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9)

  顾奈央听他的话微微一愣,很少有人问这么冒失的问题,不过她也还是回答了:八年了,今年是第九年。
  我七年了。
  顾奈央微怔:你也瞎了?
  李疏音哑然失笑:我没瞎。
  不过我眼里的世界已经失去了原本该有的颜色和形状,跟瞎了也什么差别。这世界光怪陆离妖魔鬼怪太多,有时候觉得还不如瞎了,懒得看着那些人碍眼。
  听他这颓废的发言,顾奈央想着是不是应该安慰他一下。
  做导师是不是还要关注学员心理健康?
  你心情不好?说完,她继续用有限的沟通能力安慰,你有那么多人爱,很多观众喜欢你,你又是天赋挂,前途一片光明,不要太沮丧。
  前途一片光明对他而言无异于嘲讽,他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光明了,追逐那点光,几乎耗尽了他一生的勇气。
  李疏音掀开琴盖,手指抚摸着一个个琴键却迟迟不敢按下去。
  语气里带着些许惆怅: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多爱,他们都不是爱我,只是我这具皮囊,爱我身体流淌的血液。
  这种感觉你懂吗?他摸了摸琴键,手按下去却是按在了琴盖上,哒哒哒的声音轻灵悦耳。
  顾奈央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莫名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划过一丝苦涩:应该懂的吧
  活在阴影下很苦,随时里随时可能冒出来一种很无力,想要挣脱囚笼,又似乎怎么都挣扎不掉,永远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类似于这样的感觉。
  我给你弹一首吧
  他突然闭上了眼,骨节分明,宽大的手掌手缓缓地放在钢琴上,不等她拒绝已经开始了演奏。
  白皙修长葱根般的手指映衬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清雅舒缓的琴声倾泻而出。
  顾奈央耳朵微动,立马被他的琴声吸引。
  他弹得极好,琴声萧瑟,像是在诉说一个故事,慢条斯理地编织名为宁静安逸的网。
  她感觉呼吸开始变轻,沉重大脑也开始放空。
  他弹的是肖邦的《离别》。
  不久后轻柔渐渐褪去,莹白的手指在琴键上翻飞。手在琴键上起起落落,指尖掠过一个个琴键。
  凄楚、悲愁、怅惘、纠结一股脑宣泄而出,热烈纷杂,莫名生出一丝苦涩。
  当情绪宣泄到达顶峰,琴声打着旋悠然落下,像是无根浮萍被卷入命运的漩涡。
  无奈,妥协直至消失的毫无踪迹。
  室内寂静了片刻,顾奈央才回过神来鼓掌:你在玩弄乐器方面也比你唱歌更具有专注力,情感充沛有力能很好把握每一个细节,只是
  你为什么要弹《离别》?
  他想跟她暗示什么?
  李疏音站起身,高大的身子罩在了她的头顶,声音轻的似风散入空中:我要退赛了,LS已经宣布跟我解约,他们让我永久退出娱乐圈。
  顾奈央:
  不是等等LS怎么可能会跟你解约?顾奈央被他的话搞得晕头转向,LS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一根苗子。她可是听说徐霏为了签他做了很多功夫,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就解约了。
  商小少爷和商董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逼你解约?
  李疏音刚要张口解释,练习室大门再度被人敲开:李疏音,霏姐找你。
  工作人员说完等在了门口,像是行刑前守在刑场上的警员,目光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严肃刻板,刚正不阿,一秒钟都不愿意让他多留。
  李疏音望着顾奈央,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顾老师,麻烦你帮我把东西交给姜副书记,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李疏音,时间不多了!工作人员继续催促,李疏音重重地握了她手,前往自己的刑场。
  手心的东西还带着李疏音的体温,顾奈央摸了摸手里的东西,望向那被人关上的大门,摸索了盲杖出门。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徐霏和邬苋相对而坐,一个红唇卷发,容貌明艳嚣张,一个容颜寡淡,沉稳内敛。
  室内的挂钟秒钟转动的时间清晰可听,室内气氛剑拔弩张,视线在空中交接闪着火花。
  徐霏手里压着一份协议,指尖捏着边角近乎泛白:就没有更温和一点的解决方式了吗?疏音的事情就不能像斯然的事情那样和平地过去?
