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切灾难的传播者
那只手掌再度张开，被碾得稀烂的雪茄残渣在波普眼前散落下来，露出中间一小片焦黑的掌心，紧接着缩了回去，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他脑后响起：
“科斯特先生，你所依仗的那些力量在我们看来，完全不值一提。你还能安稳坐着的唯一原因，是我决定最后再确认一次你是否合适的人选，否则刚才你的脑袋就已经不在脖颈之上了，明白了吗？”
到了这个时候，波普哪里还不明白，那个诡异的雷已经瞬间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他甚至完全没有看到对方是怎么跨越这段距离的。在这一瞬间，他忽然生出对对方话语确信无疑的感觉，背后汗毛根根耸立，冷汗自额头生出，艰难地点了点头。
“很好，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你可以不按我们的指导价出货，但是每个月十万粒，必须全部卖出去，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如果你能够卖更多，要多少我们给你多少，供货价还可以更低，你可以赚得更多。”
雷再一次强调出货数量的重要性，接着 慢条斯理地从他身后走了出来，转到了办公桌的正面。
普通人类的动态视力实在太差了，所以才会导致出现片段缺失，看不清楚几人的动作。至于那些枪手，从他们握枪的姿势和肌肉颤动形状判断攻击方向，然后提前规避，对于雷和埃利奥特三人来说，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这个时候，萨姆同样有些心惊胆战，勉强站立起来，用见鬼般的眼神看着雷。
而波普?科斯特也迅速镇定下来，只是脸色依旧阴晴不定，不知道脑中在想些什么。
杂乱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然后大门砰地打开，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满脸凶狠地冲了进来。“老大，怎么了？”
他们显然是听到了枪声赶来，看到被埃利奥特和萨缪尔踩在地上的同伴，不由得脸色大变。
“出去！我这里没事！”
波普?科斯特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对着闯进来的手下厉声叱喝。
“老大……”
这些壮汉们本来已经准备动手教训闹事的家伙，却反倒被呵斥，显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还带着几分疑惑出声。
“我说出去！这里不用你们，听不见吗？”
这一刻，波普?科斯特在手下心中的威信彰显无遗，哪怕眼前情况怎么看都不对劲，他们还是立即乖乖退了出去。
那几个手枪被夺的打手似乎并没有受到多重的伤势，也很快一个个重新爬起来，神情惊惶地看着埃利奥特和萨缪尔，畏之如虎般不自觉缩到了角落。
唯独那个试药的瘦小马伦，依旧怔怔站立在原地，他的表情有些怪异看向波普科斯特，口中发出阵阵呢喃声音：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在他的视线之中，一切事物都逐渐变得无比清晰，波普?斯科特脸上因为紧张而颤动的鼻翼，额头慢慢绽露生出的汗珠，以及脸颊缝隙处那些苍老的褶皱，甚至深浅不一的毛孔和皮肤坑洞，全都巨细无遗地被他看在眼里。
马伦发现，自己原本因为长期服食各种药物变得浑浑噩噩的头脑居然前所未有清明起来，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都在脑中加速回放，枪手们瞄准雷和埃利奥特几人的脚下射击，他们以超快的速度跳跃避开，手臂挥动着如同长鞭扫在枪手们的胸前，几乎是一瞬间就把他们全部击倒在地。
如果说单单只是这些，他可能只会认为这是因为自己的大脑突然兴奋起来，导致有些看不清楚。但最中间雷的变化才真正让他瞳孔放大，因为那个奇怪的人居然凭空化作一阵黑烟消散，然后又诡异地出现在了波普?科斯特的身后！
在场的人类之中，也只有嗑了药的马伦看到了几人的动作。
不过波普?科斯特并没有理会这个瘾君子，而是神情极为紧张，手肘撑在桌面上，双眼望着面前的雷。刚才发生在眼前的一幕让他终于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测，这些幽纹协会的人果然非常古怪。
约瑟夫?波萨诺这个混蛋，到底给自己引来了一些什么怪物！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躲开子弹！徒手把枪支捏成铁团？！这些家伙都是暴龙变的吗？！
约瑟夫注意力全在雷的身上，忙着思考应对之策，顾不上理会马伦，却不代表这个试药的家伙就会乖乖安静。
马伦只觉得自己全身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疯狂跃动着，强烈的生物电流刺激着大脑飞速活跃，让他整个人变得无比兴奋起来，似乎每一刻身体肌肉组织和头脑神经元都在不断扩张，迫切地需要找到一个宣泄的渠道。
“嗬……嗬嗬……嗬嗬嗬……”
这个瘾君子佝偻的身子慢慢直起，原本瘦弱干瘪的肢体已经微不可查地饱满了些许，口中更发出不成调的沉重喘息声，胸腔像风箱般不断扯动，显示出异乎寻常的烦躁，突然来回走动起来。
这样古怪的动静终于成功吸引到波普?科斯特的注意力，让他有些疑惑地转过头：
“该死的！怎么回事，马伦？”
看到这一幕，雷?施泰因并没有任何意外，这种由科比斯特1号实验室特别调配而成的p试剂，就像一颗颗爆破人体枷锁的基因炸弹，将会让人体产生难以预料的奇特反应。而且，正常人类根本无法抵御那种脑神经反应、肌体组织活力倍增的快感和敏感度，就像强行让人体的机能超越本来极限，提升到更高层次。
