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小小大罗天

  世上谁人能不死?
  任你风华绝代，艳冠天下，到头来也是红粉骷髅;任你一代天骄，坐拥万里江山，到头来也终将化成一抔黄土。
  不过，关于长生不死的传说却始终流传于世。
  故老相传，超脱于人世间之外，有一个浩大的长生界，那里百族林立，有实力堪比神灵的古老战族，有身体内封印着上古不灭兽魂的强大蛮族，还有风姿绝世的丽人族，更有真正的神祇！
  这里就是长生界。
  但，却并没有如故老传闻之中的那般精彩绝丽，生机葱茏，反倒是更像一片死地。
  大地之上，尽是一场惊天大战之后留下的硝烟。
  异域祖神入侵，不知有多少盖世英雄，死在了这场保家卫国的战争之中，若非最后那艘祖龙船送走了九州最后的人杰和种子。
  这疮痍的大地之上，还要再添更多的伤与悲。
  如今的长生界，各位祖神退走死亡世界，夏商周秦等皇朝，也以祖龙船为方式，暂时撤离到了长生界外的其他世界，以期反攻。
  昔日的长生界，已经成为了战后的血乱之地。
  唯有长生界背后的九州，因远古三皇五帝所化的九灯镇压，才能继续存留。
  这里。
  是长生界之中的边缘地方，东海流波，距离当初的“龙岛”很近。
  就在这海边以东三万里的地方，有着一座灰色的古城，似乎是石头铸就，城池与一般城池没有两样，城中也有城郭、商铺，街道。
  城中还居住着十数万的百姓。
  正因它与普通城池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就算是那些异域入侵而来的众多祖神，也根本难以发现这座城真正的强大之处。
  知道这座城厉害的，只有九州的少许幸存者。
  但也只是猜测，猜测为九州一方的某位祖神，在大战之后，并没有离开九州，而是选择在长生界之中走石人路，于原地化石城，蕴养石人身！
  之所以有这样的猜测，是因为这石城已经庇护过他们不止数次，从那些异域邪魔的屠刀之下活下了性命。
  而城中受到庇护的这些人。
  若是有昔日长生界或九州上的青年一辈在此，则要惊呼连连。
  因为这些人之中，每一个人都是能够将名字写入九州古史中的盖代人杰。
  是从九州破碎虚空后，来到长生界的赫赫人物。
  城中，有武道禅宗的达摩。
  有不死印法惊艳世间的邪王石之轩。
  有一剑在手，横扫六合，睥睨天下，无敌江湖的独孤求败。
  有例无虚发的李寻欢，飞刀一手成绝响。
  还有盖世魔君，庞斑，道心种魔，威慑千古。
  浪翻云，极于情极于剑，由剑入道。
  还有魔女婠婠、仙子师妃暄，以及……九州万年前最后一个飞升入长生界的神女兰诺。
  这些人，破碎虚空进入长生界的时间不一，在异界祖神推动的大劫到来之前，都可算得上半祖之下无敌手的一代‘祖师’级强者。
  但即便如此，在异界庞大的祖神力量镇压下，几位长生界人族祖神都不能抗，何况半祖不到的他们。
  突然。
  城中募然传荡而出铜钟大吕一般的佛号声。
  此声阳刚如大日，令长空都在颤动，而后翻卷而出无数的佛经法则，如同狂龙般垂流而出。
  这令城中百姓纷纷抬头。
  “好强的佛音，这种声势，好似佛陀亲临？”
  “我们这样的小城，居然会有这样的异象。”
  城中百姓，都是这几百年来才搬迁进来，对一切都不清楚。
  “嗯？”
  在城中一角院落，魔女婠婠精灵般白皙的面庞上，秀眉微微一挑，凝神看向了城中一个方向，微微喜悦道：
  “达摩这个老和尚，终于成为半祖了！”