  邬苋:徐小姐我的态度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劣迹艺人终生不用。
  徐霏冷笑:那安歌倒是活得好好的。
  邬苋看看时间已经三点五十五分,还剩五分钟到达四点。
  工作人员推开大门,李疏音俊秀挺拔的身姿立在门口,眉眼轻抬,深邃的眸子撞进邬苋的眼帘。
  邬苋的呼吸莫名一窒,下意识抓紧手里的笔。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害怕这个比她小几岁的少年,一看到那双眼就莫名的紧张。
  不过片刻她又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
  她没做错什么,李疏音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他活该!
  协议已经拟定好,签下这纸合同LS可以免去你的违约费并且给予你二十万的补偿。邬苋将合约推到他的面前。
  李疏音没有去看那纸合约,只是静静地看着邬苋。
  清澈明亮的眼睛,像是一面镜子,所有丑恶在这双眼前都无所遁形。
  邬姐姐变漂亮了。他突然扬起一笑,盈盈的眸子里盛满春光。
  邬苋被他看着发麻,那声邬姐姐更是叫得她心脏漏了半拍。
  恍然间像是回到那个幽暗狭窄的房间,那个男孩拖着受伤的腿,一声声叫着姐姐,隔着小小的窗口给她们送一日三餐。
  那一声声的姐姐,大概是当时的她们唯一的救赎,现在却让她恐慌。
  她捏着钢笔的手心还是渗出细密的汗,她被他沉默的注视,对上那双水光潋滟的眼,四周的呼吸都仿佛变得稀薄。
  无声的威压像是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罩住,心脏莫名慌乱:快签吧,二十万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最大利益,有这些钱足够你回西营开个小店,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
  李疏音夹着那张银行卡冷笑一声,指尖扣住卡边,两指夹着一用力轻而易举的掰断,重重地甩到了她的脸上:二十万就想打发我吗?二十万能买一个人七年吗?
  你以为你们做的是什么事?你们毁了我的人生!
  我当年对你们不好吗?饿了给你们送吃了,冷了给你们送衣服,你们挨打我替你们扛着,我就是养条狗也知道舔我一下,你们倒好,一松开狗链就反过来咬我一口。
  没有我,你们出得去那个大山?没有我,你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李疏音步步逼近,周身冲刺着怒意,邬苋被他的气势吓得跌坐座椅里,搭在扶手上的手臂不可遏制的颤抖。
  我一再忍让,换来的只是你们的得寸进尺。想封杀我?好呀,我也顺便送你们去坐牢。
  你、安歌、商慕寒,一个都跑不掉。
  邬苋扶着座椅站了起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你想干什么
  不如你亲自看看热搜。
  第44章 第四十四天
  #安歌邬苋商慕寒#
  #安歌邬苋杀人#
  #安歌陷害未成年人谋杀#
  #商慕寒权势压迫#
  #李疏音解约事件后惊人内幕#
  热搜词条下赫然播放的是三张图片。
  图一的地点在一个破败逼仄的房间,甚至连地面都是泥土。
  安歌灰头土脸的坐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身上,手里握着摔碎的啤酒酒瓶,发泄似的捅进身下男人的喉咙。
  鲜血四处飞溅,安歌的眼睛发红,长发上,脸上沾满了血。
  而不远处的地上跌坐着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满目惊恐。
  图二和图一近乎相同,只是一起形成了连贯的动作。
  而图三,男人的脸鲜血迷糊,手叩上安歌的脚踝,安歌似乎是没有想到男人还活着,面露惊恐。而在她的身后,之前那个跌坐在地上的女孩将酒瓶捅进了男人的心脏。
  画面暴力血腥,阴森恐怖,看得人头发麻。
  而配图文字是:安歌邬苋故意杀人,商氏集团总裁商慕寒使用权势压迫,买通代理律师销毁证据,篡改我哥年龄替其顶罪。
  我哥当年才十三岁,受小人陷害被判入狱十年,前途尽毁。
  天理昭昭,希望社会还我哥一个公道。
  【这是什么东西这TM什么大瓜?这是真杀人了还是新剧要上映预热呀?】
  【你眼瘸不识字吗?都说了是让人顶罪,这明显是杀人现场呀!】