想想吧，当你用惯了586老旧处理器的电脑，突然体验到四核的巅峰，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同理，当你尝到了超人的滋味之后，再回到原来那种浑浑噩噩、反应迟钝、肢体软弱的状况下，你还能够适应吗？
“我想应该是‘潘多拉’起作用了，科斯特先生，现在你可以问问这位实验者，他的感受如何，我们的货到底怎么样？”
波普心中巴不得立即叫人冲进来干掉眼前这个胆敢威胁自己的家伙，但是鉴于对方刚才那眨眼间扫平自己手下的恐怖能力，他实在没有信心与这些怪人作对，只能把满腔怒火发泄到马伦这个家伙身上：
“该死的！我在问你话，到底感觉怎么样？”
“好爽！好爽！好过瘾！我还要，再给我点！”
马伦露出迷醉而沉湎享受的表情，一开始嘴里还是喃喃自语，慢慢地声音却越来越大，接着开始用贪婪的眼神望向桌面上那摊开的保险箱，看着里面一瓶瓶天蓝色药瓶装好的“潘多拉”，似乎垂涎欲滴般不忍移开片刻。
“你确定？真的有那么好？比m和t这样的货色呢？”
波普?科斯特悚然而惊却又半信半疑道，他虽然不认为马伦这个臭虫敢欺骗自己，不过仍旧有些不太放心，再一次追问想要确认，他说的几种都是目前市面上最好的货色，有价无市的类型，特别受追捧。
“那些都是狗屁，完全比不上这个！我现在好爽！好过瘾！科斯特……先生，再给我一些吧！”
马伦几乎已经按捺不住冲动，想要自己扑上去拿药，更猛然抬头，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向波普?科斯特。
波普几乎被他凶狠无比的眼神吓到差点跌倒，不过很快晃过神来，眼前这个不过是可怜的臭虫，没想到今天居然敢这样跟自己说话。
“给我滚出去，混蛋！听见没有！滚出去！忘记你吃过的苦头了？”
哪怕被雷他们弄到有些灰头土脸，他也毕竟是一方老大，立即用更凶狠的表情回敬。而满脸通红的马伦瞪着眼睛与他对视片刻，终究被一贯的心理阴影压倒，浑身哆嗦着低头，不舍看了桌上的药箱一眼，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走了出去。
“该死的，这嗑药的蠢货今天难道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也认为老子好说话不成！”
波普嘴里疑惑地嘀咕着，他刚才竟然有那么一刹那被马伦的眼神吓到，产生畏惧退缩心理，可见这瘾君子与平日的反差之大。
能够让这样的老毒虫念念不忘，甚至为此性情大变、陷入疯狂，这被称为“潘多拉”的货真的这么厉害？如果是这样，那这笔生意还真值得做一做。
波普心底的贪婪又被勾了起来，不过总算想到眼前的局面，有些忌惮地望着雷：
“你刚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雷眼角闪过一丝莫名笑意，波普不知道为什么瘾君子马伦突然变得那么大胆，他却心如明镜、一清二楚。“潘多拉”对于使用者的情绪和心理会有明显的放大作用，马伦刚才会那样激动，不过是因为内心对药的渴望占据了上风而已。
他点了点头，提醒波普：
“当然算数，记住，科斯特先生。你卖的越多，我们给你的好处就越多；如果你达不到我们的要求，这笔大生意也许就轮不到你做了。”
“卖！为什么不卖！先生们，你们很快就会明白，如果有人能在汉密尔顿卖出最多的货，那一定只会是我波普，不可能还有其他人！和我合作，你们不会失望的！”
此时的波普终于显露出一个黑帮大佬的决断，几乎毫不犹疑一口答应，似乎完全忘记了先前雷对自己的威胁，已经开始满口打包票了。
“鉴于对你的手下造成了一些伤害，这次的2000粒就当做赔偿。希望能够尽快收到你找我们拿货的消息，最好不要超过一个礼拜，科斯特先生。”
雷从风衣的口袋中掏出一张灰色名片，平放在办公桌上。名片左上角一个细小的黑红双色条纹图案繁复无比，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正中央写着一行小字：
“幽纹协会”。
最下方则是一长串电话号码，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简洁到了极点。
“再见，科斯特先生。”
雷和埃利奥特三人迅速离开，一直默默不敢出声的萨姆也终于醒觉，赶紧跟了出去。
剩下波普?科斯特坐在办公室中，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愣神片刻之后，他才抽出一支新的雪茄点燃，又重新倒出一粒晶莹透明的药片在手中，望着上面若隐若现的“p”字，露出贪婪而得意的笑容。
“把这些宝贝们收好，让卡特他们铺出去。告诉他们，这是真正的好东西，只零卖！每粒30……不，每粒40美金！佣金加三成，他们卖得越多，拿得越多！让那些该死的臭虫们把口袋里的每一个钢镚都给我交出来！”
谁会和绿油油的富兰克林过不去！
现在市面上最顶级的货色也不过单克80至90美金，而这些叫做“潘多拉”的小宝贝，单粒最多一两百毫克，也就是说，自己只要能卖到40块一粒，几乎就是以前数以倍计的利润。看到了老毒虫马伦试药后的反应，他对这宝贝已经有了极大的期待。
那个叫雷的怪胎不是说要一个月十万粒？我要卖到20万粒、30万粒！
波普?科斯特已经开始转而担心幽纹协会是不是能够供应得出这么多货物，他似乎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自己将会坐在金山银海中享乐，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褶皱几乎快要挤成一堆。
那些幽纹协会的怪物管这药叫什么？
“潘多拉”？
似乎是神话传说里一切灾难的传播者。
谁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