  只见院落之中的婠婠，白皙的赤足一点，便缩入虚空当中，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城中另外一地。
  这是一座残破的古刹。
  赤足不落地，婠婠出现在了古刹院中，也就在她出现的同时，院中也同时出现了不少人，赫然是那些威震千古的神州人杰们。
  瞬息之间，古刹之中已经出现了十好几人。
  李寻欢、庞斑、浪翻云、独孤求败……
  “恭贺达摩祖师！”
  这些从神州走出的武道人杰，此刻皆对着古刹中的那座佛庙拱手，语气中都有些欣喜：
  “达摩祖师成就半祖，我九州战力，再多一擎天梁柱。”
  自异界邪派大军压境后，我九州祖神迫不得已撤退，以祖龙船保留种子后，这长生界之中，已经不见任何一位半祖了。
  达摩祖师在大劫之后，继续底蕴，第一个突破，对于他们这些‘留守’在长生界中的人而言，便宛若黑夜之中的一抹亮光。
  看到了未来长生界的希望。
  “善哉善哉。”
  在一众人杰的祝贺声之中，走出了一个身披禅衣的白发老僧，双眸浑浊，却似乎积蓄了无尽岁月的智慧和觉悟，对着一众人杰合十双手：
  “此番能够破关，非老僧之功，还是占了这座‘神城’的造化，得到了洗练。”
  听到达摩如此说。
  婠婠等人，也是心中不否认。
  的确，他们在这城中居住，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座城，便如长生界之中最具造化的一方‘仙界洞天’。
  每一日的修心和打坐，都能得到比此前修行的数十倍功效。
  甚至只需静下心来，还可以感觉到这城池的虚空之中，似有淡淡的道音流传。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放在此前祖神不现世的时候，这种事情简直不可想象。
  独孤求败，达摩、庞斑等人，哪一个不是长生界之中开创了大教，大派的一方祖师，尽在上古神话中的那些诸子、教主，人族英雄之下。
  什么样的造化，才能让他们这样的境界，每一日都如沐天道。
  这怕是祖神也做不到。
  唯有比祖神走的更远的石人、石人王才有这样的能力。
  祖神之上，更有石人王。
  这也是他们在大战之后，才了解到的新天地。
  “此城是为我人族的其中一位‘强者’所化，那强者与城同在，等于无时无刻不在我们身边，他的每一缕呼吸，落在城中，都是大道精华。”
  达摩望着城池，感恩钦佩：
  “列位皆是神州一代天骄，天赋才情不在老僧之下，想来，不要多久，便也可踏入半祖之境。”
  达摩说着。
  有些伤感，叹息道：
  “人祖们远走他乡，祖龙船又带走了年青一代的种子，留在这里的，就只剩下了我们中间的这一层，本该都在守护九州的大战中死去，却苟活到了现在。”
  “而既然活下来了，便要担负起重整旗鼓的责任，在这片大地上重建家园，并继续培养我九州后代子民，为他们指引前路，直至大战到来，终有我九州一方彻地站起来的机会！”
  “达摩祖师说的是，某告辞了。”
  身躯昂藏的一个男子感慨道，他面容阳刚，却不修边幅，看上去四十年纪，正是昔日的一代剑魔，独孤求败。
  他语音一落，对着其他人杰微微点头。
  旋即。
  院中一道剑气破开虚空，独孤求败回到了自己的院中，继续领悟剑道。
  以期早日如达摩祖师一样，踏入半祖之境。
  在神州与异域，以及其他诸天万界的敌人大战的时候，成为半祖，才有参战的资格，半祖之下，根本加入不到战争的核心。
  “庞某也告辞。”
  “寻欢辞别大师。”
  “大师保重。”
  ……