  【卧槽,这是真的吗?安歌是杀人犯?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多瓜,都吃不过来。】
  【这是刑事案件吧,这图,安歌杀人是没跑了,商慕寒是真的诬陷人坐牢了吗?】
  【资本的力量太可怕了,后面那个女的是谁?】
  【邬苋,商氏集团总裁商慕寒的特别助理,都是一丘之貉。】
  【今天这瓜真是大了,自己杀了人,还陷害别人,别人年龄不够,改年龄都要把人送进监狱,夺笋呀!】
  【不懂就问,为什么要改年龄?】
  【因为未成年,未满十四周岁故意杀人不负刑事责任,由监护人承担民事责任。当然这是以前的法律,现在做出了修订。
  刑法修订案(十一)规定,已满12周岁不满14周岁的人,犯故意杀人、故意伤害罪,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情节恶劣,经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追诉的,应当负刑事责任。
  不过这事发生的时候,应当用的是修订前的法条。
  多大仇多大怨呀】
  【为了把人搞进监狱真是绝了。】
  【这跟李疏音又有什么关系?】
  【李疏音就是那个被冤枉入狱的。】
  【不是李疏音不是签的LS,就没有人认出他?】
  【LS那么多艺人,老板能每个都认识?】
  【卧槽,难怪LS这么着急解约,恐怕是发现了想封杀。我就奇怪不久前人还好好的,莫名其妙被黑。】
  【太子爷人呢?这么大的事儿太子爷不出来说两句吗?】
  【看他删博就知道了,毕竟利益是一体的,商焱之前捧过李疏音,指不定还会被LS追责。】
  【别带我三火,我相信三火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李疏音这招是绝地反杀,复仇归来呀!】
  邬苋看着那明晃晃的三张照片吓得浑身颤抖,不过片刻,她的手机不停唱响。
  电话一接通,商慕寒直接通过电话劈头盖脸的骂了过来:你他妈干什么吃的?这种照片你让它出现在热搜上?!你脑子被驴踢了,满脑子豆腐渣吗!
  商慕寒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是疯了,才会对外公布和安歌已婚。
  发生这种事情,他原本可以直接舍弃邬苋和安歌,自己全身而退的,现在惹了一身骚。
  你给我直接滚蛋吧,不用回来了!
  邬苋被那声音震得头皮发麻,刚想回答李疏音的手臂伸到了她的面前,长臂从她身前划过,直接抢过了她的手机。
  李疏音不疾不徐地走到落地窗前接起电话: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声线慵懒低哑如同从沙砾上滚过,愉悦的声线像是一根根刺砸向商慕寒的心脏。
  李疏音,我还真是小觑你了。商慕寒将身子陷进真皮沙发,眼里一片阴鸷。
  李疏音看着窗外澄碧如洗的天空,语调莫名轻快:我还有完整视频,要不要给你看看。
  不需要,你留着带进棺材吧!那头气急败坏的挂断了电话,商慕寒坐在会议室的首座望着正在忙碌的一群手下沉冷开口:博文发布者的位置找到了吗?
  离他最近的男人,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翻飞:对方用了多个虚拟ip,稍等一下,再给我三分钟。
  商慕寒的手指敲击着桌面沉思片刻,继续问身后的助理:当年那个代理律师呢?
  已经全家老小搬去了澳洲。
  近期有回国记录吗?
  没有。
  贿赂的证据确定没有吗?
  没有,所有都是现金交易,也没有直接碰面,收买代理律师这件事我们可以完全撇清干系。如今已经公开承认了夫人的身份,这件事对商氏造成的名誉伤害无法避免。
  如果情况继续恶化,我们可以把邬助理推出去,尽力止损。
  那就这么办。商慕寒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当年就该在少管所的时候把李疏音处理了,给他惹了这么大的祸。
  地址找到了!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商慕寒立马神经紧张,在哪?
  男人看了看电脑里显示的地址,沉沉地看着他,迟疑开口:在墨氏公馆。
  墨院长家
  听到这个地址,商慕寒瞬间面色铁青。
  在墨星澜家怎么可能在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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