来,沈清辞的剑锋直刺而来,他侧身躲过,下意识以手中长剑抵挡,金石撞击的刺耳微鸣声乍响,肆无忌惮地震落房檐边的细雪,时不时有几缕交战的身影于庭院假山冰湖而过,不露踪迹。
  李成风这才得了个教训,千万不可随意揣测戳破他家殿下的心意,否则下场会很惨。
  第6章 质问“林长缨!你就这么不想活了吗!……
  沈清辞常年不在府中,但是这王府里的园林布局可一点都没马虎,以萧雪燃这耐不住乖乖呆着的性子,早在当晚就和王府的管家李叔混的自来熟,一大早就在王府里四处逛。
  听闻李叔是安王府落成时便在的管家,为人忠厚老实,笑起来和蔼平易近人,做起事来也算是利落干净。
  这王府的园林着实称得上是“虽有人作,宛自天成”,似以小中园林庭院落成,古朴古窗横排相间,回廊甬道交织而成,亭台楼阁、榭馆廊厅互不驳斥,中位甚有“四水归堂”的天井镇压,临借湖水以作储藏冰窖,便有了冬季也可尝尽夏秋蔬果,好生讲究。
  这些看在萧雪燃的眼里着实只能落得“好看”“好美”,实在不像文人附庸风雅那般夸赞奇景,逛了一圈,几近午时,想着林长缨应该早就起来了,便兴冲冲回到北棠厢。
  一回到北棠厢,林长缨也刚起身穿衣,便熟稔地打了盆热水过来,见她如往常般洗漱,心下生疑,不由得打量了几眼,问道:“小姐,您今日气色好像好了很多......”
  林长缨一愣,攥着帕子的手悬在空中,随即讷讷地看向铜镜的自己,面容瘦削,但比以往惨不忍睹的苍白比起来如今多了几分血色,有了那么点鲜活的人气。
  细细想来,昨晚也无夜梦惊扰,甚至一觉睡到快午时,可以说是难得的一个好觉,以往就算是在林家她也只敢浅睡,有时夜里一有风声鸣声她就醒了,以至于久而久之,她就练成了谢氏手底下的丫头在屋外嚼她舌根也听得一清二楚的本事。
  怎会如此......
  “怎么了?”萧雪燃见她发愣,忍不住问着。
  “没什么。”
  林长缨接过她递来的素白长锦衣,目光停在床旁的金玉香炉一会儿,并未多想。
  不多时,王婶便送来了午膳,这才知道王婶负责平日王府的膳食。
  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一身藕合色棉袄夹子,水汪汪的胡桃眼,时常挂着笑,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是以七年前江南动乱,全家就剩她一人逃到上京,恰好被沈清辞遇上便收留她在王府里。
  林长缨恍然大悟,可心中的疑虑未减几分,忍不住问道:“所以昨晚的菜都是王婶按着地道的江南风味做的,我还以为殿下是土生土长的上京人,应该不会喜欢禹杭风味的菜。”
  一般高门大宅都是找当地的厨娘,这样做的风味菜肴比较正宗,除非是主人家有独特口味嗜好的,可看王婶管着后院诸事,做江南菜想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听到这么问,王婶敛开的笑纹忽然凝滞,不过一瞬,复又悯笑道:“回夫人的话,殿下常年在外游山玩水,不在府中,府里的事也就我和管前苑的老李头操持着,加之殿下平时吃的多为药膳,并未说一定要做什么菜,兴许就是宽仁由着我这老婆子胡来。”
  说话滴水不露,林长缨也没多想,继而问道:“那这些新鲜蔬菜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上京现在天寒地冻的,根本满足不了禹杭菜对食材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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