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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阳剑尊 第4节

  凌冲叹了口气:“要么求道无人问津,要么又扎堆来收徒弟,让我好生难办也。大和尚,你来晚了,昨日我只当你心存戏耍,之后在望月楼上我与一个叫大幽神君的魔道中人冲突,蒙一位叶大师兄救了性命,传授了门中剑法。毕竟救命之恩,我也不好意思就此转投你楞伽寺,再说比起念经参禅,还是剑法更合我胃口些。抱歉,抱歉!”
  三嗔和尚丝毫不见沮丧,依旧笑眯眯的道:“大幽神君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昨日天机台上贫僧便曾令其铩羽。至于施主所言那位叶大师兄不知出身何门,贫僧去与他说项说项,想来若是修行的同道,也会卖我楞伽寺一个面子。”分明便是一副奸商的嘴脸,要用楞伽寺在修行界的地位强压那位叶大师兄,令他低头,也映衬出他对凌冲是何等的期许。
  凌冲一语不发,手中血灵剑一挥,捏了一个剑诀,正是太玄三十六剑中的第一招“一元初始”,剑尖轻轻抖动之间,一股一元浑然,万物初生的意境油然而生。凌冲功力不足,这一招本只有三分意境,但昨日亲见叶向天飞剑斩敌,心有所悟,这一招使出远比平日浑沉厚重,即便如此,在神通之辈眼中着实算不得什么,但三嗔与碧霞和尚见了,却齐齐色变,脱口惊呼:“太玄剑派!”
  三嗔和尚低声道:“该死!怎么是那群疯子?”碧霞和尚眼皮跳了两跳,低声念佛。三嗔和尚干咳一声:“贫僧原以为是小门小户,原来竟是正道六大派中的太玄剑派。敝寺上下向来十分佩服太玄剑道,小施主有幸拜入太玄门下,日后定能为玄门正宗放一异彩。”眼下之意却是熄了引凌冲入楞伽寺的心思。
  碧霞和尚嘴唇微动,一缕微音传入三嗔耳中:“师兄,方丈所言有缘之人便是此子么?既是浑金璞玉,如何轻易放过?”三嗔也自悄然回话:“我下山时,方丈有言,若遇有缘之人,《楞伽四卷经》自有异象,此子虽然生就通灵剑心,但《楞伽经》并无征兆,可见并非有缘之人。我之所以一力接引,是想引他修行我佛门心剑之术,不令玄门剑道专美于前。既是被太玄剑派捷足先登,也犯不着去惹那群疯子,不如就此放手。若是强硬收徒,被太玄剑派打上山来,反而不美。”
  凌冲不料搬出太玄剑派的招牌之后,三嗔和尚居然偃旗息鼓,大感有趣:“大和尚,那太玄剑派在修道门派中究竟是何地位,我舍了贵寺的传承不要,拜入太玄门下,会不会吃亏啊?”
  三嗔和尚面上筋肉一抽,见凌冲这小鬼装出一脸天真的样子,却来问这诛心的问题,只能含笑说道:“施主有所不知,那太玄剑派名列正道魁首,与少阳剑派、七玄剑派并称宇内三大剑宗,素来号为剑术宗源。门内以练剑为事,剑法超群,历来有许多前辈修成通天剑法,白日飞升。敝寺乃是佛门正宗,一道一佛,两家门户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凌冲眨着眼睛又问:“那么大师,贵寺的佛法与太玄剑道比起来,孰强孰弱?”三嗔和尚撇了撇嘴:“剑法之道,重在杀伐,戾气极重。禅门佛法,慈悲立世,度脱苦海,无从比较,无从比较。小施主方才所说叶大师兄,只怕便是太玄门中二代弟子之首的叶向天叶施主了,你既然学得了太玄真传,难道他不曾将门中之事说与你知晓么?”
  凌冲一噎,难道直说人家连面都没露,就凭一道剑光将自己救下,又传了太玄三十六剑剑谱,之后便鸿飞冥冥?含糊道:“我昨日在城中望月楼吃饭,遇见魔道大幽神君和雪娘子,险些被他二人杀死,幸好叶师兄走过出手,将他们惊走。”
  “不过我听那大幽神君临走之时曾提到‘癞仙遗宝’四字,还说七日之后于灵江江眼与叶师兄一决生死。可惜叶师兄去时匆匆,未及与我详说。大师既是佛门高僧,可知那癞仙遗宝之事么?”
