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 双目之择（下）

  一左一右，对立排开，好似两张美丽的帷幕，正在缓缓升起。
  深邃的蓝光，刺得慕容清雪和君无殇有些震诧。
  而他们之所以会如此，倒不是因为这两道光幕，有多明亮，有多晃眼。
  实际上，单从亮度上来讲，这两道蓝色的光幕，并不刺眼。
  可此时此刻，心灵上的震撼要远比肉眼，更加直接，更加剧烈。
  这两道深邃的蓝色光幕，刺激的，并不是眼球，而是内心。
  “这……这是……”
  君无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方光幕，言语之间，竟是有些结巴磕绊起来。
  由此，足显君无殇现在，心神上的猛烈冲击。
  太过强烈。
  “小距离传送幕。”
  慕容清雪忽然开口说道。
  所谓的小距离传送幕，就是一种建立在小距离传送术上的神通阵法。
  只要穿过这个深邃的蓝色光幕，就能眨眼间消失在原地，传送到指定位置。
  仿若幻影移形一般。
  极为神奇。
  而想要掌握这个神通法术，非人道修士不可。
  因为没有空间之力，就根本不要妄想涉猎这等奇术。
  不管你是化丹修士还是破丹修士，都统统没有这个资格。
  这是一个完完全全超越了金丹九转极限的神通法术。
  所以别说是君无殇了，便是慕容清雪，她修仙至今，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不过很快，慕容清雪就从小距离传送幕的震撼中恢复了过来，因为这等玄奇法术固然精妙，让人观之心叹心服，可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同样使人伤神费力。
  原因很简单。
  因为这蓝色的传送光幕，竟是有一左一右，两道之多。
  这代表着什么呢？
  这代表着要选择。
  这代表着要判断。
  这代表着要分辨甄别。
  分辨真假，甄别虚实。
  而且，机会，只有一次。
  若是选错……那……
  或许就将，不堪设想。
  因为谁也不知道，光幕那头，会是什么……
  是好……还是坏……
  是吉……还是凶……
  无法预料……更无法预知……
  该走哪边呢？
  是左？还是右？
  慕容清雪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见慕容清雪低头蹙眉，半晌没有吭声，目光还时不时在左右两边的蓝色光幕上打转，君无殇瞬间也明白了过来，他看了看这两道传送光幕，一时之间，也陷入了进退维谷，左右两难的境地。
  沉默了片刻之后，慕容清雪依然没有在心中做出决断来。
  她自问，自己并不是一个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人。
  可此时此际之下，她也无法金断觿决，雷厉风行了。
  因为这个失误的赌注，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哪怕是刚冷冰直如慕容清雪，亦不得不踟蹰，亦不得不犹豫。
  亦不得不谨慎。
  其实，就算是胡乱选择，也有五成的几率猜对。
  五成，这照理来说，已经不算太低了。
  可问题是，命，它只有一条……也只有一次……
  一旦选错，或将粉身碎骨，或将万劫不复，或将永不超生……
  这道关卡，看似没有什么威胁和杀伤力，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相比前面的石壁挤压，这道选择题，乃是彻彻底底，实实在在的软刀子。
  它对于心灵精神上的煎熬和折磨，是前者，远远无法企及的。
  因为对于人这种生灵来说，越是未知，就越是可怕。
  不管是修仙者，还是普通凡民，都不能超脱，都不能免俗。
  此乃人的本性之一。
  是与生俱来，无法磨灭的。
  慕容清雪此刻，就陷入了这种煎熬和折磨之中。
  别看她外表上风平浪静，没有多少波澜起伏，实则在她的内心中脑海处，早已经风起云涌，暴雨雷鸣。
  天人交战。
  百感交集。
  难下决定。
  在慕容清雪反复挣扎和权衡之间，她突然神使鬼差地扫了君无殇一眼，开口道：“师弟，应对此局，你有何见解？”
  以慕容清雪的性子，本来她是绝对不会向一名结丹修士询问答案的，但君无殇，明显不比普通的结丹弟子，甚至可以这样来说，自己能走到此地，此子功不可没，乃至于说得夸张一些，便是居功至伟，独占鳌头，亦不为过。
  所以慕容清雪突发奇想，想要听听君无殇的看法。
  也许……他还能和之前一般，延续神奇……
  不过事实证明，这都是慕容清雪一厢情愿罢了，因为君无殇闻言后，只是呆愣了一下，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是么？
  果真这一次……连他也没有办法了么？
  慕容清雪点了点头，但她的眉宇间，还是隐约中闪过了一丝失望。
  但仅仅瞬霎，她就在心中苦笑了一声，自嘲道：
  面对这种两难之择，别说他一介区区的结丹修士了，就算是自己，不也踌躇犹豫，举棋难定么？既如此，又何必奢望和苛求？
  正当慕容清雪在心中自我嘲讽之时，突然一道声音，传入了耳际。
  “清雪师姐……我觉得，嗯，应该是左边。”
  什么？
  左边？
  慕容清雪带着略微诧异的神情，霍然扭头，看着身边的这个黑发少年，一脸的愕然。
  说这句话的人，不是君无殇，又是何人？
  明明刚才问他时，他还茫然无比，怎么会……
  突然间，就知道了答案？
  “你……怎么知道是左边？”
  慕容清雪看了君无殇几眼，颇为狐疑地问道。
  这答案来得太过于突然，所以由不得慕容清雪不去怀疑。
