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童炎骐的回忆2

  许是那一双眼睛太过明亮，也许那一双眼睛重的钦佩太过耀眼。童炎骐竟没有盖上他的练习簿，而是任女孩好奇的触摸。
  童炎骐从小没得过赞赏，父母爷爷嫌弃，老师只会说批评他字小天生孤寒，同学笑他衣服破旧无父无母。女孩真心的赞赏，让童炎骐升起一股怪异而陌生的感觉，似欣喜，似快乐，似满足。原来，他也与一般孩子无异，渴望着关注。
  最重要的是，他能听到女孩声音里单纯，没有参杂任何杂质的单纯。
  “哥哥，为什么你要把字写得这么小？”女孩又问了。
  “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女人不悦，责备着，想要阻止女儿。
  “因为这样才省空间。”童炎骐惊奇于自己，为何一再破例，甚至主动翻开练习簿。
  女人没有再阻止，任由女孩与童炎骐说话。
  “为什么要省空间？”女孩又问了。
  这问题让童炎骐觉得囧。他从来不觉得省空间有什么不好，他却不想承认，是因为穷。是因为父亲愿意花钱在女人身上，花钱在面子上，也不愿意花钱在他这个亲生儿子身上。
  “哥哥，我这里新买了两本练习簿，给你一本好不好？这样你就有足够的空间了。”
  女孩从袋子里掏出练习簿，女人也不阻止，笑着让女孩自己做主。女人的眼里发出光辉，母爱的光辉，童炎骐被这光辉烫得无地自容。他从来没感受过的母爱，却从一对陌生母女中感受到了。即便他深知，这母亲爱的是眼前让他羡慕的女孩。
  “不用。”童炎骐习惯性的拒绝了。
  女孩眼中闪过失望，她怔怔的看着手上的练习簿。她好想哥哥漂亮的字能写在这本练习簿上。
  童炎骐轻轻摸着干煸的肚子，见女孩失落，又牵起微笑。他其实擅长微笑，没人喜欢爱哭的孩子，他从来就懂得，其实笑容也是一种武器。
  “哥哥，你不开心？”
  女孩的灵敏让童炎骐很是惊讶。他以为他早就练就一身不然人看出真情绪的本领。有什么不开心，他会找一个地方，无人的地方，狠狠的发泄，或是打树、打石头，有时候会打自己。因为只有挥拳，他才能感到快感，因为拳头上的疼痛，他心中的痛才会缓一分。
  “没有。”童炎骐否认。
  面对女孩的善意，童炎骐不敢再露出不由衷的笑。女孩看着童炎骐，突然笑了，笑得很好看，连眼睛都在笑。
  童炎骐面对这样的女孩，眼睛眯了，嘴角也扬起。他也笑了，因为女孩，他竟然真心的笑了。
  “哥哥，你笑得很好看，应该多笑。”
  女孩小大人似的评论着，引得一旁的女人摇头轻笑。童炎骐没有错了女人眼里的宠溺，他其实有着羡慕。
  “那这样，”女孩转眼便有了主意，“我们交换好不好？”
  在童炎骐的错愕之下，女孩一股脑的将新的练习簿，新的笔放在童炎骐的书包之中，在他来不及拒绝之时，女孩抢了他练习簿上刚默写出来的诗句，然后快速的跑了。
  “你这个人！”女人跺脚，“给我回来！把东西还给人！”
  童炎骐愣住了，前一刻还是那么斯文的女孩，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童炎骐从女人眼里的狠劲，他相信，若手头上有着藤鞭，她一定狠狠的朝女孩身上抽。想到这，童炎骐竟担心女孩来。
  “对不起，我去帮你追回来！”女人为自己女儿的鲁莽而道歉。
  “没关系，那张纸不值钱。”童炎骐从书包中拿出女孩的东西，“阿姨，这个还给你。”
  “这是她送给你的，你就收下。”女人笑着拒绝，“那张纸，我就带她谢谢了。”
  前一刻还是温柔和他说话的女人，转身就变了脸色。
  “死孩子，你还敢给我跑！”
  看着女人气急败坏，童炎骐突然明白，女孩像谁了。并不是世界上所有的母亲像自己的母亲一般，那女人脾气看着坏，其实也是疼女孩，她即便是打，也不会下狠手。
  童炎骐又怔仲了。树荫下，他抚摸着那本练习簿，心是暖暖的。书包中，有练习簿、有笔、还有面包。他竟没发现，女孩塞了这么多东西进去他的背包。呃？里头还有一条橡皮筋。
  童炎骐的肚子叫嚣，他猛然抬头，见女孩不在，再囧囧的撕开了包装纸。
  从早上到现在，他没吃过东西，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其实，他早就饿了。
  “南镇小学。”童炎骐喃喃自语。
  南镇就只有这么一间小学。
  单纯的善意，最是让人感动的。
  后来，童炎骐有两次告诉小姑要去书局看书，他又回到了那树荫下。
  守株待兔。
  可惜，童炎骐都没有再见到那对母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他忘记了，原来他一直收在心里深处，层层的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