  三嗔与碧霞和尚对望一眼,碧霞和尚起身道:“请老夫人与老衲往大殿参拜佛祖如何?”老夫人心知三嗔必是有要事与孙儿面谈,自己在场着实不便,也不争持,点了点头:“冲儿啊,奶奶去拜佛,一会儿你与大和尚说完,就到大雄宝殿里寻奶奶。”随着碧霞和尚出了精舍,王朝也一同跟去。
  三嗔和尚微笑道:“如今只剩你我二人,小施主不必拘束,请坐。那癞仙遗宝贫僧的确深知其中来历,容贫僧慢慢道来。”凌冲依言坐下,三嗔和尚笑问:“小施主缘法深厚,拜入太玄剑派这等名门,可知对如今修行界中的境界划分么?”
  凌冲茫然摇头,开玩笑,他连太玄剑派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什么修行人的境界划分?三嗔道:“天下修行家派无数,但自源流而言,大抵为佛道魔三家。我佛门求的是一念真如,涅槃无余,道家讲究谷神不死,长生久视,而魔门则是损人利己,无法无天。”
  “这三家旨趣殊途,而要旨如一。自开天辟地以来,便自争斗不休。而在这一界中,三家对各自最高境界各有称呼。佛门称为真如。道家称为纯阳,而魔道则称玄阴。到了彼等境界,法力可称滔天,移山填海,反掌之间天象变换皆易事耳。”
  “三道强者修聚到真如、纯阳、玄阴境界,已可飞升上界,不受轮回之扰。我楞伽寺拜的是清净佛,因此得以接引至清净宝光世界。道家修纯阳,则飞升至九天仙阙,归为天帝所属。魔门修成玄阴,飞升玄阴魔界,佛门中亦称之为他化自在天界。如此泾渭分明,互不相扰。”
  “那癞仙实是一位奇人,生于七百年前,传说资质低下,为求正果,曾先后拜入玄门、魔宗大派之中修行,学得其中真传。自古玄阴魔气与纯阳之道不能相容,因此历代不乏天资卓绝之士,以种种手段,欲将阴阳之道融会贯通,借此得窥最上乘境界,但无一例外,尽皆失败,甚至阴阳相冲,就此化为异物。”
  第16章 十六 大哥婚事
  “但那位癞仙却是打破先例,不知以何种手段,将玄阴纯阳之道融会贯通,成就独门一脉道法,听闻他最终还是飞升九天仙阙,得了纯阳正果,但到底已是惊天动地的奇才。那癞仙遗宝便是他飞升之前,将生平道术、法宝、丹药尽数封存,留待有缘。那遗宝是纯阳真仙随身之物,每一件都是了不得的宝贝,因此每一出世,皆引得四方云动,热闹非常。”
  凌冲只听得心驰神炫,两日之前他还是个无知懵懂的少年,每日练剑读书,希冀着神仙世界,谁知如今那只在传说中的剑仙剑侠一个个出现在眼前,甚至还有人告诉他,仙界是真的存在,且有人飞升其中,他仿佛感觉到一扇厚重的大门轰然开启,门内多姿多彩的世界正等着他去探索发掘。
  三嗔和尚续道:“癞仙将宝物存于一座宝船之中,那宝船乃是他亲手炼制,威力极大,若非得他授记的有缘人,任你法力通天,那宝船也能穿梭虚空,出入无踪。传言天下共有七大水眼,其中五大海眼,两大江眼。这七大水眼于地底相通,癞仙临飞升时,将宝船沉入东海海眼之中,每隔百年出世一次,甄选有缘。”
  凌冲脱口道:“是了,大幽神君临走前曾提到灵江水眼四字,想来那宝船该是于彼处出世了?”三嗔和尚点头:“不错,那癞仙修道两百年飞升,此后五百年时光,宝船一共出世四次,这一次却是第五次了。”
  “凡是有缘之人,可于月圆之夜,潮汐涨落之时,于水眼之边等候,那宝船出现,自会将有缘之人摄入其中,挑选重宝,之后再原样送回。前四次共有数十人得了机缘,法宝、道书、丹药皆有,到如今除陨落之人以外,其余之人皆成道魔两派中顶尖的人物。叶向天道友此次下太玄山,只怕也是为了那癞仙宝船而来。小施主可央他带你一观,也许便有一桩机缘也未可知。”
  凌冲心中跃跃欲试,但不好在三嗔面前表露。这和尚言语之中有许多漏洞,那癞仙既是允许魔道两派有缘之人前去取宝,又为何单单将佛门排除在外?想必癞仙飞升之前曾与佛门生了嫌隙,而三嗔和尚身为楞伽寺高僧,恰于此时驾临金陵,不是冲着癞仙遗宝又是什么?