  紧接着，庞斑、李寻欢、兰诺、浪翻云等十几个强者，在恭贺之后，也回去各自洞府之中，开始了修行。
  最后，院中只剩下了婠婠。
  “婠婠施主最后留下，不知想要问老僧什么？”达摩眼眸半阖。
  城中，院中的佛音，也在缓缓凝聚回来，这是达摩成就半祖之后，开始适应了这一天地后，已能够自然的掌控天地之力。
  婠婠闻言眼眸如月弯，笑道：“婠婠想请教……”
  她说着。
  微微沉吟片刻，回身看向了这城：
  “祖师如今已成半祖，可清楚了，这‘化身为石城’的是我人族的哪一位？”
  达摩没想到婠婠最后留下来的问题是这个。
  他微微仰头，道：
  “略有猜测，不知是否为对……”
  “还请祖师告知。”
  婠婠眸光微闪，看向这城，也有些伤感。
  她确实想知道，究竟在所有祖神都远走他乡的时候，单独选择了留下，继续庇佑了他们？
  达摩祖师没有说话。
  婠婠只看到他轻轻伸手，往院子里一指。
  “嗯？”
  婠婠先是不解其意。
  她看着达摩祖师指的，那是一棵树。
  突然。
  她仔细看了几眼树之后，已然明悟，心绪激荡：
  “原来……是这位。”
  “只是猜测，是否为对，老僧也不清楚。”
  达摩还是那句话，微微摇头。
  然而婠婠却是笃定了一般：
  “绝对是他老人家了，除了他，还会有谁，于九州大地上，除了列位人祖之外，若说还有谁能够能踏上石人王之路，便只有他。”
  “在那场伪神大劫之中，大批伪神消散，最强者，只有他和佛陀存留下来，去伪存真之后，已然有了祖神之基，而后的大战，佛陀已经战死，便只剩下了这位……道祖。”
  “院中刚才许多人，当年也是伪神，但因我等为人族而战，如今也都得到了认可，凝实成功。”
  “而那人，则与我等不同，他本身就是为真正存在的一位，只是为伪神鸿钧所化出来的‘太清’侵蚀罢了。”
  如果李寻欢、庞斑等人在这里的话，那么第一时间就明白，婠婠口中的道祖，并不是那位“神州最虚伪之伪神鸿钧”，而是……
  道祖老子。
  鸿钧虚伪，虚伪这两个字，指的是祂的存在本身，为虚浮飘渺之中诞生的伪神。
  虚伪两个字，要分开来说，
  虚之一字，是为不能够在神州人族历史之中找到的人，如鸿钧，如元始，如通天，如十二金仙等人，他们乃是异域和诸天万界之中的其他势力，在九州上一个文明史结束之后，利用了九州万民在岁月之中，对于强者的渴求，从信仰之中诞生的虚幻存在。
  这是虚。
  但虚幻中诞生的，也并非全都是伪神。
  这便是虚伪的另一个字。
  伪。
  于人族历史上存在过的真英雄们而言，古英雄们被九州万民追封为神，是因为英雄们胸怀宇宙，心藏万民，真正留下了可歌可泣，带领万民披荆斩棘走出黑暗的故事。
  燧人以身点亮人族前路，神农尝百草，埋骨他乡，女娲泣血补天，刑天、大羿、蚩尤、黄帝
  还有夏皇、商皇、周皇、秦皇、汉皇、唐皇、宋皇、元皇、明皇、清皇。
  等皇朝帝王……
  这些是真正在人族历史上存在过的血肉之躯。
  因心中有万民，所以被万民奉为祖神。
  而大多从信仰之中诞生出来的伪神则不同，他们高高在上，他们视众生为蝼蚁，他们端坐于庙宇之中，他们享受着众生的香火，却不理会众生的疾苦。
  享受着神的供奉，却没有神的作为。
  这便是伪神。
  伪神可以便为真神，只看愿不愿心中有苍生。
  婠婠、石之轩、李寻欢等人，侠义肝胆，在大劫面前，原为人族不惜一战，即便是从信仰香火中诞生，却也成了真正的有血有肉之存在。
  但大多数的伪神，都是自私的。
  所以，它们全都让那名为萧晨的青年，葬入了死亡古井之中。