  “理由？”
  慕容清雪继续发问道。
  “嗯？理由？”
  君无殇闻言先是微微一怔，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理由，就是师弟发现，这些长明灯的数目，似乎略有不同。”
  “长明灯？略有不同？”
  慕容清雪皱了皱眉，出言问道：“有何不同之处？”
  慕容清雪说话间，还特地扫眼看了看这左右两方的长明灯，却终究是一无所获，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现。
  “数目。”
  “是长明灯的数目，略有不同。”
  君无殇说着，伸手指了指左方的石壁，道：“左边比右边，要多上一盏。”
  什么？左边比右边的长明灯要多上一盏？
  闻言后慕容清雪立刻环顾扫视，当即便发现，真如君无殇所言一般，左边比右边，要多一盏长明灯。
  好细腻的心思。
  好敏锐的观察力。
  这么微小的细节，他居然都能分辨甄别出来，此子的心性，当真不同凡响。
  可慕容清雪也不是修仙菜鸟，她很快便从中发现了破绽，道：“即便是左边的长明灯比右边多了一盏，也不能确切说明什么问题，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亦或许，这只是两位人道大能前辈的独特偏好而已。”
  君无殇听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清雪师姐所言，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师弟刚刚之话语，也仅仅只是个人揣测罢了，无法因此而妄下断言。”
  “但……”
  君无殇的语气，突然之间，转折停顿了一下，然后道：“同样的现象，师弟之前，也曾发现过……”
  “此话何意？”
  “细细讲来。”
  慕容清雪挑了挑眉黛道。
  君无殇拱了拱手，张嘴道：“是这样的，清雪师姐，在之前的路段上，我也发现了同样的情况，那便是左边的长明灯要比右边多一盏。原本师弟也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本以为只是建造的疏忽或是那两位人道大能前辈的特殊喜好而已，谁曾可料，在这座古素大厅中，又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所以师弟才会有所发现。”
  慕容清雪沉吟了数秒，方才缓缓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说……眼下的这种情况，之前就已经出现过？”
  “嗯，不错，正是如此。”
  君无殇点头答道。
  “说来也巧，要不是师弟最后差点被两方石壁给碾压，或许也不会注意到这个问题。”
  “哦？怎么说？”
  慕容清雪道。
  “正是因为两方石壁缓缓压近，所以师弟才有机会仔细留心，否则或许也会和清雪师姐一般，就这样忽略了过去。”
  “而且最后刹那，那一左一右两方石壁，距离我不过半寸，可谓就在眼前，如此一来，就算是自己不想注意到，怕也颇难。”
  听了君无殇的回答后，慕容清雪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没有过多的去怀疑君无殇所言的真假虚实，因为其一对方说得合情合理，并无勉强搪塞之意，其二便是她认为，此时此刻，君无殇没有诓骗自己的必要。
  因此，对于君无殇的解释，慕容清雪很快就接受了下来。
  但她不知道，君无殇此话，还是有所保留了。
  至于君无殇为什么会有所保留，倒不是因为他信不过慕容清雪，而是因为有些事情，还是不要为外人道的好。
  毕竟，秘密，就是秘密。
  越少人知道，便是越好。
  譬如天地八门，这种事情，就绝对要三缄其口，闭紧嘴巴。
  多嘴多舌，只会给自己惹来无妄之灾，横加之祸。
  需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自古财帛动人心。
  这一点无论是灵界还是世俗，皆是如此，一般无二。
  只不过在世俗，人们在意的财帛，乃是金钱与权力，而在灵界，却大有不同。
  世俗中的金银财宝，对于修仙者来说，没有半点的吸引诱惑力。
  灵界修仙者所在意的，乃是法器法宝，乃是玄丹妙药，乃是天材地宝，乃是功法灵诀……
  而君无殇所拥有的天地八门，很显然，就是属于可以让灵界修仙者意动的“财帛宝藏”。
  此等玄奇法门，若是流传了出去，其后果可想而知。
  绝对会搅得满州风雨，片刻不得安宁。
  无数觊觎之人，定会闻风赶到，将君无殇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此等情景，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害怕，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君无殇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出现，所以只能守口如瓶，一字不说。
  财不露白，潜龙勿用，低调行事。
  这十二个字，乃是君无殇目前的处事准则。
  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在自己没有彻底成长起来之前，一切最好还是以不露不显为好，为妙。
  不然太过于显摆招摇，很容易就会惹人眼红妒忌，招致杀身大祸，曝尸荒野。
  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