  凌冲将手中血灵剑一扬,说道:“大师,此剑是我无意中得来,乃是魔道之宝,之前又经碧霞大师亲手以佛门符咒封禁,可算有缘,不如就此奉赠贵寺,也算小子几个香火钱。”
  三嗔和尚将手乱摇:“施主说哪里话来?碧霞师弟佛法精深,善能前知,他说此剑与佛门无缘便是无缘,贫僧又岂敢收受?此剑虽是魔道之物,但与施主师门却大有干系,至于其中掌故还是等施主见了叶道友,由他分说的好。”言罢神秘一笑。
  凌冲见他笑容中颇有幸灾乐祸之意,暗暗纳闷,但从这和尚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来,一切只有见了那位神秘大师兄方有结论。两人又闲谈了片刻,凌冲便即告辞出去,与老夫人一起用了午膳。之后碧霞和尚陪着老夫人游览寺中风光,老夫人兴致突发,要在寺中借宿,着凌冲回去通报凌真,只留王朝随侍在侧。
  凌冲无法,只得独自返家。好在三嗔与碧霞两个秃头虽然神神秘秘,但绝非歹人,老夫人留在碧霞寺倒也无甚忧虑。凌冲去后,老夫人转了半日,便感有些疲累,由王朝搀扶回禅房歇息。碧霞和尚派了两个小沙弥随时听候,自己则回返方丈精舍。
  只见三嗔和尚盘坐禅床,面上颇有苦恼之意。碧霞笑道:“师兄,方丈命你寻访有缘之人,你可曾访得了?”三嗔眼神一亮,笑道:“师弟,你生有宿慧,根性锐利,修持寺中最为神秘的一部《般若清静经》,善能前知,可能算到那有缘之人究竟身在何处?”
  碧霞笑道:“那有缘之人乃是我楞伽寺佛子,久远劫中得佛陀授记,于此五逆浊世护持正法,成就正果,接引众生。我虽然有几分前知之力,又岂能算的到他?既然方丈如此吩咐,想必那有缘之人必会于此时出现,也说不定那癞仙遗宝便是契机。”
  三嗔和尚一拍手:“不错!那灵江江眼之会必是契机,不过这一次居然连太玄叶向天都惊动,又来了许多魔道高手,着实有几分棘手。”碧霞淡淡道:“我等只寻有缘人,于宝物无念,又****等何事?”
  凌冲出了碧霞寺,不用照料祖母,便尽情纵起轻功,一路直奔金陵,不过一个时辰便已回到凌府,恰是晚饭时分,他径自入府,却见父亲母亲兄长早已落座。先将老夫人之命转告父亲,凌真只淡淡应了一句:“知道了,坐下吃饭。”
  一家人闷头吃饭,凌冲几度想问凌康今日提亲之事如何,但每当他要张口,凌真的目光便扫了过来,凌冲撇了撇嘴,只好不问。吃罢晚饭,各自回房歇息。凌冲迫不及待冲入兄长房间,一连串便问:“怎么样?怎么样?嫂子长的可漂亮么?”