  只剩下了老子和佛陀。
  老子李耳，佛陀释迦牟尼。
  在伪神鸿钧出现之后，为‘太清’和‘接引’两个伪神所糅染，但在伪神大劫中，当两人斩去了伪神之后，便已然踏入了真正祖神之境。
  “这化身为城之人，一定是他。”
  婠婠心中肯定。
  她在达摩的口中，得到了这个猜测之后，心中更加感恩。
  最后。
  “多谢祖师指点了，婠婠告辞了。”
  她对达摩说了一句之后，转身赤足离开。
  最后只剩下达摩在古刹之中，诵念佛号，继续苦修。
  但他们却不知道。
  他们从始至终，都在他们口中之人的注视之下。
  石城深处。
  一个跟整座城融为了一体的人，眼眸紧闭，但在脑海之中，却始终清醒着。
  他。
  便是陈希象。
  是本尊降临在这长生界的化身。
  这石城，便是他以祖神之躯，修石人王的显化，是他的身体，婠婠、达摩等人如同在他的毛发上居住，自然，所发生的一切，如何能不为他所知。
  只是陈希象从来都不甚关注这些。
  自修了这方世界的石人王体系之后，越近功成，精神便被困在了肉身之中，无法离开。
  陈希象低语：
  “每一个世界都有其独特的修行体系，长生界的石人王体系，比寻常的肉身体系，更加不同……”
  又更何况，是……
  这被大道玉碟称之‘大罗天缩影’的变异长生界呢。
  原本的长生界已经足够强大。
  此界的石人王，为后天生物的极限一跃，逆反自身，打破极限之后，另辟蹊径的道路。
  将自身化为石，从死寂中复苏。成为一尊石人。
  便是长生界之中的‘逆反先天’之道。
  如洪荒‘先天巨头’，完美‘仙王巅峰’一般的存在。
  而在王者之上的帝与皇。
  则就是混元仙帝！
  总的来说，长生界的半祖、祖神、石人王、古皇。
  大概对应着金仙、太乙、先天、混元。
  在长生界这个大时空中，有诸天万界，皇不准存于世间，都被集中在了‘唯一真界’之中，在那里有先天九皇，后天二十七皇，三十六帝。
  入帝皇级数，便可逆游古今未来，踏时空长河。
  每一尊帝与皇，都是相当于一尊混元级数的存在。
  也就是说。
  在这长生界之中，拥有着近百尊混元级数的存在。
  而这，还只是原本的‘长生界’。
  陈希象现在来到的这里，是为在原本长生界基础上，吸收了万古诸天的许多道韵，投影之后，形成的……
  大罗天一角缩影。
  最浅显直观的不同就是，那从长生界九州撤走的皇朝们，原本在长生界中，只是普通皇朝，而在如今长生界中……
  每一个皇朝，都有着一尊祖神级数的皇帝。
  在异域杀来的时候，各大皇朝之主与远古的人祖们一道，跟异域展开了殊死之战，而后因异域背靠九十九层石阶，拥有超越祖神之力，不得已，只能纷纷退走。
  但这些因大罗天上垂下的皇朝投影，也还只是一方面。
  陈希象的这具化身，入长生界之中，已经数万年之久，至今还没有完全推演出长生界这方大时空的全貌……
  但就目前所知的，此前入侵九州的时候，那些异域祖神之中，也有着一些原本不存在与长生界之中的人物，而是……
  一些应该在长生界时空之外的其他时空人物，乱入到了这里。
  嗡嗡~~
  大道玉碟浮现在陈希象石人躯的脑海之中，接连跳动着字迹，上面出现的，是许许多多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因‘道韵投影’，出现在了这一时空之中。
  “这……就是长生界被玉碟评为‘大罗天缩影’或可称之为‘小小大罗天’的原因么……”
  看着那些不应出现在长生界，却确实已经出现在了这一时空中的不同人物，陈希象略微感慨。