  凌康瞟了他一眼,原本白皙的面色闪过一丝潮红,摇头道:“你又不是不懂礼法,似高老大人这等礼教森严之家,女子未曾出嫁,又怎会抛头露面?我去何处看她姿容?不过今日父亲领拜见了高老大人,又将聘礼下了。”
  凌冲一声欢呼:“那就是成了!大哥你也真笨,花几钱银子买通园子老妈,让他们偷偷放你进去,你躲在暗处,趁嫂子出来,瞄她一眼,岂不是好?省的成亲之日才发觉是个丑八怪,那多委屈!”
  凌康哼了一声:“就你鬼主意多!我岂是那等人!不过、不过,爹爹曾派人私下打听,听闻那位高小姐生的,是不错的。”凌冲大笑:“没羞没羞!口中一套,肚子一套,也是个假道学!哈哈!”兄弟俩闹了一阵,凌康还要温书,便将他赶了出去。
  凌冲走出房门,原本嬉笑之色立时不见,望着兄长屋中灯光低声道:“大哥,你亲事定下,凌家便能有后,我也能安心出家求道了。只是这一去却不知何年能在相见。”叹息一阵,转身离去。
  第17章 十七 萧厉来历
  凌真房中,崔氏打了一盆洗脚水,却见凌真眉间锁愁雾,毫无喜悦之意,笑问:“老爷这是怎么了?康儿的婚事定下,也算了了一份心愿,为何闷闷不乐?”
  凌真叹了口气:“便是这桩婚事,还有几分碍难之处。”崔氏一惊:“怎么?莫非那高家小姐有什么隐疾,又或是高家悔婚?”
  凌真道:“那高家小姐我使人问过,听闻生的十分美丽,性子也娴熟,尤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为康儿良配。只是今日我与康儿去下聘礼,高老大人却告知我,那高小姐小时曾许配过别的人家。”
  此言一出,崔氏立刻柳眉倒竖,怒道:“一女双聘,这高家好不要脸!将我们凌家当什么了!”凌真摆手道:“你莫要急躁,听我讲来。那高老大人是何样人物?家风森严,如何会做出这等丑事?与高家结亲的那家你也听说过,便是镇远大将军萧远年!”
  崔氏惊道:“那萧远年我还是听你说,不是私通北方蛮国,被圣上降罪,满门抄斩了么?”凌真点头:“高老大人之前在天京为官,与那萧远年之父本是异性兄弟,因此才将孙女指婚给了萧远年之子萧玉。只是不久萧远年被部将告发私通蛮国,圣上龙颜大怒,朱笔御批处死。此事当年在朝野闹得极大,毕竟是手握兵权的一方大将,不明不白的便惨死在鬼头刀下。”
  崔氏道:“我记得萧远年处死那一年,你还曾喝醉一次,大骂朝政昏庸,如此说来,那萧远年之死另有隐情喽?”凌真点头:“那萧远年镇守北疆二十载,使北方蛮国铁骑不得过幽州一步,功过是非一目了然。况且那部将告发本就疑点颇多,之后更有风闻言道,”略略放低了声音,“言道是他得罪了靖王,靖王为了铲除异己,故意使人诬告的。”
  崔氏道:“那岂不是一件大大的冤案?”凌真道:“人已死了,纵是冤案又能如何?何况是皇上亲笔御批,堂堂天子,要让他认错,那是难比登天!我要说的是萧远年之子萧玉。”
  崔氏奇道:“萧远年既是满门抄斩,那孩子自然也成了刀下亡魂,说他做什么?”凌真道:“忠仆义士以自己的骨血替换恩主子嗣,将之救出,这等桥段历来多有,你又岂知那萧玉不是大难不死,逃得一条性命?”
  崔氏笑道:“老爷又来诳我,想来刑部用刑何等谨慎,又有皇上朱批,非得验明正身方可押赴刑场。那萧远年虽说必有些死士忠仆之属,但若说能从刑部刀下救出萧玉,只怕不大可能吧?”
  凌真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萧远年死后高老大人心灰意冷,这才告老还乡。原本也以为故人血脉就此断绝,谁知前些时日忽然有人自称是萧玉,投了拜帖入府。”
  崔氏啊的一声:“如此说来,那萧玉真的没死?”凌真道:“高老大人亦是半信半疑,便将那人唤来一见。只是数载过去,当年的萧玉不过是个垂髫童子,如今却已是个饱经风霜的青年,样貌大变,只是细微之处与当年有几分神似。”
  “高老大人当下便以当年萧府之事盘问,那人皆能对答如流。如此看来,倒有七八分可能是真。问到他如此躲过朝廷缉捕,他只说被几个心腹部将带着杀出重围,又寻了个身材与他一般的孩子,将面容划花了充作他受了斩刑。高老大人又问他此来何意,他只说要见见当年指腹为婚的妻子。”
  崔氏插口道:“那后来如何?高老大人让他见了吗?”凌真摇头:“高老大人见他语含吞吐,言辞闪烁,尤其一身草莽气息,想来身上背着许多人命,当下便即拒绝。”
  “那萧玉也不强求,就此告辞,末了冷笑一声:‘人言高老大人刚正中直,谁知也是个势利小人。见我萧家落难,便要推却当年婚约。我也不屑与你高家结亲,只是这一口气却是咽不下去,当年陷害我父的凶手已然被我正法,你家小姐若不愿嫁我,那要么出家修行,要么丫角终老,若是被我知晓另自许配他人,莫怪我刀下无情,连你两家都杀个干干净净!’”
  崔氏惊道:“那萧玉好不嚣张!难不成他真敢杀人报复!”凌真道:“高老大人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他若是好言相求,倒也罢了,既是口出恶语,当即出言呵斥。那萧玉也不反驳,冷笑一声,拔腿便走。”
  “高老大人原也以为他是危言耸听,谁知第二日便从京城传来消息,那告发萧远年的偏将全家无论老幼鸡犬尽数被杀,且凶手手段残忍血腥,方知萧玉所言不虚。但如此一来,心惊之余,更不能将孙女嫁与那萧玉了。”
  崔氏惊道:“既然此事是真,那康儿与高家结亲,那萧玉岂不是要对康儿不利?不行,明日你就去高家退了这门亲事,我的康儿绝不能有事!”
  凌真眉头一皱,喝道:“妇道人家,愚昧之见!先不说我已应了这门亲事,出尔反尔,你让我凌家日后如何立足!再者,那高家门风严谨,高家小姐进门,足可保我凌家子孙后代昌盛不绝。那萧玉便是再霸道,须知在这金陵城中也容不得他胡来!”
  崔氏哽咽道:“老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那萧玉贼心不死,咱们还能日日夜夜的防范?说不定哪一日,我的康儿就、就……”凌真怒道:“住口!我意已决,康儿之事绝无更改的余地!你莫要再哭哭啼啼,还有,母亲那里你若是敢说漏一字,小心我家法治你!”
  崔氏怒道:“你明知这门亲事有性命之忧,还敢答应,我的康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和你拼了!这样,你明日去和高老爷讲,就说把高小姐许配给凌冲……”话未说完,凌真一声怒喝,一巴掌狠狠击在她面上!
  崔氏手捂脸颊,呆呆望着丈夫。凌真怒气不息,喝道:“你好歹毒的心肠!怎可出这等主意!长幼有序……”崔氏尖叫一声,扑在他身上大叫:“我歹毒?我的康儿若是死了怎么办!你让我怎么活!凌冲好歹也学了几天功夫,遇到萧玉好歹也有几分自保之力,这些年我待他也不薄,也该当他回报几分。我的康儿从小体质便弱,那萧玉只怕一下便能捏死了!你说,你亲手将康儿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究竟是谁歹毒!”语气激动,已然语无伦次。
  第18章 十八 鹰爪乔百岁 试招博一笑
  凌真心头一软,抱住她道:“你冷静些!我知你深爱康儿,我是他父亲,爱他之心与你无二,又岂能让他送死?冲儿自小没了母亲,你忍心让他去替康儿!”
  崔氏叫道:“我不管!我不管!总之康儿一定不能有事,凌真,你这伪君子!我的康儿啊!”凌真不胜其扰,柔声道:“那高老大人曾做过户部尚书,门生遍布朝野,又与张丞相交好,若能结成这一门亲事,足可保我凌家百年无忧。”
  “康儿是我亲子,我又怎能不为他考虑?你放心,今日我已去刑部请了其中第一高手乔百岁贴身保护康儿,布下天罗地网,只要将那萧玉缉拿,从此便可高枕无忧了。”耐心劝了半夜,崔氏才哭哭啼啼的勉强答应。
  第二日清晨,凌家吃罢早饭,便有家丁来报,说是有一位乔百岁求见。凌真面上露出喜色,忙道:“快请!”不大会,便见一个乡下老农打扮的老者缓步走来。这老头头发半白,身量极高,却是瘦骨嶙峋,只一双大手十分粗壮,青筋盘结。
  凌冲眼光在他手上一扫,已知这老头双手必有特异功夫,且走路悄无声息,是个一流高手。只是他既已与大幽神君交手几何,又曾见叶向天那等不似人间的仙家剑术,自己也算踏入了其中,这俗世的一干高手便已不放在心上。
  这老头上前施礼道:“乔百岁参见凌大人。”凌真双手去扶,笑道:“乔大人免礼,乔大人此来,凌某便放心了。那人之事便全赖大人了。”乔百岁点头:“乔某自当尽力。”语气甚是沉稳。
  凌冲心中一动,这乔百岁武功极高,看来是父亲亲自将他请来坐镇凌家,难不成这几日有强人要来?回头再看崔氏,却见她双目红肿,只是一味望着大哥凌康,目光中颇多不舍,看向父亲时,却又流露出又恨又气的神情。
  凌冲心念一转,已想到必是大哥婚事出了差池:“看父亲如此慎重,只怕来犯之敌非是庸手,我既要出家学道,便需将此事料理干净,免得分心旁骛。”
  凌康收拾停当,要去进学。凌真道:“你刚定亲,这几日便留在家中,跟你母亲好生学些夫妻相处之道,学塾先生那里我已打过招呼了。”凌康性子柔顺,虽感奇怪,也不敢反驳,乖乖留在家中。
  凌冲笑嘻嘻的走来道:“父亲,我去碧霞山接奶奶回来可好?”凌真瞅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奶奶处我今早已差人用快马送信,就请她老人家在碧霞寺多留些时日散散心,你就不必去了,也给我呆在家里。”
  凌冲呵呵笑道:“父亲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闲不住的,与其呆在家中受闷,不如到城中走走。父亲若是不放心,尽可问问这位乔大人便是。”说着忽然伸手往乔百岁胸前戳去。
  乔百岁橘皮般的脸上露出惊诧之极的神色,跟着则是无比凝重。双手外翻,形如鹰爪,往凌冲手上抓来。这一抓迅捷之极,势挟劲风,凌厉非常!
  凌真面色大变,叫道:“乔大人!”却听凌冲长笑一声:“对不住了乔大人!”嗤的一声轻响,大厅中似乎一阵微风吹过,两人已交错而立。凌冲面含微笑,乔百岁则有些失魂落魄,口中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向凌真拱手道:“凌大人,令郎有如此身手,足以保贵府无忧,乔某便不再献丑,就此告辞了。”
  凌真还在迷惑,凌冲已上前一步说道:“乔大人言重了,小子不过微末之技,岂敢在方家面前献丑?我欲出府查访一番,此处还需乔大人多多费心。”语意诚恳。
  乔百岁一愣,原来他精修大力鹰爪功数十年,素为金陵刑部中第一高手,平素也有些自得,但方才二人交手不过一招,却被这十几岁的娃娃以指作剑,在自己双手上分别轻点一下,如今还火辣辣的生疼,他只以为这少年深藏不露,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这才愤然欲去,谁知这位凌二少爷居然如此谦恭的出言挽留。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二少爷武功之高,老夫生平仅见。方才一招只是以指作剑,更兼有试探之意,若是真正生死搏杀,只怕不出三招乔某便要做那剑下之鬼了!哈哈!以二少如此身手,那贼人定是手到擒来,又何必要老夫来献丑呢?”语气已然有了几分松动。
  凌冲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乔大人坐镇,我也可安心些。”乔百岁慨然道:“既是二少爷瞧得起老朽,那乔某这条命便卖给二少了。但叫乔某有一口气在,绝不令贵府有丝毫损伤便是!”凌冲大喜,作揖道:“如此多谢乔大人了!”
  凌真、凌康与崔氏早已看的呆了。良久凌真才问道:“乔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三个都是不通武功,瞧不出方才兔起鹘落之中蕴含的凶险意味,只是瞧出乔百岁居然对凌冲这个少年颇是推崇,甚至是有几分敬重,都觉有些不可思议。
  乔百岁笑道:“恭喜大人,不瞒大人说,老朽常听人言道,说贵府二公子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是个纨绔子弟,哪知今日一见,非但彬彬有礼,更难得有一身登峰造极的武功,老朽也自愧不如。假以时日,封侯拜将,光耀门楣绝非难事。”
  凌真愣道:“你是说这小子,他、他的武功比你还要厉害?”乔百岁正色道:“正是,若非方才二少爷留情,老朽这一双手可就废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老了!老了!”
  崔氏更是激动,一把攥住凌冲双手,泣道:“凌冲,你一定要救救你大哥!他、他……”凌冲自小从未和这位大娘如此亲密,颇有些不适应。崔氏虽说未曾刁难,衣食也从未短缺,但到底不是亲生,平日间总有些生疏之意。他点头道:“大娘放心,我定会竭尽全力,保大哥无事。”
  凌真也安定了下来,问道:“你这混球,平日只当你跟王朝学些防身的功夫,如何忽然变得这般厉害了?”虽是故作淡然,但话语中那一丝欣喜之意是怎么也掩盖不去的。
  凌冲笑道:“也是这几日有了些机遇罢了,不值一提。父亲,为何有人要对大哥不利?是否起因于那高府的亲事?”这一问崔氏立时满面寒霜,冷哼一声。
  第19章 十九 初会萧厉
  凌真苦笑道:“被你猜中了七八分。起因确是缘于那高府。”也不避讳乔百岁,将其中缘由和盘托出。乔百岁沉吟道:“那萧玉既是如此穷凶极恶,自当小心防备才是。不知高老大人可曾将他的样貌记下?”
  凌真摇头道:“高老大人道,当日萧玉过府拜见,面庞乌黑,嗓音嘶哑,但双手却是十分白皙,只怕为了躲避追杀,变易了容貌,记下也无用。”乔百岁冷笑道:“想不到堂堂镇远大将军,居然生出了这样一个不孝之子,辱没门庭!”
  凌冲道:“不然,若非他父亲含冤而死,他小小年纪便需每日躲避缉捕追杀,也不会落到如今地步。归根结底还是要怪那……”话未说完,凌真已知他必要斥责当今圣上,忙道:“好啦!无论他秉性如何,如今的确是个杀人的狂魔,你还是好生思索如何将他缉拿,其他想也无用!”
  凌冲苦笑一声:“面貌声音身量,只怕皆是假的,偌大金陵城中,大海捞针一般,又去何处搜寻?为今之计,只有引蛇出洞,由我扮作大哥,在城中闲逛,将他引了出来,再一力擒捉!”
  崔氏自是无可无不可,凌真与凌康却是异口同声:“不可!”凌康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但此事事关性命,我又怎能让你独身冒险!”凌真也道:“不错,那萧玉乃是杀人不眨眼之辈,你若是打他不过,岂不白白送了性命!还是从长计议,总有法子将他捉住!”
  凌冲苦笑道:“他在暗,我们在明。不尽快将他解决,难道还要常年累月拖着?他如今目标只在大哥,若是设计捉他不成,日后难免反噬家中其他人,譬如奶奶、父亲,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至于打不打得过他,凭我的身手,若是一意逃命,怕是他也阻拦不得。乔老师,你说可是?”
  他之所以显露身手,便是要借乔百岁之口,使父亲放心,如此才可放手大干一场,既是已然决心出家修道,就须将俗世之事一一厘清,既然萧玉对凌家有了敌意,自然也就不容他在嚣张下去。
  乔百岁摸了摸胡子:“凌大人尽管放心,二少的身手已然超凡入圣,便是江湖上顶尖高手来了也不过如此,除非是神仙下凡,方能伤的了他,不必担心,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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